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冷月银钩似的，不见半点星光。


    身上寒意陡生，她捂着心口处，抬眸望向那小楚子。


    此人应是极心狠手辣的，不过一掌劈来，她已动弹不得。


    也许，这便是她的归宿了吧？


    所幸的是，她曾写了封信交给仲安留给晋王，若她死了，晋王该是会看了那封信吧？


    她所求或许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但或许，他会念在一丝情谊的份上，帮她了了心愿。


    如此想着这些，她闭上了双眼，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只是她等了许久，那结果却是没等到。


    她茫然睁眼看去，却只见小楚子被谁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他身后有一人隐在阴影中，是，是齐王……


    小楚子咬牙道：“殿下，你在做什么？此女背叛你，取她性命有何不可？何况她若真做了晋王的女人，也许会将这些谋划都合盘说出!”


    齐王却只冷笑道：“晋王早已察觉本王暗中与太师勾结，只是他不知这上官云璇是假的。”


    小楚子：“殿下为何还留着她不杀？”


    齐王负手而立：“留着她自然还有用处。小楚子，你擅作主张，险些坏了本王计划，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本王便饶了你这回，若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属下得令。”


    小楚子说罢，便转身开了房门遁了。


    齐王几步近前，蹲下，她已没了气力挣扎，只冷冷看他。


    他似拧眉，眼中有什么火焰跃动，但转瞬便无影无踪。


    须臾，他只从袖中取了一粒什么丸药塞入她嘴里，她忙吐了，他另取了一粒，逼她服下，一面冷道：“你受了他一掌，这丸药可护你撑几个时辰。”


    “白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不吃！”


    “不吃你立即会死，怎么，你想死？你这般奄奄一息，本就一副要死不活的境地，本王真要害你，何必多此一举？吃下去，否则，本王便……”


    “……我吃!你别过来!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趁人之危你到底是不是人!”


    “……”


    齐王当真没在近前，反倒退了两步。


    他侧了耳去听，似有什么动静，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来无影去无踪，跟鬼似的。


    紧闭的门扉被人再次推开，许蔚兮忙捂着心口。


    她发现自己忽然有力气站起来了。


    难道刚才齐王这白鼠狼真的没想害她？


    来人是晋王。


    就好像已经隔了几万年没见似的，她觉得他今天有些陌生，可是，她想不出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裴照郢进屋后便将她拦腰一抱，她一怔，忙说：“你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吧，让人看见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是本王的女人，何人敢说三道四。”


    “……”


    他抱着她几步出了屋，迎面撞见几个同她一屋的女乐师，那些女乐师见了这情形，都忘了行礼，待他抱着她走了老远才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晋王抱着她出了掖庭，一路往丹凤门去，这宫门本是已落钥了，可那些侍卫见是晋王，连问也不问就开了宫门。


    她虽心口还有些疼，却也调皮似的恭维他说：“殿下，你现在好威风，大内皇宫，你如入无人之地。”


    裴照郢冷着眸色垂眸望她一回，不语，只哼了声，抱着她的两手，力道忽而重了些。


    她觉没趣，也就闭嘴了。


    哎，这男人，不好哄啊。


    话说他怎么忽然跟她生气了？她有惹到他吗？


    劫后余生的感觉似乎还是不错的，方才真的吓死她了，以为就要死了，没想到，活了，但心口还有点疼。


    出了丹凤门，走了几步，便有一辆四轮华盖马车候在宫门外的甬道，坐在马车上的是他的护卫江安。


    江安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少年气息不减，身量与晋王一般，个子高高的，远看像竹竿……近看，额，像人，一个冷酷的人，和晋王的性子很像，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二人是孪生兄弟呢，脸总是这么冷，好像别人欠了他俩银子。


    江安掀开车帘，晋王将她放了上去，又随手拿来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她这时才想起正事儿来。


    “殿下，你要把我掳去哪里啊？”


    晋王上了车，当即将她推了推，她靠到软枕上，心口又疼了，蹙着眉哼了声，一只腕已被他捏上，他凝神般，似在替她号脉，倏然睁了眼冷看着她：“命好大，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还没死。”


    “……你干嘛咒我。”


    他捏着她的双颊，冷冷道：“既受了伤，何故嘴硬到现在，你当真不怕死么。”


    “怕死怕死，殿下，你快救我。”


    “……”


    裴照郢似乎没想到她脸皮厚得如此，却是没说什么话了，他号了脉，从腰间荷包取了一粒黑不溜秋特别难闻的丸药塞进她嘴里，她想都没想，就咽了。


    “倒是吃得快，你不怕本王毒死你么，许蔚兮。”


    “……”


    她才咽了丸药下去，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本要找他讨要甜的，这会儿子，却是只会一味瞪大了眼睛去瞧着他冷然的一张脸。


