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傅芊都在借各种机会与程归言说现代好玩的事情，甚至说了她在山上练功时候的趣事。


    程归言一开始听得兴起会与她讨论，次数多了便越来越沉默，依旧是会细细聆听，但不发表看法了。


    傅芊便以为他不想听，不喜欢这些，根本不想回到现代，心里不由觉得难过。


    为什么？


    回去有什么不好吗？


    这个疑问一直徘徊在傅芊脑海之中，没有再和程归言说现代的事情。


    直到抵达西国。


    西国人杰地灵，建筑风格与京城方向完全不同，有种特殊的异域风情，人们穿着打扮也色彩分明。


    程归言是西国王子，此一回来便接受到所有注目。


    哪怕他们的国家曾灭亡，经过这两年的蛰伏休整也复原不少，逐渐拥有了抵御外敌的实力。


    西国临近草原。


    众人回来的时间赶巧了，正在举办“鹰燃节”，重要程度与春节不相上下。


    因为西国人均养鹰，几乎是从破壳而出就开始培养，他们与鹰亲密无间，这一天便被当做所有鹰的节日。


    恰好程归言回来，这样一天便当做他的接风洗尘宴了。


    傅芊头一次看他穿西国服饰，有一种野性的美。


    主要是袒露的胸膛线条精壮美好，让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看了又看。


    傅芊自己当然也换上了西国的服饰。


    女性的衣服颜色更加艳丽，且头饰异常漂亮，带着鸟类的翎羽和不规则形状的金属，难免有些沉重。


    加上傅芊心里有积压已久的想法，试戴了一会儿，出门就摘下了，只缠绕了彩色的绑带和一小块配饰。


    ——和程归言的项链是同色系。


    傅芊一出门，见等候在外的他直直看过来，两人同时弯起了嘴角。


    果然很好看。


    可看着看着，傅芊又叹了口气。


    时间到了。


    一行人前往了草原，在这里度过今天的鹰燃节。


    这里早早就开始布置，热闹的氛围，狂放的人群，奔跑的小孩儿……一切都是如此自由自在，给人一种这里就是最接近天地的感觉。


    忽然之间，傅芊觉得有些无法比较了。


    这样的大地，这样的不同时代，与现代的美好而言，两方怎么比较才能决出胜负？


    它们都不同，它们都很好。


    唯一需要做抉择的，只有人而已。


    鹰燃节有专酿的果酒。


    傅芊接过一壶，喝着便停不下来了，一边喝她一边看各种各样的表演，发现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难过。


    尤其走着走着，傅芊一转身，发现一直在旁边的程归言不见了。


    等好不容易找到他，他正在人群之中，手臂上站着一只帅气的白鹰，身侧还有另一个女子。


    “……王子回来的真是时候，此前西国遭此变故，但去年鹰燃节的飞鹰大赛也没有落下，是我拿了第一。不过今年有王子在，想来你就是第一了！”


    傅芊有些好奇。


    飞鹰大赛是什么？


    也许是看出她非西国人，旁边有人见状非常热情的给她解释。


    “咱西国每人都养了鹰，这个大赛就是为了鹰举办的，主人需要指挥自家飞鹰去远处山上摘回桑立花，如果主人当时身边有喜欢的人，那么就会将鹰带回来的桑立花送给那个人！”


    “不过……”


    傅芊见那个人挠了下头，笑着继续解释。


    意思就是鹰毕竟是动物，虽然有极聪明的，但是不一定每只都会摘回桑立花，或许是野兔、野鸡，再有什么树枝、石头……总归带回什么的都有。


    可每一年只有带回桑立花的鹰，才是飞鹰大赛的第一名。


    那女子也道：“今年有幸能与王子一同比赛，倒是要看看谁能赢下！”


    傅芊看过去，发现女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程归言。


    下一秒，程归言看了过来，也走了过来。


    “方才见你喝太多，让你在原地休息等我，我接了鹰就去找你，想让你来看我比赛。”


    有说吗？


    傅芊心里的烦躁消失，眨着眼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有说过，自己也答应了一声来着。


