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个老太监准时来求见欧阳若懿。


    欧阳若懿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老太监的证词，搞倒顾菁菁。


    她也不愿想。


    老太监为了保命，一夜未眠，焦虑着，想好了一切，将自己的计划，跪在地上狗一样乖巧的全部说出。


    “现在后宫没有皇后，说的算的是秦贵妃。按照祖制，如若皇上大行，有皇子的，地位都要超过没有皇子的。


    “包括秦贵妃在内，这些老妃嫔们，一个皇子都没留下。


    “也就是说，顾嫔虽然只是个嫔妃，可她现在怀了龙种，就比那些不能生养的所有嫔妃强！将来就要爬到所有嫔妃之上，就算是秦贵妃，地位也要比顾嫔低，见了顾嫔，要下跪的！


    “秦贵妃一贯也是个飞扬跋扈的，嚣张的，脾气不好的。怎么可能容忍现在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竟然将来要爬到她的头上！所以秦贵妃，心里一定是恨不得弄死顾嫔的！


    “那日亲见皇上还没临幸顾嫔，就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宫女、小太监，不少人呢。奴才找这里听话，胆大，想往上爬的小太监宫女，找三四个人，让他们一起去秦贵妃那里告状，秦贵妃为了她日后的地位，就一定会把文章做足！”


    欧阳若懿听到这里，听懂了。


    欧阳若懿：“秦贵妃，会怎样处置顾嫔？”


    老太监：“会弄死顾嫔，绝不留任何后患。”


    欧阳若懿，沉默了许久。


    老太监一直跪着，等待。


    欧阳若懿，起身，走了。


    心里，带着痛苦。


    等于是默许了。


    老太监告退，立即去安排。


    欧阳若懿，去求见太子。


    太子在看书，对她无任何兴趣，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问：“安排好了？”


    欧阳若懿：“会通过秦贵妃，下手。应该很快。”


    太子继续看书，再没多看欧阳若懿一眼，也没多说一句话。


    欧阳若懿等待了一会，知道，太子不只这一次，会对她这么冷。


    她的余生，他的余生，两人，永远会如此。


    欧阳若懿，行尸走肉一样，起身，作揖。


    太子还是无任何反应。


    欧阳若懿，走了。


    太子，在欧阳若懿走后，却觉得有点莫名的心浮气躁。


    他本来在欧阳若懿来之前，真的在看书，看的气定神闲，心无旁骛。


    刚刚传来好消息，大皇子，已经出现在西北郊外，还有七日到达京城。


    欧阳若懿的哥哥，亲自布置，要在今晚，冒充西域蛮族，偷袭大皇子营帐，将大皇子杀掉。


    皇帝那边，已经连续昏迷五日，再无苏醒。


    天下，帝位，已经唾手可得。


    太子要的一切，就要真的得到了。


    可欧阳若懿来了后，他不知道为何，焦虑起来了。


    他不知道焦虑所为何来。


    这种感觉，对已经无情后的他，是陌生的。


    他脾气日涨，稍有不快，心中就带着怒气。


    他试图压制自己的焦躁，强行让自己看进书中文字。


    可只强行看了几行，就又觉得胸口烦闷。


    他立即暴躁的，将书狠狠摔在地上。


    太子最近脾气越发大，那些侍候的宫女太监，越发觉得真的是伴君如伴虎，他们看到太子突然发怒，都吓得立即扑通跪倒，每人都瑟瑟发抖，却无人敢乱动分毫。


    诺大的正殿里，静得一根针都可听到。


    太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深锁，他已经习惯没有情感。


    他认为，他的焦虑，一定来自于夺取帝位的某个环节，还有漏洞。


    他思虑不周，所以焦虑。


    他一丝一毫也没有想起过，他焦虑，可能是因为他，正在纵容欧阳若懿，去残害顾菁菁。


    这个他已经忘记，但曾经深爱的女人。


    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焦虑异常。


    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他走到后园，看四周景物，东宫的后园，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衰败。


    他看这些景物，却总觉得有些过去的莫名熟悉的片段在眼前闪过。


    似乎是他，和什么人互动的一些景象。


    都是顾菁菁啊。


    可他最多，只能想起那人的衣摆样子。


    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更多细节，同时心里更加烦躁。


    他要回正殿，可回头看正殿那边，回廊，所有地方，都似乎有那个人的，过往的身影。


    到处都是。


    他更加烦躁，他不想看到这些，他应该不在乎才对。


    他转身，往东宫外面走去。


    出了东宫，在门口，他呆住。


    他看着门口，那个女人的过去的景象，似乎更多了。


    是啊。在这个门口，太子和顾菁菁，曾经有多少过往。


    他不要看到这些！


    他好烦！


    他转身，快步沿着皇城高大的宫墙，向远处走去。


    走得远了，足够远了，终于，四周的景象中，那个莫名其妙熟悉的女人的影子，完全看不到了。


    他心里，焦虑烦闷，却没有消失。


    他已经走到皇城西北角，巨大的皇帝专用的御花园。


    他在这里，小时候，曾经偷偷跑出东宫，到这里玩耍过几次，但每次都会有太监过来训斥身为太子的他，以他父皇的口吻，命令他立即回东宫，做功课。


    他每次都会问：“父皇，是要当面斥责儿臣吗？”