    她没看错的话，方才，他眸中的冷意，好可怕，比小楚子还要吓人。


    他对她，动了杀意？


    想到这层，她忙往后退，却无处躲藏。


    疾驰的马车在夜里无人的街道上肆意横行，行至一石子路，颠簸得厉害，她两手紧紧揪着软枕，企图用软枕保护自己不被攻击。


    裴照郢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便笑了，冷笑。


    她回味着丸药的苦涩，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顶替上官云璇的身份进宫这事。


    无论怎么解释，对他而言，她都是个骗子。他有理由讨厌她。


    “那个……殿下……我其实……是有苦衷的。”


    “是么？让本王猜一猜，你的苦衷，可是因许家满门获了罪，你这条漏网之鱼，被齐王纳入麾下做了他一颗棋子？真是悲惨。”


    “……”


    她好像听出了晋王的嘲讽。


    “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么，许小姐。”


    “有有有，我解释一下，虽然在你看来我比较悲惨，但富贵险中求，我不过想博一把……虽然失败了，但是，虽败犹荣，我不能什么也不做，不是吗？”


    “伶牙俐齿。”


    裴照郢冷看着她，再度捏着她的双颊，用力一掐，她不由自主张开嘴去，他又扔了一粒丸药进她嘴里。


    “这次不会是毒药吧殿下!”


    她惊恐地问，一面咳咳咳的，晋王只冷道：“要取你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扔下去喂狗便是。”


    “……？”


    果然，外边有狗的吠叫声。


    她掀开帘子往外瞧。好多狗，看架势，都是些恶犬。


    马车慢了下来，已驶进了晋王府。


    这晋王府的规格与其他王府的规格差不多，马车已穿了三进院子，还是没停。


    府上也没什么绿植，看着倒冷清，恶狗倒是不少。没想到他喜欢养狗。


    马车停下后，江安先跳下车去，拐入一道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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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接着冯贤来了，他后边跟着冬苓和六个粉衣婢子。


    晋王下了车，并不离去。


    她起先以为，他会扔下她不管就走。


    正犹豫如何下车比较体面，只因心口处隐隐作疼，身上的气力也已耗尽，断是不能再走了……她犹豫了会儿，一只手伸出去，晋王似冷哼一声，便扣了她的腕拉她往前，她不意他有如此狂傲之举，便这么直勾勾往他怀里栽去，他将她拦腰一抱，冷着面吩咐。


    “冯叔，去库房内取那瓶紫金丹来，命人收拾西北角那间院子由她住。”


    冯贤道：“西北角那间院子小了点儿，才五间房，爷，要不换西南那间院子？那儿离您的院子也近，总共十一间房，宽敞明亮，明个儿我让人多搬些盆栽过去，让侧妃娘娘住着也舒心些。”


    “不必，有得住，她便该谢天谢地。”


    “……”


    许蔚兮心中一哽。


    好吧，晋王对她还是有意见的，不过，总算是她先骗人，他有意见很正常，他没打她就算很善良，嗯，做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她的院子最终还是定在了西北角那间只有五间房的院子，比较偏，面积其实也不算很小，五间房，够大了，从前她在仪陇，也才住一进只三间房的小院子，这里东西什么都不缺，还有间小书房，笔墨纸砚都有，睡觉的房间也布置得很温馨，什么都是新的……


    他也不算很小心眼。


    亥时，冬苓过来送晚膳，又领着几个丫头送了几套衣裳和一些胭脂水粉和钗环配饰，满满几箱子，不多，但也够用了。


    亥时三刻她已沐浴更衣完躺床上打算睡了，却有谁来，她以为对方会敲门，或者在门外问一声再进来，谁想，这人一脚踹开门就进来了，不用猜，是晋王。


    他后边只有仲安一人，仲安捧着药箱跟进来，晋王坐床边，冷着面吩咐仲安：“你在外边等，没本王吩咐，不许进来。”


    仲安似会意般，笑着应声就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把衣服脱了。”晋王道。


    “你这禽兽!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晋王冷看向她：“谁告诉你本王是君子？”


    “你无耻!”


    “本王替你针灸疗伤，听话，把衣服脱了。”


    “你早说是疗伤我就听话了。”


    他让她趴着，她便趴着。


    上身只一件薄薄的亵衣裹身，倒有些难为情，但既是疗伤，也就不论了，他下手倒不重，但被针扎还是有些疼，她咬着唇不肯吭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裴照郢起身去净了手回来，她已拢好衣裳。


    他立在床边，似冷笑般看着她窘迫的模样。


    她不喜欢他这副神色，忙扔了只枕头去，他没躲，只盯着她，她有些怕，又愧疚，便扯了被子盖住头脸。


    他掀开被子，坐床边，冷厉地抬手捏着她的下颌，眸色极冷。


    “躲什么，你迟早是本王的人，还有十日便是本王的大婚日，你难不成，想违抗皇命？”


    “可是……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上官云璇了，当真还要娶我吗？”


    “自然要娶你，对外，你还是上官云璇。”


    “……”


    她一低眸，有些戚戚然道：“你不必如此的，既你已知晓，你不与人说我的真实身份，让我这罪臣之女苟活，殿下，我会感激你的。”


    裴照郢似冷酷般加重了捏着她下颌的力道。


    他逼近她，极寒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本王不需要你的感激，你只需在本王身边陪着做戏，好教父皇以为本王待你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