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肯定躲不过去，舒言干脆拿起包往电梯走并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立即传来谢玙紧张又急促的声音，伴随着细微的喘气声。


    “你现在在哪？我到你公司楼下了，今晚可以见一面吗？”


    听到他现在就在楼下，舒言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右上方跳跃的楼层指示。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后停在了一楼。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舒言赶紧说了句：“马上，你等我出来。”


    她开始往公司外面走，一眼就看到伫立在漫天飞雪里的高大男人。


    绵密的雪花簌簌而下，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在她出去的那一刻，男人也刚好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在空中交汇碰撞在一起，只是这次的对视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语重心长。


    发现她的身影以后，谢玙当即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舒言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离得近了，借着鹅黄色的路灯，才发现他的头发、衣领都沾上了洁白的雪花。


    长时间的飞行让谢玙的衣服有些凌乱，眉眼间也流露出些许疲惫，可他还是迫切地、眷恋地打量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组织。


    舒言眼皮动了动：“你怎么……”


    来了。


    话还没说完，面前便覆下大片阴影，是谢玙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低垂着眼睫，宽大手掌举起手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这个……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谢玙声音发颤，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这个寂静的雪夜，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开始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人的模样。


    舒言张了张嘴，胸腔顿时被一股汹涌的酸涩感填满，她差点绷不住地哭出声来。


    这个她藏了很久的秘密，还是被他知道了，在喜欢他的第八年。


    不可以在他面前哭。


    舒言在心里告诉自己。


    仿佛是被他炙热的目光烫到，舒言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睛，声音低低的。


    “时过境迁，或许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秘密彻底袒露在他面前的这一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措和难堪，更多的是岁月匆匆的遗憾。


    “可是……”谢玙修长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她拽入怀里，干净温的气息霎时包裹住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眼睫沾染晶莹雪花，发出一声贪恋地低喃：“我还喜欢你怎么办。”


    可是我还喜欢你怎么办。


    舒言耳朵嗡嗡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脑袋靠在贴近他心脏的位置，可以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强劲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交织融合在一起，一拍和着一拍，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旋律。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好日子。


    在北沅初雪的当天，他携着满身潮湿的凉意，对自己诉说着近乎滚烫的喜欢。


    从16岁就开始的喜欢终于在她24岁的尾巴得到了回应。


    这让她怎么忍得住不掉眼泪。


    “谢玙。”


    舒言仰起白皙湿润的脸庞，泪眼朦胧。


    谢玙背脊蓦地一僵，像是害怕再从她口中听见拒绝的话，有些闷闷的“嗯”了一声。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舒言主动伸手回抱住他，脸重新埋进他温热结实的胸膛里，唇边漾起开心的笑容。


    “你听我说——”


    “我也喜欢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喜欢你。”


    回应她的是男人骤然收紧的手臂，他抱得很用力，下巴还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两个人在雪地里安静拥抱了一会儿。


    舒言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可是我们分开了七年，在这七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也变了很多，所以我有点害怕……”


    害怕我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


    害怕我们根本走不到最后。


    “言言。”


    谢玙松开环在她肩上的手臂，低下头看她，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坚定：“我明白你的顾虑。虽然我们错过了七年的时光，这是一个很难弥补的遗憾，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重新走进彼此的生活，我们的以后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好，所以请你至少给我一个追求你，了解你的机会好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专注又温柔，让她忍不住沉溺在那片琥珀色海洋里。


    舒言眼眶湿湿的，笑着对他点头：“好，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24岁的她愿意再次相信16岁的选择，替年少时的自己再勇敢一次。


    谢玙摸摸她的头发，唇边扯出点笑意，“那现在可以请我未来的女朋友先陪我去吃点东西吗，我现在真的好饿。”


    他今天坐了10个小时的飞机，下车后也是半秒都不敢耽误，立马就打车来了她公司楼下。


    听见他这么晚还没吃饭，舒言忍不住皱了下眉，心里顿时开始怀疑起来，“你不会是刚从国外回来吧。”


    谢玙唇角忍不住上翘：“你知道我出国了啊。”


    他脸上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是故意和她卖惨，“是啊，刚下飞机赶过来的，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舒言一听眉头拧得更紧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她拿出手机打车，问他：“中餐可以吗，这附近有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谢玙目光柔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行。”


    “好。”


    于是舒言直接导航了那家餐厅的位置，没等两分钟车就到了。


    谢玙打开后排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等车门关好后，舒言报了手机尾号，“师傅，5899。”


    上车后谢玙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可没过一会儿就歪过头盯着她看，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舒言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你怎么一直看我呀。”


    谢玙喉结滚动了一下，笑着回答她：“好看。”


    舒言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索性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可哪怕这样她也能感受到身侧那道不容忽视的炽热目光。


    她抬手挡住了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


    司机大哥看出来他们应该是情侣，而且模样都还挺俊的，就主动和他们搭话：“帅哥美女，你们是在这附近上班吗？”


    谢玙难得心情不错，便回了话：“是的。”


    司机大哥自顾自的点点头：“在这个科技园上班的人都很厉害啊，就前几天不是出了个AI软件，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一下子给忘了，不过那个软件听说可厉害了，比什么百度好用多了，以前有问题都是问百度，现在有问题都是打开那个软件，而且人家不收费，还没有广告……”


    听见司机洋洋洒洒地夸起他们公司开发的AI软件，舒言忍不住看向了驾驶座的方向。看来Nexora的用户确实挺多的，她随便打个车都能碰到。


    谢玙的视线落在她秀丽的侧脸，附和道：“是啊，开发这个软件的人真的很优秀。”


