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急

作品:《两心缠

    雍亲王宅邸,菡萏院。


    梁晗坐在台前描眉,婢女绾青丝作云髻,瑶钗款戴。


    “嘶。”


    钗未戴好,发上传来发丝纠葛的疼痛。梁晗冷脸拍开婢女的手,骂道:“蠢货。”


    婢女唯唯诺诺跪下来,向梁晗求饶。她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留着晶莹圆润的指甲,将婢女的脸刮出两道血红。


    “还不下去领罚?”


    “是,是,谢郡主饶命。”


    婢女仓仓皇皇下去了。


    不过片刻,一旁打扇的婢女顶上来,畏手畏脚地给梁晗戴发簪,两手发着抖。她瞥到梁晗正从镜中望着她,吓得发簪落到地上。


    梁晗冷冷一笑:“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婢女赶忙摇头:“郡、郡主!奴……奴没有啊,奴没有什么意思,没有的……”


    她扬唇道:“你也可怜我?”


    婢女年纪小,竟是吓得直接哭了起来。“郡主饶命,郡主饶命!”这位明安郡主手段狠厉大家都是知晓的,一点小错便可招致刑罚,打废了双腿也是有的!可她身居高位又夜承雨露,受王爷宠爱,人人敢怒不敢言,只好受着。


    梁晗见她涕泗横流,柳眉一皱,推着轮椅背向她,望着窗外:“我还没死,哭什么?”


    “是,是……”


    梁晗命令道:“起来,擦干眼泪,只许笑,不许哭。”


    婢女快速抹了泪,吸吸鼻子,转过头才发现是雍亲王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大手从梁晗身后探过去,将梁晗巴掌大的小脸控在掌心,转过来,低头瞧她妆面。


    四周的婢女及时退下,梁晗收起冰冷神情,回首时冰姿玉态,尽写柔婉天真。


    竟是全然换了一副姿态神情。


    雍亲王深眸不可量测,沉声道:“涴清,委屈你了。”


    梁晗扶着他的手,轻轻将头靠在他手腕上,柔声道:“跟着王爷是天大的福分,涴清无时无刻都在感激王爷,想念王爷。”


    雍亲王道:“姜烨一事已了,姜煐处可有消息?”


    梁晗道:“自宴会那晚来后,暂无消息了,只是……”


    雍亲王微微挑眉。


    “王爷说帝姬还在玉清宫,可妾见的这个的的真。”梁晗眉间轻笼忧愁:“那日还听闻玄盛犹在,妾忧喜半掺。喜的是,他被姜烨下了那样的命令,竟然还活着;忧的是,若此帝姬是假,不知会怎么折磨他。”


    雍亲王笑道:“你最是心软善良,玄盛是我的人,不必担忧。”


    “妾哪是担忧他呀,妾是担忧王爷。假冒帝姬是重罪,是死罪!”梁晗眼眸晶亮,笑意吟吟,“妾无一日在期盼王爷大业即成……王爷,妾乖乖的,都听王爷的。”


    雍亲王未言语,笑着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放至床上。梁晗纤纤玉手搭在他颈上,婉媚娇柔:“姜煐毕竟是涴清闺中好友,王爷可要手下留情。”


    雍亲王掐住她下巴,强迫她露出软舌。梁晗上道得很,即刻将潋滟红唇送上去。


    被服侍的舒服的雍亲王抓着她的锦发,抚摸小马似的拍拍她:“涴清放心,待千山围猎开幕,本王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局。”


    锦衾翻红浪。


    一时间,吟哦不断,春色了无边。


    -


    昨夜雨疏风柔,姜煐熬药熬得晚,不稍时,竟在裴颐之床上睡着了。


    她醒来时天已大亮,床边拉着床幔,朦朦胧胧透着光。


    裴颐之闭着眼,似是未醒,手脚规规矩矩地放着,一点不曾逾矩。


    被衾暖香,姜煐脸颊轻轻磨蹭被面,只觉得兰香沁鼻,深入四肢百骸处。


    她伸了伸僵直的腿,掀开被衾,欲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出床榻。玉足将将过了裴颐之的腿侧,身上薄衣勾住他的镜子,拉出长长一条丝线。


    姜煐下床的动作一顿。


    她瞄向裴颐之,那人紧紧闭着眼,无甚反应。她扯下四线,袖子抽丝皱成一团,连忙掀了窗帘出门去。


    同心守在外头,小声道喜。姜煐知晓这是误会,便道:“裴郎醒后莫说我来过。”


    同心道:“娘子还说呢,郎君早就醒了,让奴别去打扰,还遣退了四周好些人呢。”


    裴颐之竟早就醒了?


    那他方才……


    岂不是连她下床的模样都知道了?


    “他病好了?”


    “多亏了娘子昨夜熬药,早起时便不烧了。”


    姜煐心里难得生出羞窘气恼。


    “早知道不该给他熬药。”


    同心捂嘴笑。


    姜煐睨她一眼:“好啊,你们一主一仆都拿我当笑料。”


    “娘子莫生气,”同心道,“郎君说了,现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娘子的事,最要紧的就是伺候好娘子。”


    姜煐睁眼:“他烧糊涂了,什么话都敢说。”


    待姜煐换身衣服的工夫,同心带了一卷信,姜煐打开一看,是程廷的回复,上书:未时三刻,福庭茶肆见。


    裴颐之工夫做全套,无可指摘。


    桌上备了小米粥,新做的面点,供消夏的糖水,姜煐不吃,一上午都等着裴颐之现身好先发制人数落他一番。


    谁知同心来报时告知她郎君醒来去了书房,她左等右等,把桌上东西撤了,趁午时日光灼烈,来到书房。


    姜煐不知裴颐之记得多少,心里多少不爽快。若是不记得是好事。她不必多加解释。


    若记得,怎么不跟在她身后,反而去了书房?


