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我弟弟。」


    我打字道：「他打游戏太菜了，哭着来找我带他。」


    那个叫什么绥尔的网恋对象似乎就在等消息，回的很快：「哦……我看到你们的战绩了。」


    「要我来帮忙吗？」


    白在蒙又在我耳边吵闹，像只无时无刻不吸引人注意力的猫：“呀！连城玉！你在和谁发消息呢？”


    「可以是可以，」我充耳不闻没理睬，继续犹豫道，「不过我家里人他们还不知道我恋爱了……」


    对方乐天派道：「我会隐藏的！」


    「我马上来~~亲亲~」他连问都没问。


    “我叫了个朋友。”我说。


    暮色透过落地窗漫进房间，将电竞区切割成冷暖交织的色块。


    白在蒙像只虚张声势的布偶猫，把脸一摆，帅气潮流的脸蛋就像张扬的玫瑰，羊绒毛衣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小臂绷紧的线条：“你什么意思啊？我有菜到还需要两个人来带吗？”


    那不然呢？


    我并不生气，而是认真地道：“我只是想再来个游戏高手，能让你玩得快乐些。”


    “……哼。”


    “弟弟你好，叫我闵绥尔就行，我是阿玉的朋友。”闵绥尔一进来就开朗地打了一个招呼，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幸好当初泡他的时候没有用其他名字。


    原来是姓闵啊。


    我都差点忘了。


    白在蒙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炸毛道：“谁是你弟弟啊？”


    闵绥尔没生气，开朗到可怕，清纯不做作，居然还在笑：“好的，我知道了。”


    白在蒙的鼠标抖得像帕金森晚期，他的角色在掩体后探头探脑，活像只被猫盯上的老鼠。


    “喂，这把狙给我。”白在蒙凑过来，呼吸喷在耳旁，带着薄荷糖的甜腻。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能狙，键盘上撒把米鸡的走位都你好。


    我没吭声。


    耳机里传来闵绥尔的声音：“弟弟你还是先多练吧，好装备还是先给厉害的人吧。”他的角色一个精准爆头，不小心把白在蒙的位置报给了对面。


    “啊！连城玉！白绘真！快救我！”白在蒙的惨叫堪比杀猪。


    我没办法只能去，操纵角色冲过去时，闵绥尔已经恰好把最后一个医疗包用了。


    “不好意思啊，弟弟，”闵绥尔的声音带着歉意，声音听上去还挺阳光开朗的，“我以为你能撑到我找到新医疗包的，我不是故意的，这样，等会你跟着我吧。”


    白在蒙气得把鼠标摔得啪啪响：“你就是故意的！连城玉你看他！”


    我憨憨地笑了一下，“蒙蒙，阿闵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闵绥尔是装出来的开朗还是真开朗，反正在我面前，这家伙也一直是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一直开朗爱笑的模样，我也没兴趣去探究这是真是假还是伪装。


    “对不起对不起，”闵绥尔声音阳光到可怕，“下把我会救你的。”


    我假装没听懂，继续专注游戏。白在蒙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我各种基础操作，大脑看上去至少九成九新，幸好还有个网恋冤大头时不时帮我解围，代替我被白在蒙坑。


    一局游戏下来，我人头拿的最多，但我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可比打游戏累多了。


    白在蒙眼珠子转了转，直愣愣地看着我，想要探究什么：“你们是朋友？”


    我无辜地说：“网上认识的游戏搭子。”


    白在蒙冷笑一声，自问看清楚了一切：“一男一女难道还有什么纯友谊吗？”


    还真被你猜对了。


    我们当然不是纯友谊，不然你以为？


    我低眉顺眼做单纯模样，“我们是好朋友。”


    白在蒙白了我一眼，然后咄咄逼人地问闵绥尔：“你没女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问话的时候，他还盯着我的表情，想要看穿什么，不过我只是坦然地看向他，一副听不懂模样。


    “不用了，我有女朋友。”闵绥尔果然开朗道，“她对我很好。”


    “那就好。”白在蒙这脑子居然还能耍小心机，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我脸上，“毕竟你还有个未婚夫，不要和网上乱七八糟的人闹出什么绯闻来，丢我们家的脸。”


    我脑子里警声大作。


    “什么？”闵绥尔开朗的声音居然也有停顿的时候。


    白在蒙看了我一眼，不说了。


    我脑子转的飞快。


    连城玉啊连城玉，你不要这这么一个小关卡就翻车了。


    “……这就是我上次要和你说的事。”我说。


    闵绥尔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什么意思？他说的是真的吗？”


    “在蒙说的没有错。”我说。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阿玉，我听你解释，你说吧。”


