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楠的视线从天花板滑到旁边这个始作俑者。


    纪凌洲似乎没有任何要把她扶起来的迹象，他低垂着眼，背光一侧的侧脸线条棱角分明，之前那粘糊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真是无情。


    苏茉楠转过身，手扶着座椅把自己撑起来，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觉得有一点点尴尬。


    苏茉楠一边坐起来一边解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误会，我刚才就只是想摸你……”


    说到这停住，苏茉楠紧紧盯着纪凌洲的头顶：“你的耳朵？什么时候不见的？”


    纪凌洲没接她的话，皱起眉头：“摸我哪里？把话说完。”


    和正常严肃的纪凌洲讨论这个话题有点奇怪，苏茉楠突然被呛了一下，猛地想起契约上有过的一条规定。


    “……没有甲方的允许，乙方不得抚摸甲方……”


    完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条。


    她刚才居然还觉得纪凌洲可怜？可怜的是自己吧，自己可承担不了那个天价违约金。


    苏茉楠被纪凌洲越盯越心虚，把眼神瞟到别处，但又觉得这样有些欲盖弥彰，又重新把对视回去。


    不过语气就显得有些没有底气了：“摸哪里？……当然是摸你背后的靠垫啦，我想看看前座和后座有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证明都是一样的舒服，这个车是我这辈子坐过最好的车！”


    苏茉楠偷瞄了几眼纪凌洲，但他对于她热情的赞扬无动于衷。


    忽略掉纪凌洲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苏茉坚定地比了个大拇指。


    “是这个！”怕车里太黑纪凌洲看不清，苏茉楠还把大拇指往前凑了点。


    “你……”纪凌洲略微皱眉地看向她。


    “诶！”苏茉楠立马打断，害怕纪凌洲又提起她摸头那件事：“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


    纪凌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伤缓解了很多，纪凌洲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


    苏茉楠松了口气：“还好你醒了，这附近有一位很厉害的老中医，虽然现在去有点晚了，但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之前是顾及纪凌洲的猫耳朵，现在人也清醒，耳朵也没了，终于能安安全全地去看医生，苏茉楠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说着苏茉楠便拿起旁边的包包，准备开门下车，却发现后面的纪凌洲好像没什么动静。


    这是……不愿意？


    苏茉楠又重新坐回位置上，不知道纪凌洲突然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你的手得去看医生啊，要是断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纪凌洲的话题却不在这：“你刚才说的‘还好你醒了’，为什么像松了口气？我之前是做了什么吗？”


    他怎么感觉他醒之前还挺招苏茉楠讨厌的？


    说到这苏茉楠就来劲了：“你还说呢？下次你冒出耳朵的时候能不能稍稍微微的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


    很明显纪凌洲是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在车里发生了什么。


    苏茉楠等的就是这一刻，当时她拍视频真的就是个明智之举：“你等等，我把视频拿出来给你看。”


    纪凌洲显然很警惕：“你还拍了视频？”


    苏茉楠装聋作哑，反正她把视频一亮出来纪凌洲就应该无话可说了，不过她没等到那一刻，驾驶位的窗玻璃被人敲响了。


    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敲窗声还在继续，苏茉楠转过身，发现竟然是笑得一脸狗腿的张恒之。


    “怎么办？”苏茉楠慌张地询问后面坐着的人的意见。


    纪凌洲扔给她两个字：“开窗。”


    才刚把窗降下一个小缝，张恒之的话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飘进来。


    “老板，刚才在楼上看到你车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下楼一看，还真是你的车，我就在那边一直等你下车呢，但这么久没见你下来，我就说过来看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


    等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那张脸。


    “苏茉楠？”张恒之传来一声尖叫，连忙后退两步：“苏茉楠你怎么在这里？”


    苏茉楠离窗子最近，她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张恒之前后两次不同的态度的，莫名地感到有些不爽。


    苏茉楠立马抱起手臂：“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张恒之的理解能力是一绝：“老板把车给你了？”


    张恒之低声嘟囔：“天呐天呐真的要命了，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苏茉楠听不清张恒之的后半段：“你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张恒之却猛地把手搭在车窗上，姿势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食人花：“都是你，你这个狐狸精！”


    “张恒之。”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张恒之的话。


    扑通一声石子坠入湖中，漾起一圈水花。


    张恒之这是才突然发现坐在后座的纪凌洲，他立马直起身摸了摸头：“诶，老板，你怎么在这？”


    纪凌洲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在这？”


    张恒之要把头挠烂了，支支吾吾道：“老板，我不是哪个意思。”


    纪凌洲也并没有深究下去，他先推门下去：“行了，去看医生。”