    她攥着纸条慢悠悠行至窗前,见裴颐之正挥笔而下。


    他面上绯红褪得干干净净,满目从容淡然,又成了平日里那个清冷似玉的如圭君子。写的是行云流水,端的是兰竹之姿。


    裴颐之余光瞥至她身影,落墨再写,把几封信笺分装包好,开门递给同心。


    同心福身退下。姜煐抬眸瞧他,他却避开,只身往里去了。


    姜煐没忍住对他道:“裴郎病好了?”


    裴颐之含着笑:“听闻殿下昨夜亲自熬夜,功效极佳,多谢殿下。”


    分明是亲眼所见,如何是“听闻”?姜煐跨步进去,见他回到桌前,整理繁杂书信,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与他大眼瞪小眼,由他装疯卖傻。


    “殿下有要事?”


    有要事。


    一则,裴颐之由何装不知道?


    二则,裴颐之装不知道为何?


    姜煐伸手,把程廷字条搁在桌上:“裴郎方才给了小公爷回复?”


    “正是。”


    “那其余的信都是什么?”


    “给我阿娘的信,给师傅的信,还有……”他眉尖攒动,笑道,“在下安守本分,请殿下放心。”


    姜煐静静地看着他,不作言语。


    裴颐之从抽屉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但有一事,要和殿下禀报。梁晗来信,千山围猎推迟至七日后,望你我耐心等待。”


    七日后?


    姜煐接来一看,果真是梁晗笔迹,字字恳切。


    “殿下当日与明安郡主提起过住在此?”


    “怎么可能。”她见裴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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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快速掠过她,收了收语气,“未曾提起过。”


    裴颐之淡笑:“那为何明安郡主笃定殿下在此处?”


    姜煐张了张唇,眉目冷淡下来,抿唇道:“裴郎想说什么?”


    裴颐之不卖关子,抽出另一张信,姜煐匆匆看过,是青玄天师的笔触。


    刚开始不过是简单的课业交流。随后是青玄天师的苍茫感慨。姜煐知晓裴颐之是他的爱徒,书信交流常有必是正常,看上去与一般寒暄别无不同。


    然则在信末尾,却书:朝仪帝姬夜行雍州。四爻。


    姜煐习经不精,未看明白这行字的内要。她问道:“何为四爻?”


    裴颐之沉吟:“四爻变卦,夜出旦星。与我所算无异。我曾说过,时命只需一瞬,却是翻天覆地。”


    姜煐蹙眉:“裴郎真的想让我听懂么?”她说:“裴郎忘了,经书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全都是你抄的么?”


    裴颐之轻笑:“是。”


    “我只问你,四爻好还是不好?”


    裴颐之道:“不可谓好不好。但此处有艰难,殿下谨慎为好。”


    姜煐道:“当夜裴郎卜卦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前几日新卜之卦象,所卦之事与那日不同。”


    “那你们算的是什么?”


    裴颐之收了笑,说道:“师傅所指朝仪帝姬,乃十四岁的小朝仪。”


    姜煐如闻白日雷声,一时未反应过来。


    小朝仪怎会过来?


    “竟然夜里从玉清宫出来……”姜煐呐呐道,“怎会?”


    她未想明白。她不应该有这段经历。


    可所有细小事件一件连着一件都有了变化,让她更加笃定一切事物将有不同走向。


    裴颐之问:“殿下何以从玉清宫出?”他语气平淡如水,一丝波动都没有,仅是诉说其意,“是雍亲王,世子,还是梁晗?”


    “梁晗不会。”


    “殿下为何如此信任她?殿下要救她,可她并不急着走。千山围猎一拖再拖。玄盛亦不着急。”裴颐之道,“殿下心急。急生变,变生乱,殿下的刀不能斩尽万人,却能割断心弦,遭到反噬。”


    她沉默。


    “殿下无须着急。”


    姜煐叹气:“如何不急,我贸然回到十年前,虽寄身于人偶,但近日颇觉困顿,总是一晃就睡了。大景宫中二年内暂不会生变,现下唯二心结……”


    就发生在她眼下,短期看更好解决。


    一是对梁晗见死不救。


    二是裴颐之……


    他道:“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裴郎觉得最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命向、天道从不变。”裴颐之握住她的手,“可殿下能掌握时机,正如殿下来到这里。”


    他白皙长指温如暖玉,较昨夜微凉,可仍旧讨喜。裴颐之是在安慰她么?


    她虽高兴不起来,可冥冥之中有什么逐步串联,让她不得不回顾审视。她看着红线上即刻抽离的手,出声询问:“裴郎今日假装无事发生,也是在掌握时机么?”


    他侧过脸,双眸如笼着远山雾气一般,微微迷蒙。“昨夜、昨夜我醉了……有许多话本不该说出口。就算我与殿下来日是……夫妻,现在也还未到时候。”


    他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如夜色般的沉默无边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煐微微咬唇,不知该作何回应。


    裴颐之黑眸温柔,语调低醇得几近缠绵:“我有错。我对殿下心有逾矩。是我心急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