    如果不是这个软件，他们不知道还要错过多久，不过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车程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前，舒言抓住他的衣角提醒道：“你要不要把口罩戴上。”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谢玙安抚她：“没关系，晚上看不见的。”


    舒言带着他坐电梯来到了那家餐厅，然后又让服务员帮忙找了个靠里面的位置。


    好在这个时间点店里吃饭的人不算太多，刚才谢玙站在她旁边，服务员也没认真看。


    舒言把菜单递给他，“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谢玙敛睫轻笑，给她倒了一杯水，“你来点吧，我第一次来，也不清楚这家店什么好吃。”


    舒言低下头翻看菜单，“好，那我点几个我觉得还不错的。”


    点完菜后，舒言手搭在腿上，清澈明亮的杏眸安静看向他。


    这一次她再也不用因为心动而刻意挪开目光。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吃饭，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也很幸福。


    谢玙正在回复工作团队的消息，他那边MV还没拍完，大家都在那边等他，所以明早还得赶回去继续拍摄。


    他们坐着等了一会儿，菜就陆陆续续送过来了。


    舒言虽然晚上吃了饭，但还是想陪他一起吃点，因为她总觉得有人陪着一起吃饭食欲会更好一些。


    谢玙这会儿确实是饿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有她陪着，就着菜吃了挺多米饭。


    “你喜欢的东西果然味道都不会差。”


    放下筷子后，谢玙轻笑着点评，又撕开一包湿巾擦手。


    原来他的洁癖还是很严重，还是不喜欢用外面的纸巾。


    舒言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手上，白色的湿巾包裹住他修长分明的指骨，他擦得很认真，掌心宽大，手背的皮肤组织很薄，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迭起的青筋，很漂亮又很欲的一双手。


    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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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目光，谢玙漂亮的桃花眼探了过来：“喜欢？”


    舒言没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嗯。”


    他的手真的很好看，很像艺术家精雕细琢的作品，衬得湿巾都高级了。


    “这样啊——”


    谢玙拖长语调，故意逗她：“那待会要不要牵。”


    ……和他牵手吗。


    舒言脸一下就热了起来，不太好意思看他，“……先攒着吧。”


    谢玙语气像是有些遗憾，“也行，那下次让你牵个够。”


    怎么说的她很想和他牵手的样子。


    虽然她确实是……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舒言声若细蚊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后两个人都还不想回家，就决定一起在外面散散步。


    雪基本已经停了，路上白茫茫一片，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言言。”


    “嗯？”


    谢玙停下脚步帮她拢了拢衣领，心中突然感慨颇多，“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中途你追着陈质离开，当时我还以为你已经在我和他之间做出了选择。”


    “后面我甚至都不敢再联系你，生怕你直接拒绝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其实也挺玻璃心的……”


    谢玙觉得自己一向是个挺直接的人，可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份果敢却总是缺席。


    有时候他甚至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听见他这么说，舒言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睛满是歉意，“对不起啊，当时我没想那么多，陈质他是我的朋友，我怕他出事，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抛下你。


    这是她郑重许给他的承诺。


    “不过……”舒言顿了顿，说：“我和陈质一直都只是朋友，为什么王远会和你那么说呢？”


    甚至高中毕业后，她都没再和王远联系过。


    谢玙薄唇紧抿，神色晦暗：“我也不清楚，当时转学回北沅后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但是你都没有回。”


    “后面我联系不上你，何昭、许漫他们也是，我就只能问王远，当时他和我说的就是……你们在一起了。”


    “那天在KTV看见他出来找你，我当时以为你们还在一起。”


    空气里仿佛漂浮着青皮橘子的苦涩气味，让人闻一下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舒言大脑彻底陷入空白，她没想到谢玙去北沅后还主动找过她，只可惜她当时……


    她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眼底闪烁着泪光，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他当年的事情。


    “高二的上学期，也就是在你生日后不久，我妈看到了我写的日记，就知道了我喜欢你的事情，她以为我们在早恋，所以非常生气，不准我继续和你来往，不然就要来学校找你，我当时很害怕她真的让你难堪，迫不得已只能答应了她，她还没收了我的手机，又给我办理了退宿，每天放学都会来校门口等我，放假以后我也哪里都不能去。”


    “再后来发生的时候你应该也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难过……高中时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邀请我去听你的新歌，我也只能强忍着眼泪狠心拒绝你。”


    “我完全不敢想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每次和你相处，我都丝毫不敢暴露出对你的喜欢，怕你察觉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可是等我长大了你又不见了……”


    谢玙沉默着听她说了很多，等她停下来后，眼底的心疼浓郁又黏稠，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又干又涩。


    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当时他还很傻地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结果让她一个人默默承认了这么多痛苦。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谢玙眼神晦涩，眼眶被风吹得也有点湿润，他一字一句地看着她说。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好几次都想明确告诉你，但我知道你当时忙于学习，也只能暂时将心意隐藏。后来我还以为你是感觉到我对你的喜欢，所以才开始刻意疏离……”


    话说到这里，两人心里皆是一阵唏嘘，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有一个天大的误会。


    这次如果不是网友发力，他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知晓彼此的心意。


    舒言忽然很想感谢之前的自己，如果不是她把暗恋的经历写成了代码，现在很可能也不会有这个后续。


    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生活也总是一环扣一环，早就为他们埋下了伏笔。


    年少时藏在春天的那桩心事，最终还是破土而出，正大光明地沐浴在阳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