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总，前台说有人想见您，”秘书敲门进来说，语气有些犹豫，“对方说他们是……鲤鱼快讯的管理，想登门跟您道歉，您看，我们要不要找保镖把他们轰出去？”


    “不用，带进来吧，”温斯年一挑眉，“正好我现在有空，来者是客嘛。”


    两个微微缩着肩膀的男人被秘书一路从大厅带进电梯，小华有些忐忑：“张哥，你说我们这样上门道歉能有用吗？温斯年会撤诉吗？”


    张强吸了口气：“他们这些明星不过是要面子，真打官司又费时间又费钱，我们赔个几万块对他们来说连根毛都不算，不至于非抓着我们不放的。”


    小华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相信，电梯壁上倒映出他有些惴惴的目光。


    电梯门再次打开，秘书带着两个人走到温斯年的办公室门口，脸上有些轻蔑的表情一闪而过：“到了，温总在里面等你们。”


    她率先敲了两下门，听到“请进”后才拧开门把手，示意两人进去。


    小华跟在张强背后进去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除了尽头是温斯年的办公桌椅及书架以外，只有另一边有一道隔开的小间，前面是一组沙发和茶几，是会客用的，地上铺了深色的地毯，角落参差放着许多不认识的绿植，叶片鲜绿没有浮尘，是有人每天都在细细整理的。


    简直说得上空旷了，在这样黄金的地段里，小华出神地想，换成自己的老板，同样大的地方能塞几十个工位进来。


    温斯年低着头似乎在看资料，张强走近过去，交握着手，一时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良久，温斯年才抬起头来，目光在两个人身上一掠而过，在张强的口袋处停留了下，笑起来：“找我？有事吗？”


    张强立刻拉了把小华，对着温斯年鞠了一躬：“对不起温老师，我们是专门来给您道歉的，我们错了！”


    温斯年没有接话。


    小华这才想起来来之前说好的内容，有些结巴地开口：“对不起，温，温老师，我是刚开始工作的，所以有些不严谨，没有对内容进行，进行考证，没有根据地发了出来，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原谅！我，我之后会在帐号置顶道歉内容，手写道歉信也可以，您想让我怎么办都行，能不能请您撤诉，我真的，如果有案底我一辈子就毁了，求求您了！”


    他原本还在背稿子，但说到后面也动了几分真心，带出了哭腔。


    温斯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个人，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支签字笔：“真稀奇，发的时候没有后悔，热度来了的时候也没有害怕，现在被起诉了倒是知道错了，真有趣。”


    张强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华吸了吸鼻子，“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三言两语你就想要改过自新，”温斯年将笔放下，冷淡地看着对方，“有没有想过你随便不经考证发出来的东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被你这些东西伤害的人要从哪里追回自己的公平？你完全不知道该后悔什么，只后悔被我逮住了而已。”


    小华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加思考地砰一声跪下：“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别，我受不起，”温斯年轻轻转了下椅子，避开了他的方向，“你们嘴上说来道歉求原谅，可是连谁被伤害了都没搞清，来求我的原谅？我没有原谅你们的立场。”


    “那，那能不能告诉我您夫人的——”张强打断了还在顺着温斯年的思路继续问的小华，抬起头来：“你一定要得理不饶人吗？你们这些208，说到底就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对不对？！”


    温斯年完全没有生气，只伸出手指隔空点了一下对方的口袋：“想激怒我录音是吗？我猜是你背后的人教你的，不过没用的。看看网友的态度吧，理智的人太多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关掉那个东西，然后认认真真地认错，再——”


    “供出那些料的来源是谁。”


    张强目光一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不会撤诉，但追责对象，轻重程度都会变。”


    “是不是真心后悔，全看你们。”


    张强还在犹豫，小华已经抬起了头：“是经理！是熊经理给我的这些！我只是个打工的！”


    温斯年的目光一沉。


    *


    在那场轰轰烈烈的营销号放黑料到温斯年大号下场宣布起诉诽谤之后两个月，案件终于审理了。


    因为社会影响恶劣，案件转为公开审理，许多网友都申请了旁听。


    【啊啊啊有没有去旁听的，能不能转述一下，今天有专业课考试，没能第一时间吃瓜，我好命苦……】


    【我我我！我来转述！玉编作为原告和律师一同出席，温斯年在下面旁听，被告方无故缺席，且拒不到庭，最终判定逮捕后审理！】


    【好简略的转述！我需要详细一点的555】


    【我没有听，但是吃瓜吃明白了，被告是鲤鱼快讯帐号背后的签峰宣发，账号的内容发布者和操作者因为认罪态度良好，且当庭指认主谋，一个判了三个月拘役加五万块，另一个公开道歉置顶加一万块赔偿。提供不实内容的主谋熊某因拒不到庭+诽谤+寻衅滋事组织水军，判刑三年，赔偿原告精神抚慰金十万块，十年内不得从事传媒相关工作。】


