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谁爱意难逢(6)

作品:《鸾台今又雪

    【28】


    有谁在耳畔唤她。


    上官云碧一凝神,方才悠悠望向眼前之人。


    每回议事,泰王总坐于她身侧,这次同样。


    从前议事,晋王也会伴她左右,可今日他没有,他的位置离她甚远,似乎因那事,他与她生疏了。


    倒像是他有心与她置气一般。


    她冷笑了回。


    泰王说:“你才好,身子虚弱,不该来此议事,七哥给的那粒九龙还魂丹虽是奇药,药性却也重,我瞧你脸色不好,不如你先回去,过几日好了再来。”


    “我并非二姐那般柔弱不能自理,不过一点小伤,何至于此?”上官云碧冷笑回道。


    此话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嘴自己的二姐上官云璇,几人听着,倒是醋劲儿挺大的。


    泰王不好再说,只好住了嘴。


    人已是齐了,今日议事人来得齐,就连昭阳公主也来了。


    昭阳公主虽每回来议事都不怎么出谋划策,却是极认真的一人,也很识大体,这次却是忧心忡忡。


    她再三犹豫,对晋王说:“白日你们狩猎之际,六哥的姬妾芸娘在我水壶里下了药以此将我支开了,待我再回去,璇姐姐已经被掳走不见了,可是我明明派了几个御林卫留下来守着的,七哥对不起,我本是应了你要照看好璇姐姐的,可是谁想到芸娘也是个黑心的……”


    泰王无奈般一笑:“你以后莫要如此大意了,若非褚将军和慕容都统得了令护卫诸王安全可随意出入各大围场,此次碧儿的二姐遇险,就真是你的过错了。”


    昭阳小脸一皱,不敢再说。


    上官云碧这时冷道:“你们别怪昭阳,她年纪小,做到这份上已是足够。何况,是二姐自己暗中同齐王有了牵扯,齐王顺水推舟利用她,这能怪谁?她自幼便心气极高,非王不嫁,她幼时看准的人,可不止太子,还有齐王、晋王和泰王。”


    泰王这时忙信誓旦旦举手:“我可没有接受过你二姐的示好!”


    上官云碧只冷笑,不再多言。


    诸人沉默了一阵。


    须臾,冯贤自帐外进来,一并来的还有慕容青云和褚雄房。


    褚雄房和慕容青云入座后,晋王才有了动作。他拧眉,自袖中取了一卷轴摊开。


    那卷轴上画的是此次围猎十块区域的布防图,太子那块地不仅最广,投放的猎物也最多,且守卫也是最好的。


    皇帝不仅安排了一支百人的火铳军驻扎护卫太子左右,更是派了小楚子随行,这小楚子师从高人,武艺极高。


    泰王笑道:“太子这块宝地虽好,却也因有了雌雄双虎,区域内并没其他动物敢出没的,投放的猎物再多,闻到那二虎标记的味儿也都跑了。”


    褚雄房也笑道:“正是如此,陛下给了太子这块有二虎的地儿,却是没顾及其他动物畏惧老虎,太子要么将老虎收入囊中,要么猎更多的猎物以数量取胜,可他领地里的猎物怕老虎已都跑了,太子若猎不到老虎,就只能铤而走险跑去他人领地捕猎,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慕容青云却是忧心忡忡:“太子此前派出的刺客已收拾了,如今却又多了一批刺客现身太子处,我与褚将军留了活口,却问不出什么,但这些刺客身上佩戴的都是晋王府令牌,想必这次,要么是太子故技重施,要么,是另一人将计就计安排的刺客,打算一石二鸟,刺杀太子,再嫁祸晋王。”


    “好歹毒啊。”昭阳闷闷不乐道了句,觉得烦闷,便起身去玩儿了。


    晋王并不在意这些,却是盯着那布防图看了一阵,看向上官云碧:“小十一为何在太子处。”


