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作品:《宿敌竹马说他不想和离》 夏日的炎热早已散却,驻足在凉亭里的众人更能切身体会到秋风簌簌。
站在单老夫人身侧的付媛丝毫不露怯,更大更浩荡的场面她也不是没见过,再说,自幼在商贾家长大的女儿自然不会畏惧与人社交。她微微仰颌,钗在她发髻上的步摇亦是微微摆动。
吕慧将付媛那绝色容貌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新上任的单漕司发妻出身富商付氏,只是人人都传言她是媚骨天成,是个十足的狐狸精转世,就算有提及美貌,也是以贬低的语气。再说,她根本不信这姬氏有这样的好命。
同样是从草原远嫁而来的,偏偏姬氏能有体己的夫婿,能早早得到诰命,儿子争气上进,又是个状元郎,官拜三品,就连儿媳也貌若天仙,凭什么她自己什么也没有?
她伸手示意付媛到她跟前来,付媛看着她脸上的铁青一时不知该不该动身。
付媛低下头,看了单老夫人一眼,没等她答应,吕慧便又张嘴讥讽:“走两步的事儿,也要问准婆婆吗?”
吕慧翻的那一个白眼,两婆媳看得一清二楚。
莫说是付媛这样心气盛的会感觉窝火,就连单老夫人这种一向内敛沉稳的人也没忍住喘了口粗气。
“回夫人的话,婆婆为人和蔼亲善,待我就像亲生女儿般疼,又何来的‘问准’?”说着违心话,付媛眼都没有眨,“她可不是那种上来便要贬低人的主儿。”
这些小谎,比起她在付老爷面前撒的那些又算得上什么。
再说,付媛嘴里的也不全是谎话。
真话里藏着谎话,真真假假,幻若泡影,往往是最令人信服的。
“再凑近些,让我好生瞧瞧。”吕慧没有理会付媛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反倒是示意她再躬低些身子,将脸凑到自己面前。
付媛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瞥了眼吕慧空空如也的手心,这才放下心来微微弯下腰。
谁料那吕慧竟伸手重重地掐了把付媛的脸颊肉,看了眼干干净净的指腹,这才喃喃道:“这丫头,长得真令人稀罕。”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刻意捻付媛脸庞,试探她有无敷粉的居心。
单老夫人自然不乐意买她的账,抬眼示意付媛站回自己身旁,又一语道破:“可不是吗?即便不施粉黛也极为娇俏,可不怕人惦记吗?”
被戳穿了意图的吕慧瞬间红了耳根,却仍旧面不改色地盯着面前的两婆媳,幽幽地说了句:“见到你们婆媳二人关系和睦,我心甚慰。姬氏一直将小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还以为定少不了一次风波呢。”
从前两位老爷作为同僚,两家没少往来,吕慧自是知道单老夫人个性的。以她那个好体面的性子,儿子非商贾女不娶,定没什么好脸色。
再说扬州城人多口杂,哪儿有什么秘密可言。昨日听闻姬氏与儿媳一同在戏园子看戏,那台上唱的越是红火,姬氏便气的更是发紫。
她才不会放过这样好一个上门嘲讽的机会。
见到她脸色铁青,吕慧也知道自己这招“以退为进”奏效了,微微勾唇。
单老夫人稍稍上挪的眼珠露出了更多的眼白,看上去十分骇人,她虽表面上风平浪静,急促的呼吸却已经告诉付媛一切。
她并不敢笃定付媛会替她说话,自己的确因为嫌弃付媛的出身而时时有怨怼。即便她知道与吕慧倾谈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顺着吕慧的话头走,却还是如鲠在喉,什么反驳话都说不出来。
彼时付媛压上她膝头的那双手显得格外温暖,付媛坐在她的身旁,笑盈盈地应:“夫人多虑了,我和娘都不是喜爱嚼舌根的人,只想好好地过日子,又何来的风波呢?”