    【我看有人在微博爆料，这个主犯是玉编的高中同同学，我靠，太恶毒了吧！】


    【果然最坏的人就在身边，我看那个人照片还挺和善的，怎么这么歹毒。】


    【岂止！我知道一些内情，我堂姐就是A市一中的，和玉编是同班同学（我刚知道可激动了想让她帮我要签名），她说这个男的高中就看上去性格很好，毕业了还经常组织同学会，和大家联系什么，上学那会玉编被造谣他就安慰人家，当时我堂姐觉得他可好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原来根本就是他传播的！】


    【我的天好恐怖……】


    这场公开审理的结果被温斯年工作室发布了出来，并将获得的等额赔偿一半拿来微博抽奖，另一半捐了出去，也因为这个抽奖活动，让这次案件的结果被疯狂转发，登上热搜，被更多人看到。


    “我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从前那些困扰你的东西都结束了，我很为你高兴。”


    钟毓收到了田医生的消息，那些照片之一，就是她在高中时去找田医生去做心理咨询时，对方来街口接她被拍下的。


    她回了句谢谢，有些走神地关了电话。


    “心情不好吗？”坐在她身边的温斯年抚了下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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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难过了。”


    “也不是难过，就是……”钟毓轻声道，“困惑。”


    那个在高中时期伤害她，也安慰她，到了成年后依旧背后捅刀子，面上给笑脸的人，是熊立。


    钟毓觉得困惑。


    在熊立被逮捕后她去见过对方一次。


    蓬头垢面的男人脸上不再是温和的笑容，而是凶狠和冷漠：“把我关进监狱，你满意了？”


    钟毓望着他，觉得自己回忆里那个爱开玩笑的熊立似乎正在分裂和破碎：“我不满意，为什么会是你？我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吗？”


    “呵，你当然不会记得，”熊立厌烦地垂下眼睛，“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把我耍得像条狗一样团团转，对我那么贴心照顾，又是借笔记又是送东西，等我爱上你，你又拍拍屁股走人，像没事人一样……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钟毓匪夷所思，“那个时候是老师让我帮扶你。”


    “随便你怎么说吧，”熊立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喜欢我，觉得我又穷学习又差，配不上你，你是那么高傲，高傲到所有人都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了，还不愿意承认……”


    “高傲到大家都觉得你被包养了，还不愿意承认你喜欢我，就连毕业时我那样勇敢地表白，那样低三下四地求你，你都一点面子不给我……”


    “好啊，再遇见时，我是大公司的经理，你是一个刚被炒的高中老师，我想我钟终于抬起头来了，你终于也有仰望我的一天了，没想到你居然勾搭上了温斯年，真让我难以接受。”


    熊立看着天，冷笑了声：“你们女人不就喜欢有钱的吗？他是有两个臭钱，那你就能放弃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吗？你抛弃了我这样一个爱你十多年的男人，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之中！”


    “我觉得你或许可以申请保外就医，”钟毓冷淡地评价，“我看你有妄想症。”


    熊立：……


    “首先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释放过任何超出同学界限的信号，其次就算你有钱成功也跟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你的脸。”


    “最后，我高一就开始暗恋温斯年了，我们才是十几年的喜欢终于修成正果，我想你该找个医生好好治治脑子里的水。”


    钟毓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要走，临走又放下一句，“哦抱歉，我忘记你要关三年才能看医生了，那就希望你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出来再看脑子吧。”


    她不再管身后的动静，大步走出去。


    门口温斯年正在等她，迎上来一个劲的安慰：“别生气，这就是个神经病，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值得……”


    钟毓摆摆手：“没有，我一点都不生气，我就是觉得莫名其妙。”


    温斯年看她：“真没有生气？”


    “真的，我为这种人生气干嘛？”


    “那好，我本来还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会不会不太合时宜，既然你不在意我就直接问了，”温斯年眨眨眼，凑过来，压低了声，“你说高一喜欢我的事是什么意思？”


    钟毓：……


    “不行，我还是有点生气，”钟毓捂住了脑袋装模作样，“我想喝可乐。”


    温斯年笑骂着捏了一把她的脸，去买可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