    上官云碧默了默,垂眸道:“韩王殿下正是贪玩儿的年纪,闹着要猎老虎,陛下拗不过,也就派了大批守卫护着韩王去了林子里转悠一圈再领回来,不过却是迷了路,误闯了太子领地,韩贵妃与淑皇贵妃奉旨同光禄寺及鸿胪寺的人筹划替乌察善接风洗尘的事儿,便派我和素桃去接韩王。”


    她说到此顿了顿,喝了茶才继续说下去:“那不知谁安排的刺客本是要行刺,却有一头棕熊现身,太子令大批火铳军支援,那刺客见人多眼杂,便悄悄退了,太子却是因此得了一头棕熊。”


    诸人又是一阵沉默。


    “太子如今得了一头棕熊,已是十分厉害,若再让其猎得一头猛虎,恐怕兵符也就落入他手了。”慕容青云脸色十分暗淡,“殿下,不如博一把,既他人不可擅入太子领地,便由末将同褚将军入太子领地驱赶一头猛虎出山。”


    褚雄房亦说:“明日已是最后期限,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殿下,别犹豫了,胜负在此一举。”


    晋王却迟迟不发话,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他吩咐。


    须臾,晋王才浅声道:“不必,父皇如此偏袒太子,猛虎出山,再由本王猎得,如此简单的把戏,父皇不会不识,若真如此,反倒坐实了本王夺嫡野心。”


    上官云碧一拧眉,握上他一手:“君辞,你可是有意放掉这枚兵符?”


    “并非,只是还不是时候。太子为人轻狂自大,若得了兵符,更是轻狂,又有父皇护他,更是意气风发。旁人若在此时觊觎储君位,只怕为君所不容,不如顺势而为。”


    此话一出,诸人都有些不忿。


    “殿下,难道兵符就这么拱手让人吗?这太子用火铳军支援,根本就是作弊!”褚雄房直言不讳。


    晋王却笑道:“便让太子狂上加狂。”


    他忽而一顿,看向慕容青云:“那乌察善进京,由何人接引?”


    慕容青云道:“陛下已委派了太子同鸿胪寺卿前去接引。”


    褚雄房不忿道:“这陛下,还真是偏袒太子过了头了吧!”


    晋王冷笑,眸色极沉:“便叫太子去不成。”


    他忽而看向慕容青云:“算一算时辰,药性也该上来了,你且告知闵若棠,在太子药膳内再下一剂药,只需让太子神思倦怠即可。”


    他又看向泰王:“速派人给黄儿传话。”


    ***


    平宁殿灯火通明。


    已入夜了,宫人点上十六柄莲花宫灯分列正殿门首,因皇帝今夜翻了韩贵妃的牌子。


    韩贵妃沐浴更衣后,唤来大宫女黄儿问话。


    “陛下怎还不到?都亥时了。”


    黄儿替韩贵妃鬓上插上一支金步摇,笑说:“娘娘且安心,陛下正为漠北剌蒙部汗王乌察善进京一事忙着,等忙完了自然就来了。”


    韩贵妃略微哼了声:“听闻这乌察善有个妹子年方十八,生得如花似玉,是漠北第一美人,此次随兄进京,恐怕不止是为求朝廷庇护这样简单,想是来联姻的。”


    黄儿笑:“娘娘容色绝美,一个蛮夷之女如何比得过娘娘风华绝代?何况陛下也年事高了,怕是力不从心,就算这乌察善是带妹子来结亲的,也会挑个皇子。”


    “那你说,这乌察善的妹子会挑中哪一位皇子?”


    “黄儿不敢断言,不过,太子风头正盛,该是最佳人选。”


    韩贵妃却冷笑:“本宫瞧着,齐王和晋王倒比太子更值得托付。”


    黄儿不言语,只退出外边捧了碗药膳进来服侍韩贵妃喝了。


    韩贵妃喝罢,忙问:“小十一睡了没有?”