    结果走了几步，她有点晕，转头没看到人，当场就把那些话抛之脑后了。


    “……哦。”傅芊才不说这回事，视线落在他手臂的白鹰上，记得刚来的时候就见它来迎接，是挺聪明：“那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应当快了。”


    程归言看着她，想继续说些什么，奈何话音刚落，比赛真的很快开始，他便伸手摸了下傅芊脑袋，转身去参赛了。


    飞鹰大赛场地就在旁边，并不远。


    傅芊跟着人流走过去，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到了程归言抬手安抚白鹰，凑近它说了句什么，最后抬手一挥。


    白鹰展翅，发出惊鸣之声，紧接着无数飞鹰一飞冲天，震彻天地亦震动人心。


    傅芊目光紧随着白鹰飞远，等捕捉不到便落回来，看向下方的程归言。


    耳畔喧嚣，她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有风吹来，带着草原的味道，也带着酒香和一股不知道什么花的清香。


    老鹰飞行的速度非常快，不过一会儿便有黑点从空中出现。


    它们一回来都是要去往主人身边的，从不会认错。


    可傅芊总感觉其中一个黑点在朝自己飞来，愣愣地看着，发现当真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毕竟是猛禽，傅芊有些怂，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一只白鹰飞到了她面前，扑腾的翅膀带起风，扬起草地的碎屑和石子。


    傅芊忍不住闭眼，再睁眼时发现白鹰停在自己面前的一根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朵花。


    花是浅蓝色，花瓣上有紫色脉络，整体不大，看起来非常漂亮。


    “哇！”


    “不愧是王子的鹰，果然叼回了桑立花！”


    “天呐！第一次见鹰主动送花，那会不会是王子的……”


    “一定是一定是！她就是王子喜欢的人啊啊啊！”


    四周一片起哄声。


    傅芊回过神，下意识伸出手，白鹰乖乖松嘴，花便落在了她手心。


    不止花，还有一只熟悉的手也覆盖在了她指尖上处，带着温度和湿度。


    是程归言。


    傅芊抬起头，目光和他对上。


    程归言道：“不只是因为桑立花被赋予独特意义才想送你，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送你。”


    他的手又往前了一些，直到将傅芊的手全部包裹，有点用力，但没有挤压到桑立花一丝一毫。


    傅芊感受到这份力道，心跳动了起来。


    可不知为何，程归言目光有些哀伤：“我喜欢你。想在你离开之前将心意让你知道，或许你已经早就知道，但毕竟没有亲口说出来，亲口说的分量才更重，不然……我可能永远无法亲口说出这四个字。”


    “为什么？”


    傅芊看到了他的眼睛，好像与自己心中的难过，进行了二度重合。


    她一时不明白。


    程归言偏了下头，想笑一下，但笑不出来，他便遵从自己的内心了：“……我回不去了，想在此之前告诉你这些，不想留下遗憾。”


    话没说完，一颗微凉的晶莹落在了他手上。


    女主吸着鼻子，咬着嘴唇道：“你喜欢我，所以你选择留在这？”


    “我没有选择。”程归言抬手擦她的眼泪：“我总不能让你为了我留下，我知道你有多想回家，这么久了，该回去的。即使我喜欢你，也不能……只要你回去之后，在心里留下一份我的位置就好。”


    说的这样无私，这样大度，可无人知道程归言心里有多嫉妒。


    只要想到傅芊回了现代，在没有自己的世界与别人谈恋爱、与别人相拥、甚至步入婚姻的殿堂。


    程归言就嫉妒的发狂。


    他多想自私一次，想说既然我走不了，你可愿为我留下来，我们就在这里，我们白头偕老，我们同塌而眠。


    可不行。


    她想回家的啊……


    程归言一直没敢问，最后一集数据怎么样？


    因为他觉得根本不用多问，任务完成是必然，傅芊选择什么时候离开，就是自己的世界，彻底没有她踪迹的时候。


    程归言与她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想主动戳破，只待她宣判别离。


    “你……”傅芊眼泪却忽然停止，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反抓着他的手：“你不想留在这？”


    “当然。”程归言声音有点哑：“不过这其实不准确，我想在的地方是要有你在的地方。我的喜悦因你而存在，你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


