日光未现。


    偌大的皇宫各处安于静谧，饶是今日乃为大夏皇帝生辰宴，也要在最吉利的时辰开始。


    因此在这个天都还没完全亮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今日的主角已经悄然从皇宫暗道一路通往了城外。


    他身为皇帝，九五至尊，从收到信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毅然决然决定什么都不管了。


    他要去见白月光！


    当然在这当中，皇帝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秘密出行不代表没有随行护卫，他带了暗卫营起码一半的暗卫——尤其叮嘱“天杀”也要随行。


    这可就合傅芊心意了。


    她和地煞等一众暗卫们碰头，一路紧随着皇帝走在昏暗的地下通道中。


    直到眼前重复明亮，通道之外已然是一处山林中。


    此处古树遮天，枝繁叶茂，从上方洒落下来的几缕阳光代表天色早已大亮。


    眼看着皇帝步伐匆匆，一刻不停地朝山顶云水亭而去，傅芊也跟了上去。


    “头儿，我觉得悬了。”


    这时一个身影来到她身边，正是地煞，戴着面具也遮盖不住紧绷的面色。


    傅芊速度稍减，心头一跳：怎么个事，见白月光有什么好悬的，可别影响了什么。


    没等她开口问，地煞继续道：“最近朝中紧张，已有动乱之势，皇上原本安分参与生辰宴指不定能缓和几分，谁知在这时候选择出宫了，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傅芊：“……”


    怎么你要说的事，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之前皇帝忙了这么久，处理那些所谓的政事，结果到头来白干？


    这么……废。


    地煞叹了口气：“反正我们的药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出意外等回宫就到了该上路的时候，头儿，你呢？”


    “……”


    傅芊张了下嘴，没好意思说你们的头儿不是一个称职的头儿，最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只关心自己的流量了。


    好在这都不打紧，听地煞的语气可谓没有任何惋惜，只有对自己即将解脱的快乐。


    傅芊便语焉不详，故作深沉道：“我当然准备好了，祝你们也成功。”


    “好！”


    地煞很感动，再次相约今后一起喝酒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傅芊想了想，的确是不怎么在乎朝廷局势，只是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莫名的，她觉得地煞等人想要解脱，恐怕不用等到回宫……


    傅芊沉思着，余光看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山间，转身跟了上去。


    此行有“天杀”在，皇帝周身的安危自然便交由她负责，其余地带则由地煞带领暗卫排查防护。


    一群人往山上走，阳光就越来越强烈。


    皇帝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为了见自己所爱之人，全然顾不上休息，闷头就往上爬。


    约莫一个时辰，他抵达了山顶。


    云水亭是京城外出名的一处景点，取此名并非建筑临水而立，而是依山而建，站在山顶看着蔚蓝的天空像极了水面，这才取了这么个名。


    早年间常有人来游玩，后几年亭子被拆了，只剩下一块石墩和一颗古树，来的人便少了。


    傅芊到了地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再往下就是那颗大树。


    哪是大这么简单？


    它高的几乎冲破云霄，树枝疯狂向上生长，其间衍生不少树藤往下垂落，几乎每一根都有孩童小臂这么粗。


    傅芊注意到，古树的最外圈亦有树藤往下落，只是没有接触地面，而是顺着如被斧劈的山面往下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下方打眼一看雾茫茫的，加上山中水汽重，恐怕一年四季也少有看得清楚的时候。


    傅芊没观察太久，找了个合适的点位蹲着就收回视线，直直看向古树角落，那块显得不起眼的石墩之上。


    那里坐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上山的方向。


    她身穿白衣，一头乌黑长发随山风飘扬，似乎在出神又似乎在专心等待，光看背影就像守候古树的神女一般，充满一切美好幻想。


    白月光！


    傅芊目光热烈地看着她，如果能化作实质，恐怕能把人烫穿个洞。


    只是看着看着……傅芊神色逐渐变得微妙。


    因为仔细打量，这个白月光的背影并不是很单薄，且光坐着也看得出，其身量并不是很矮。


    怎么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皇帝自然一上来就看到了女子，原本停在原地稍作歇息，可不知何时却走了过去，像是腿脚不听使唤，也像是心脏砰跳的指引。


    傅芊就看着那女子明显是听到了脚步声，但是第一时间转过身来。


    更奇怪了……


    可皇帝无法感知谁的想法，离得近了反而不敢再上前，张开嘴半晌，低声的呼唤随着山风一同响起。


    “阿芊……”