两人一唱一和,离间不成的吕慧瞬间气得眼红,喉间难抑的转了转,哑口无言,只好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再寻借口告辞:“如此甚好,我还约了邻县的裁缝,就不多留了。”
付媛嘴角依旧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摆出一副单家女主人的模样,侧过脸去对金枝吩咐:“金枝送客。”
说罢她又起身,眼里挤出了两滴泪来,感激涕零地攥着吕慧的手,哽咽着:“娘这些天郁郁寡欢,我心里还不知如何是好,今个儿夫人来了,见到娘再次展眉,实是欣慰。夫人得多来府上走动才是。”
吕慧怒目圆睁,瞪了付媛身后掩嘴笑的单老夫人一眼,胸口一下一下地抽着,匆匆放开付媛的手便往长廊走去。
付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才从怀里取了帕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泪,哀叹着摇摇脑袋。见她身影消失在长廊,这才挪了挪视线,看着面前的单老夫人,随即两人笑作一团。
这是付媛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怀,由衷地感到开心。
在旁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做那个为人遮风挡雨的人,是单阎教会她的。
他总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即便心乱如麻也会为了大局强装镇定,冷静地处理好一切,这是最令付媛着迷的地方。
他总会为付媛消灾解难,付媛自然也愿意将这份爱传播给他人,即便那是曾经针锋相对的单老夫人。
“没想到你这丫头,嘴皮子功夫了得,演技更是不容小觑。”单老夫人牵过付媛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拍着,正如她刚进门的时候。
“到底是商贾出身,游走在这些虚情假意中,多少得学会些伎俩才好傍身。”付媛笑着回应,说罢便又抬眼看着逐渐变得昏暗的天,请辞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陪娘多坐了。”
单老夫人点头,将蓄在嘴边的答谢又囫囵吞下。
商贾女......也有过人之处。
她原以为付媛作为商贾女,定是只知道算计,满门心思地盘算要如何在单阎身上取些好处。方才那般景象,付媛定会忍不住要威胁她,又或是倒戈下了她的面子。
然而付媛都没有。
付媛只是在桌下安抚,没有一刻犹豫便帮着自己说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她心头化开,带着酸涩气息弥漫在胸腔,下沉又再次上涌至喉咙,堵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付媛早已踏入了付家大门,听着从前喊她“小姐”的丫鬟小厮喊她“漕司夫人”总觉得有些刺耳,好似她并非这家中的一份子。
没来得及为这些称呼烦心,付媛便发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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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躺椅上乘凉的庄十娘没了踪影,“娘亲去哪儿了?”
“回漕司夫人的话,夫人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门里许久,送进去的饭每回都是原封不动地递出来。”
没等丫鬟把话说完,付媛便提着裙奔向厢房,钗在发髻上的步摇凌乱得失了分寸,就连衣襟也朝肩下滑落了半分。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却见庄十娘躺在床上,原先稍显富态的脸上也有些凹陷,眼下更是一道道明显的乌青色,双眼猩红,以至于付媛一眼便看得出她曾哭过。
“娘?”付媛坐在床边,想要轻轻拍着她肩头安抚,然而手刚触到她的肩,她便忍不住地嘶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再次垂落。
“爹又打你了?”付媛想要扒开衣襟看看伤得是否严重,庄十娘却紧紧地护着,不肯松手,只是摇摇头,沉默的流泪。
“媛儿呀,这么多年了,难道他就没有想过静下来好好过日子吗?”庄十娘握着付媛的手,叹了又叹。
屋外传来声声孩提嬉笑,听着声响并不像是从巷子里传来的。
单府与付府紧挨着,两侧虽有小巷,却被两家的下人用以堆放杂物,莫说玩耍,即便是通行都有些阻碍,又怎么会有孩子在巷子里打闹呢?
“家里进客了?”付媛垂下眼,又试探着询问。
庄十娘还是摇头,一会儿又点点头,随即便以复杂的神情阖上了眼。
付媛不懂,这才月余没回府,庄十娘怎会性情大变,食不下咽。
然而当她推开门,去寻那嬉笑声的来源,见到面前多了个四五岁大的男孩,穿着一身锦服,几个丫鬟小厮追着喊“少爷慢些”,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付媛没有恍然大悟的豁达,反而是一阵恶心反复在她胃部作祟,喉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将她的食道收拢,就连气口也闭得紧紧的。
恶心。
反胃。
从前那些上付府吵闹的莺莺燕燕,都被付老爷一句话打成了攀附权贵,趋炎附势,从未有过一个被带回到家里,光明正大地承认那就是他自己的种。
庄十娘一直觉得是自己多虑,满心地祈求着自己夫婿忠诚,几乎要连付媛都蒙骗过去。
可是现在呢?
要怎么过去?
付媛看着那孩子身后,站着一个长相妩媚,柔若无骨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只比她稍长一些,瞬间愣怔。
满腔怒火与指尖传递到心脏的麻痹感反复交织,在她心头炸开了。
那人是生面孔,是付媛从未在府里见过的。
穿在她身上的衣裳是绫罗制成,单薄得偶尔能窥见春光。
付媛没忍住蹙了蹙眉,这才抬眼看向她,“你是…?”
“媛儿?”她自顾自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付媛。
她并未见过付家的女儿,只是看着她这出挑的容貌,也定不会出错。
她双手握着付媛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刺鼻的胭脂香欻地钻入了付媛鼻尖。
而那阵香气,令付媛想起了死去的隗姬。
她轻笑道:“都要是一家人了,何必这样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