    这话很明显是对苏茉楠说的。


    苏茉楠愣了下才响亮地答了声“好嘞”，虽然不知道纪凌洲怎么突然就要去了，她捞过背包，欢欢喜喜地下了车。


    走之前还悄悄对张恒之扬了扬头。


    看着张恒之那一副吃瘪的表情，苏茉楠心里莫名的爽快。


    “老板！走这边。”苏茉楠跑到前面去带路。


    张恒之在原地站了几秒，又跟上去。


    “老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看医生？”


    苏茉楠回过头看到张恒之的打扮，派大星沙滩裤加人字拖，再配上小碎步，莫名其妙就戳中了苏茉楠的笑点，她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在后面的两人双双抬头，苏茉楠努力把嘴角压下去。


    纪凌洲淡淡道：“你问她？”


    嗯？问她什么？被cue到的苏茉楠眨眨眼。


    张恒之皱着眉头看过来：“是不是你闯的祸，老板都要去看医生了？”


    “我……”


    听到这副指责的话，苏茉楠立马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情绪马上就低落下来了，毕竟是她闯的祸。


    “快说！”张恒之凶巴巴的。


    “我当时就是……就是以为纪凌洲是坏人，然后我就把他手扭了，听到咔嚓一声，”苏茉楠时刻注意着张恒之的脸色，弱弱地补了一句：“可能手断了？”


    “断了？！”张恒之的惊呼声响彻天霄，：“断了你还在这里慢悠悠地走？


    “我这不是……”


    “别狡辩了！你总是闯祸。”张恒之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苏茉楠愧疚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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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头。


    张恒之原地团团转：“那断了可得上医院啊，这伤不能拖太久的，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好医院，不行，我去开车。”


    张恒之下定了决心：“老板，我们走。”


    “不用，没那么严重。”纪凌洲叫住急冲冲的张恒之，：“就去苏茉楠刚才说的那个老中医。”


    “老中医……”张恒之下意识地说了句，：“苏茉楠介绍的能靠谱么？”


    接收到纪凌洲似冷箭一样的眼神，张恒之又补了一句：“好吧，那，那试试看呗。”


    一行人在苏茉楠的带领下，沉默地穿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穿过熙熙攘攘的平屋，久到张恒之差点又要开口骂人了，终于抵达了一家只开了半边门的医馆。


    原本还闷着头走路的苏茉楠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前跑了几步，朝他们招招手：“快来快来，还没关门。”


    昏暗的路灯下，女孩的发丝飞扬，那双带笑的眼睛熠熠发亮，纪凌洲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


    张恒之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话，比如说两人下班了以后为什么碰面，苏茉楠为什么会以为纪凌洲是坏人，还有就算受伤了，就近去个医院看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张恒之扭过头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纪凌洲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前方。


    在看什么？张恒之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笑得像傻子的苏茉楠。


    苏茉楠见后面的人没跟上，停下脚步又朝他们招手：“你们快来！”


    纪凌洲先迈着长腿跟上去了，张恒之望着纪凌洲远去的背影，刚才脑海里所想的突然都有了答案。


    纪老板真的被那个狐狸精勾住了！


    苏茉楠几乎每年换季的时候都会发一次烧，后来张姨就推荐她来张爷爷的医馆，说是她的老乡，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他都能治。


    苏茉楠踏进店里便喊道：“张爷爷。”


    医馆弥漫着一股药材的香味，莫名地就让人宁静下来。


    张爷爷的助手小思从旁边一个单间迎了上来：“茉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我老板手受伤了，来这边让张爷爷看看。”苏茉楠往后看了眼，语气低了下来，：“可能是……断了。”


    小思这才瞧见苏茉楠后面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人，西装革履，剑眉星目，像是从杂志走出来的精英模特，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表情立马就收敛了很多。


    说话也跟着结巴：“手，手断了？那不得很疼？”


    说着又偷偷瞟了纪凌洲几眼：“我去把张爷爷叫出来，他在里面整理草药呢。”


    没一会，张爷爷从里屋里面走出来，身披白大褂，头发苍苍，拄着拐杖，但是精神非常好。


    “张爷爷。”


    “楠楠，怎么这个点过来啊？身体哪里不舒服啊，诶哟……”张爷爷看到旁边站着的两个身影，特地把眼睛摘下来仔细端详，：“还给我带了两个人呐。”


    张爷爷弓着身子看了又看，低头沉思了会，又抬头，眼睛发亮地盯着站在后面的张恒之：“你不是那个，张……张，哦，张之恒，是不是？”


    张爷爷慈祥地笑着：“之前在你妈妈的照片里面看过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张恒之没有点好气：“我不是叫张之恒，我是叫张恒之。”


    张爷爷依旧是慈祥地笑着：“好好好，张恒之，说吧，你们这一行人这么晚找上我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