    声音异常深情，异常让人动容。


    傅芊搓了下手臂，再顾不上那份奇怪感，麻溜操控着早已召唤出来的系统摄像头。


    “阿芊。”皇帝又喊了一声，这次更坚定了，他笑着，用手捂上自己心脏：“我终于再见到你了，你可知我这些年有多想你？从山下一路走来，这颗心都在为你而跳动。”


    傅芊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一刻钟前，爬山累得跟狗一样的人是谁，你这颗心分明有一半是为了爬山而跳！


    谁来为心脏发声？


    皇帝道：“我知道，你约我来这里，正是给我的一份考验，因为我们曾来过云水亭，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我忘不了，你也忘不了。可比起你，我更多了几分痛苦。”


    “好在这份痛苦亦支撑着我，我将它融进了骨子里，每到夜晚降临隐隐作痛之时我就知道，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在想你了……阿芊，你可要抚摸我的心脏，我的骨血？”


    傅芊：“……”


    幸好白月光不是个偷油吃的老鼠，不然也得被你给油走。


    当然，白月光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走，就靠她制止皇帝的榨油了！！


    “是吗？”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这份呼救，白月光终于开口了，微哑的声音，像极了同样激动到一定程度。


    傅芊那份刚按下去的奇怪感，又了冒出来。


    这声音好像……


    只见女子微微侧脸，没有露出全部五官，就这么半遮半掩道：“可我听说，你与卞贵妃感情更深了，还找了个与我相像的女子陪伴身侧，就连一个宫女也爬上了你的床？”


    语气听着其实没有任何埋怨和吃味，但在眼下这种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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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只能给人这种感觉。


    皇帝脸色一僵。


    “阿芊，我那都是迫不得已，我的心里当真只有你一人，与她们只是逢场作戏，你信我！”


    女子垂眸没有说话，似乎又要转过身去。


    皇帝急了：“阿芊！再怎么样，那些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这几年都去哪了？过得好不好？为何不回来找我？为何又在今年的生辰约我来此？是不是无法忘记，是不是也还牵挂着我？”


    “那……那你回来可好？回到我身边，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用尽一切去爱你！”


    皇帝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


    从收到信那一刻的欣喜若狂，直到现在看到这个人真的存在，他就决定再也不会放手。


    傅芊翻了个白眼。


    也就仗着白月光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真不愧是程归言所说的：自诩深情，自私自利！


    可这样一番话，仿佛真的打动了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


    傅芊呼吸稍微一屏。


    下一秒，当看到女子站起来完全转过身时的样子，她却沉默了。


    ——女子脸上带着一块白色面纱。


    曾经看影视剧的时候，傅芊只觉得有人带着一块面纱就看不清样貌、认不出是谁，未免太假了。


    当现在亲身经历，傅芊只觉得面纱分明轻盈，遮掩得朦朦胧胧，但就是看不真切。


    “……”


    饶是如此，傅芊仍努力眯起眼睛，想要透过面纱上露出的眉眼，看清五官长什么样。


    她仔仔细细地盯了几秒，真发现一点端倪：白月光露出来的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皇帝同样激动，见她转过身来，整个人如同被定在原地一样，痴痴地看着。


    “你我初见时，也是带着这样一块面纱……”


    “我当然记得。”女子声音更轻了，一双露出眼睛浮现几分笑意：“你过来，离我近点。”


    皇帝失神地朝她走去。


    山顶之上古树之下，山风吹来，拂过一男一女的衣摆和发丝，氛围美好的如同画卷里所呈现。


    也就是这一刻，无形的的风变得更大了。


    女子的面纱被吹动。


    这抹白色的轻盈终于承受不住一般，随着山风飞远了，摇摆的弧度如同在雀跃舞动。


    女子的样貌自然而然显露，一眼看去让人愣神窒息。


    傅芊也的确窒息了，双眼睁大，嘴巴张开来，鼻子只会吸气不会呼气了。


    这一刻，恐怕连续落下几道水桶粗的惊雷，刮大风下暴雨，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足以形容她的震撼。


    因为这张脸……


    并非美得如天仙下凡一样让人窒息，而是——她跟李阡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应该说从始至终就是李阡假扮了白嫔、假扮成了白月光！！！！！


    “你——”


    皇帝直面如此惊恐的一幕，简直大惊失色，一瞬间整个人的魂都没了。


    “皇兄。”


    李阡笑得发自内心，然而一开口，话语冷得如同下起风雪。


    “真巧啊，你想杀我得挑时机，我想杀你也得让你离宫才行，不然你还真难杀……不过我没想到，你对阿芊真是‘一往情深’，就是不知她在天上看着，会不会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