    他偷偷跑到这里，不是贪玩，是他想见到他的“父亲”，想要父皇哪怕是训斥他，也能让他，看到父亲。


    可每次，都是太监的冰冷的神情，对他说：“圣上没有下旨要见小殿下。小殿下，快回去吧，别惹恼了圣上。”


    现在，太子已经不在把父皇当成自己的父亲了，太子也已经长大了，甚至已经布局，杀兄弟，抢夺皇位了。


    这里的一切，这个御花园，整个大周朝，都要归他一人所有了。


    他走在这个园子里，回想过去他小时候的事情，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想见那个父皇？


    有什么可见的？父皇不过是他得到天下的绊脚石罢了。


    他疑惑，往前走。


    他已经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他的思想，总似乎缺失了一块。


    他却想不明白，缺失的是什么。


    是感情。


    他慢慢踱步，疑惑，凝眉，思索，突然站住。


    他看到，一个女子，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仿若一幅画一样，背对着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在看着池塘，出神。


    他不知为何，看那个女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有些动容。


    那个女子身前的池塘里，好多鱼儿，已经围拢过来，正在抢夺水面投喂下去的吃食。


    那个女子是顾菁菁。


    她为有了身孕，感到焦躁。


    她偷偷出来，透一口气。


    她喂池塘里的鱼，鱼吃着，将池面搅动起来。


    她看着争先恐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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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鱼儿，却只是发呆，出神，脑子完全什么都没想。


    只有一种淡淡的，却无穷无尽的，悲伤情绪在延续。


    水面渐渐平息下来。


    鱼儿将东西都吃净了，却舍不得离开，一起聚拢着，看着顾菁菁。


    顾菁菁稍稍回神，将饼盒打开，又拿出一点吃食，扔到水池里。


    噗通一声轻响，鱼儿又争夺起来。


    好有生气啊。


    顾菁菁再次发呆起来。


    太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一种淡淡的，怪怪的，他忘情后，以为自己从未经历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涌起。


    这个女人，和他方才在东宫，感觉似乎到处都存在的那个女人，似乎好相似。


    他冷峻的目光，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这个女子。


    既然似乎就是她，为何，自己对她，却似乎完全不认得？


    太子疑惑。


    但很快，他又失去了耐心。


    认不认得又怎么样？儿女情长吗？


    有何乐趣。


    他转身，便要走。


    却一脚踏在了身旁石板路上的枯枝，发出了一声脆响。


    顾菁菁，听到了，立即回头，看。


    看到了太子。


    气宇不凡，剑眉入鬓。


    顾菁菁参加过太子和欧阳若懿的大婚典礼，认得太子。


    他原来是从这里路过，脚踩到了枯枝。


    他似乎对他不小心，惊动了顾菁菁，然后可能被迫要接受顾菁菁的参拜，十分不耐烦，眉头皱得更深，也不说话，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点烦躁，看顾菁菁。


    顾菁菁不知为何，和太子对视那一瞬，心脏猛然跳动。


    他的眼神，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好熟悉。


    似乎自己看过无数次。


    可是，不应该啊？


    顾菁菁连忙低下头，作揖：“翠喜宫顾嫔，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听到顾嫔两个字，心中一动。


    那个怀了皇上骨肉的妃子，就是她？


    他同时还有心中振动。


    这个女人的脸，看着好眼熟。


    她的眼角略有红肿，是哭过。


    她为何悲伤？


    自己以前对她没有印象吧？为何竟然有这么熟悉感觉？


    顾菁菁作揖后，没有听到太子平身的命令，不敢起身，继续低头，半蹲着，等待。


    太子，就那么看着她，心中一股奇异的，永远看也看不够的感觉滋生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


    哼，一个怀了龙种，可能影响自己未来帝位的敌人。


    影响自己帝位，就算一点点威胁，也一定要斩草除根。


    明日，她，连同她腹中的孩儿，就是个死人了。


    太子想到这里，心中的不舍，还有烦闷，竟然毫无衰减。


    他发现，他还想就这样看着这个女人，不离开。


    这个怪异的欲望，让他心惊。


    这就是，自己不熟悉的，那种所谓的儿女情长吗？


    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可笑，为何孤，会喜欢这么一个殊未谋面的女人？


    想到这里，太子愤怒了，是对自己的不满。


    他立即命令自己，转身，走开。


    他就这样突然走了。


    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说一个字。


    太子走远。


    顾菁菁仍然不敢抬头，只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