    黄儿:“睡了,方才奶娘哄了许久才肯睡。韩王殿下也有立功之心,闹着后日要去接贵宾进京呢。”


    韩贵妃一笑:“是吗?我儿也比从前懂事了许多,只可惜陛下派了太子去逞能。”


    黄儿:“奴婢听闻这剌蒙部是漠北最兵强马壮的一个部族,可惜,乌察善即位后,太年轻不足以震慑那帮元老,由此才赴京寻庇护,想来这乌察善进京的目的不简单。”


    韩贵妃:“自然,他带着妹子和大批金银财帛来联姻表忠心,无非想教我朝发兵助他夺回汗位。”


    黄儿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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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这乌察善既有此心,做为交换,该是要予了大梁什么承诺才行,否则平白无故的,我朝凭什么发兵助他夺回汗位?”


    “自然,这乌察善该是要与哪位王联姻结盟,陛下派了太子去迎宾,想必是想要太子捷足先登,如此一来,等那乌察善夺回汗位,太子就又多了一个盟友。”


    “娘娘不如叫韩王替了太子去?这太子得了棕熊,想必兵符是他的了,若让其和乌察善率先接头,如此一来,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教太子得了?独领风骚,不是好事,只怕太子今后更狂。”


    韩贵妃咬牙切齿:“陛下偏心,本宫又有什么法子?不过小十一既想去迎宾,本宫便助我儿拿下这机会又有何难。”


    ***


    流光殿偏僻,总没什么访客,平日里,主仆三人不过吃完睡睡了吃。


    今日吃过中饭,却是有人来访。


    听得外边宫人报说不是褚采薇,许蔚兮长舒一气。


    她倒有点怕和褚采薇虚以委蛇。


    不过她上扬的嘴角刚扬上呢,又笑不出来了。


    来的是上官云碧。


    上官云碧依旧一身碧衣,远远看着就很惹眼。


    二人见了礼,入了座,用了茶,没话说,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上官云碧先开了口。


    “听闻阿姐这几日病了,可是还有些不适?”


    “没有,只是一些……小毛病。近来你可还好?”


    “无事,韩贵妃那里当差也还算清闲,我不过平日誊抄一些娘娘宫内的书籍信纸,掌管印玺罢了。”


    又一阵沉默。


    许蔚兮捧了茶欲喝,上官云碧却忽而冷然看向她,她一惊,便放了茶盏。


    “阿姐不必同我这般生疏,你和君辞的事情,我都知晓,他什么也没瞒我。”


    “……”


    许蔚兮没说话,手心却是一凉。


    “阿姐可知,你自去了仪陇后的十年间,是我陪着晋王?他同我之间,比他同你,相处时日更长。”


    “抱歉,我并不知情你和他之间有如此情谊。”许蔚兮攥了攥手。


    心口处似乎有些疼,该是毒素未清导致的缘故。


    上官云碧冷笑看她:“知与不知有什么关系吗?阿姐从来就如此,你仗着自己容色美极,又养在大夫人膝下,自幼便心性高傲。借着幼时一段恩情,你对晋王而言,自然比旁人不同,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占据晋王的心,我又能算什么呢?”


    许蔚兮顿了顿,冷然看向她:“你今日来,与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别的?晋王和我的事,也不该是你来插手,你以什么身份?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女人?”


    “……”


    上官云碧一怔,末了,却是笑了。


    “阿姐伶牙俐齿,我自是说不过你。可你是太子的女人。”


    “我还不是。”


    “阿姐的意思是,你不想嫁太子了?”


    “是。阿碧,你能否助我?”许蔚兮握住上官云碧一只手。


    上官云碧咬牙:“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只是问一问,你不愿意,就算了。”


    “……”


    须臾,上官云碧起了身,冷道:“我若说不帮你,晋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成了太子的女人,不论如何,你都料定了晋王会助你,我是晋王的人,自然以他为重……上官云璇,你还是这般,机关算尽,只可惜,你身子不好,机关算尽,却总有油尽灯枯的那一日。”


    “……不帮就不帮,你别咒人好不好。”


    上官云碧扔下一包什么,便冷冷而去。


    她解开那锦囊,里边是一白玉瓷瓶,还有一张折叠好的字条。


    字条上是晋王的笔迹,她还记得这字迹。


    上书:每日内服一粒切记不可断一日


    她不知是什么丸药,但晋王总不会害她,便取了一粒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