    傅芊突然心跳加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都在乱想些什么。


    全是不对的！


    程归言不是不想回去，他是以为自己回不去！


    “我……”傅芊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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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你不愿意听我说那些，我以为你听得烦了，你……我也喜欢你的，你……”


    程归言想抱住她。


    傅芊却头一次在确定了自己心意之后没让他抱到，而是一把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护着桑立花，拽着他就跑了。


    四周人群惊诧让开。


    程归言自然也跟着她跑。


    不知跑了多久，夜色渐渐暗下，但月光非常明亮，这草原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直至傅芊停下脚步，但心跳还在狂跳。


    程归言有所预感别离一刻将近，强忍着平静问：“什么时候走？”


    傅芊喘着气转身，伸手拉住他胸膛上的项链。


    两人距离接近。


    她道：“是我胡思乱想，是我瞒着你没说，系统告诉我可以多带一个人回去，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但看你好像想留在这里，要回西国，我就……我承认这是我的问题，以为你不想回去，分明都没有问过你。”


    “所以你是想回去的，对吗？”


    这个问题在这一刻显得多余，就在刚才，傅芊已经明白了一切，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自以为是。


    他都这么喜欢自己了，怎么会不和自己回去呢？


    除非是迫不得已。


    程归言愣在原地，发怔的看着她，情绪在失去和不会失去之间来回翻涌。


    “你是说……”


    “我们一起回去。”傅芊垫脚紧紧搂住他：“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不答应也不行！”


    她破涕为笑。


    好烦，两人怎么也跟狗血剧似的，各自在自己脑海上演这么多东西？


    分明一开始一句话就搞定事！


    程归言僵在原地，好半天才伸手搂住傅芊的腰，仿若要将人揉进骨子里，终于也笑了。


    “好霸道，我当然听你的，只要有你在，我都在。”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


    两人接吻，两人相拥。


    直到耳畔传来鹰鸣，伴随其间的还有几声不是明显的“啾啾啾”，仿佛努力证明自己存在。


    傅芊一愣。


    程归言慢慢松开她，一只手却与之十指相扣。


    两人看向空中，白鹰飞了过来，速度比起之前慢了太多太多，因为仔细一看，它背上竟然站着个摇摇晃晃的白色毛团。


    “饭团！”


    “啾啾啾！！”


    饭团很生气，靠近两人就飞了过来，绕着转了一圈跳到这个脑袋上，又跳到那个脑袋上。


    “啾啾啾！！！”


    俯身和程归言对视，一声不吭。


    今天这种日子，两人思绪乱七八糟的，早上喂了一次鸟食之后，就将饭团放在房间里了。


    奈何饭团如今是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小肥啾，怎么可能不生气？


    傅芊连忙笑着，抬手安抚她头顶上的小鸟，同时赶紧联系系统。


    “系统！我的报酬现在就要结算！我不止要带程归言走，饭团也要带走！不然它留在这儿被飞鹰当口粮了怎么办？”


    想当然了，刚才饭团都能“骑”着白鹰过来，说不定在这儿还能称王称霸呢。


    不过比起称王称霸，饭团显然是一只适合被养得肥嘟嘟的、当一只家养小鸟。


    【宿主，这……】


    系统滋滋的电流声响起，没能预料到她要带个人、还要带只鸟。


    傅芊不满：“怎么了？那不是你说的能额外多带人和物，又没说只能一样！况且饭团这么小一只，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自己瞎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


    【好的宿主，为您结算奖励中，请等待。】


    程归言直到此刻才安定了，看着身侧的人，俯身又亲她，眼中的温柔要化为实质。


    “回家见。”


    “回家见！”


    【奖励生成中……】


    【倒数三……】


    【二……】


    【一……】


    【已将您与您挚爱送回来处，宿主旅途愉快！】


    白鹰盘旋，正想落去主人手臂上，结果扑了个空，人影消失不见，它扑去了地上。


    白鹰再次起飞时，翅膀吹低花草，一株桑立花在此留下。


    天明时，雨声降。


    桑立花种被天空的眼泪打落，被包裹，生根发芽。


    许久之后的西国草坪，此处成了有名的桑立花花海，分明曾经它只生长于山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