    “我……”我深吸一口气，做苦涩无奈状，什么都没说。


    闵绥尔什么都没说，直接下线了。


    白在蒙抱臂看着我，满意地看着一切按照他所想而发展：“行了，不玩了。”他说，“我知道你从那种地方回来，肯定有点小男生跟在身边，不过我要告诉你，做事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蒙，你真的想多了。”我皱着眉头，摘下耳机，摇头，“我和他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唇角挂着一丝苦涩，“差一点，差一点。”


    白在蒙只道：“随便你。”


    我也快速下线，走出了白在蒙的卧室，刚关上门，我就一秒掏出手机。


    开玩笑。


    我就算要分手，也要堂堂正正地分开，不能惹一身腥，免得未来招来什么麻烦。当然，具允浩除外。


    我给闵绥尔拨去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分钟，他才接起来。


    我还以为他会挂断两次的，没想到脾气比白在蒙好多了。


    我四十五度苦涩望天，“你还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你是想说你没有骗我？”


    “这段时间你对我这么冷淡，难道是假的吗？”


    “我想明白了，感情里感觉到对方忽冷忽热，其实是有人在和我用同一个水龙头。”


    我沉默。


    那不是。


    纯粹是我最近忙得忘了你了。不然以我零零七人设，就算四十八小时连轴转也不会忽略哪一个的。


    我脸上表情变了变，语气也冷硬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承认。”


    我声音沙哑，“我和你网恋的同时，还有一个未婚夫。”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丝毫没有料到我会直接承认。


    我又道：“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那段时间。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那时我逃避现实，根本没有勇气见你。”


    “你、你……”闵绥尔在电话那头皱紧眉头，“难怪，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和我见面的原因。”


    他不明白，“你现在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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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直接承认了？”


    “你之前一直问我，而我没有告诉你。以前的我其实就是一个泥腿子，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除了活得困难，我还有一屁股债，埋葬完我妈妈尸体的那天我就发誓，我不会死在那种烂地方，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有光的地方去……”我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有钱。我需要钱，没有那点钱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哪怕是你给我钱我也只能收下。”


    “我妈死的时候我连坟的钱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恨这个世界，恨所有有钱的人，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我可笑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我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别说了。”他打断我，语气软和了一些，身上那种因为有钱而高贵强势的气势也下去了些，显而易见地带着一丝同情，“这些事情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啧啧。


    有钱人也偶尔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对可怜穷人的一点点怜悯。当然，这全部都是俯视的、自上而下的一种怜悯。


    “我要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过得有多可怜多困难，一个人要打三份工，每天被追债的人追得像个孙子；还是告诉你我需要一个小男生的钱才能活下去，我也有我的尊严。”我苦涩道。


    真话和假话混合在一起，才能达到最强威力，让人分辨不出来。


    卖惨，我是专业的。


    我都这么穷了，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不让我一个小小穷人对天龙人卖惨吗？活都活不起了还要什么尊严。


    “……你没有骗我。”闵绥尔道，“其实我查过你了。”


    我：“？？？”


    我靠，吓我一跳。


    这家伙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朗天真好糊弄。


    他知道什么了？知道我到处骗人？知道我网上骗了几个小男生？还是知道我现实的风流生活？知道我几个假名了？


    闵绥尔继续道：“我知道你其实还有和别人联系，一个游戏小主播……我的朋友怕我被骗才告诉我的。”他补充了后一句，意思是他不是故意调查我的。


    吓我一跳。


    我镇定下来，欲言又止，最后化为叹息：“我和别人没什么的。”


    “随便你怎么想，我们现在已经没可能了，阿闵，我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犹豫了很久，我回到了亲生家庭，有了新的亲人，也有了一个所谓的未婚夫……”我苦笑一声。


    闵绥尔没有问我寻亲这些事，而是一秒抓住了我给他的重点：“你不爱他？”


    我左顾而右言他：“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他很好，很优秀，我一个乡下人是配不上他的。”


    “可你不爱他，对不对？”


    “……”我不说话。


    我沉默。


    沉默。


    “不，我喜欢他。”我说。


    长久的沉默过后。


    “你骗我。”闵绥尔这会脑子倒是终于动起来了，使用了天龙人的常用思维，他的眼睛像是火烧起来似的，“你们没有见过几面，你怎么会爱上他？是你的亲人们逼你的？”


    “不。”我苦涩地笑，配合坚毅的神色，“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阿闵，我们之间没可能了。”


    说完这句话，我飞速挂断了电话。


    分手，必须分得漂亮。


    要分得像我甩了他们，他们也觉得我有我的苦衷，身不由己，不能恨我。


    我可承受不了天龙人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