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看见一对老乡推着小车运废料，看他步履蹒跚，一脸惊诧。


    “叶老板，你这是搞啥呢，忙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叶文华懒得解释，只“嗯”了一声，径直汇入村里夜色。


    返回家门后，父亲叶根生正坐在院子里，皱着眉头等他，见到人影就赶忙走过去。


    “孩子，你这怎么弄得脸发黄，都别太拼，凡事慢点也行。”


    叶文华捏了捏额角，心里还是暖，但语言依旧强硬。


    “爹，你放心，我有数，考得上大学，厂子也不会耽误。”


    王翠霞这时端着碗汤凑过来，叨叨了几句，说孩子苦命，还不如努力搞工厂省事。


    叶根生瞪了她一眼，催促她别囔，看儿子脸色都变了，还不让人歇息。


    “行了，文华，你在家慢慢喝点汤，就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叶文华默默点头，接过那热气腾腾的碗，一口暖汤顺喉而下，稍稍驱散了疲惫。


    可他没闲着，喝完就立马冲回房间。


    那些卷子铺展开，准备再死磕一小时。


    “耽搁太多时间了，至少做几道题，稳固知识。”


    于是又是一晚挑灯鏖战，等夜过半更，人家大都熄灯，他这里还微弱灯火闪烁。


    黑夜里，时钟滴答作响。


    风吹动窗纸发出细碎声，像在催促他抓紧每分每秒。


    他咬牙死磕十几道综合题。


    当最后一个答案核对正确，心中那口气终于舒畅些许。


    “还不错，至少我没怎么退步，这两个月要多靠意志撑住。”


    合上书本，他困得眼皮好似灌铅，脑袋重得跟石磨一样，几乎顾不上洗漱就瘫倒在床。


    脑中依稀回荡着各种公式，伴随着厂房轰鸣余音，一起混合进梦境。


    天边破晓时分，外头鸡鸣惊醒村庄，各家灶火冒起烟雾，厂里也传来叮当开工声。


    叶文华拖着厚重身体，收拾一番后走出家门，那股困倦犹如影随形，但还得强撑。


    刚迈进厂门，保安就迎面报告，昨晚又有外地工人申请进驻，还带了铺盖卷。


    叶文华只简单点头，说行，让王建国处理，然后问有没更要紧事。


    保安想了想，补充道，“有个自称某某品牌代理的女人。”


    “找你谈护发素合作，说她有本事让产品进商场。”


    叶文华听得耳朵一亮，这倒是个好机会，但又懒得浪费时间去纠缠细节。


    “先让吴美娟接手，我过会儿再去瞧，别打扰我太久。”


    他才刚转身，王秀兰就匆匆赶来，举着一份计划报表嚷道。


    “叶老板，制作周期排得死死的，很难再挤插其他订单，你看妥不妥。”


    叶文华内心抓狂，却还是耐着脾气翻看那报表。


    然后摇头示意稍作调整，优先保障已有大单。


    王秀兰请示该不该拒绝小额订单，省得万一拖延惹麻烦。


    “对，就这么做，小单缓一缓，咱专心搞大单。”


    她得令退走，叶文华看了一眼表。


    再过半小时该去学校，再拖就没时间对题。


    然而前脚刚想离开，王建国却在车间里扯着嗓门呼唤。


    让叶文华来帮忙整合一批交货记录，似乎现场统计数据乱了。


    “我靠，你可真会挑时候。”


    叶文华无奈，只能绕到车间。


    一路挤进人堆里，跟几个组长围着小桌子凑在一块，指着那堆文件对账。


    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心里咒骂不断。


    好不容易才把短缺数量补正，时间却快到午饭点。


    “行了，我闪。”


    叶文华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跑，压根不顾后面人还想问些什么。


    一路狂奔到学校时，操场上孩子们正放肆追闹，冯卫东靠在树边，手里攥着本笔记发呆。


    见叶文华气喘吁吁赶来，冯卫东轻笑。


    “你这状态，怕不是又被厂里耽误了吧。”


    叶文华跺跺脚，受不了对方这调侃，拽出课本翻到一页。


    “赶紧看题，别废话，我只有一个小时。”


    两人又陷进数学公式里，时而演算时而讨论，间或怼几句错解法，气氛依旧热络。


    汗水顺着额角淌下，叶文华却没感觉过多焦躁。


    至少在学习时，他能暂时抽离工厂压力。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他却还意犹未尽。


    冯卫东也一脸兴奋，看得出有进步空间。


    “时间到了，你要回去吗，还是再学会儿。”


    叶文华无奈地撇嘴。


    “要是不回厂，恐怕又是一堆烂摊子，晚上我再补点吧。”


    冯卫东点头，嘱咐他注意身体，别太操劳，别考场没到人先倒。


    叶文华冷哼，转头就走，心想自己还撑得住，不会轻易倒下。


    为赶时间回厂，他抄了条近路，然而荒草丛生的路上。


    迎面碰到两个陌生壮汉，似乎是新面孔。


    对方认出了他，脸上堆满笑，嘴里喊了声“叶老板好”，并递上烟头表示示好。


    叶文华懒得理，脚步略顿，就绕开他们继续前行。


    回到厂里时，又是一番人声鼎沸。


    包装组那边好像还有活没干完，生产线堆着一批半成品。


    王建国愁眉苦脸冲他喊。


    “老叶，麻烦你再确认下这批号，怕对不上后续订单。”


    叶文华心想自己今天啥都别干了，一直在救火，哪还顾得上复习。


    他闷头走近，抬手翻看那单据表，发现确实有些错漏，连忙让人去查哪条线搞混了。


    查来查去，忙到日落又没彻底理顺，眼见就要天黑，工人们匆忙收拾，想赶去食堂。


    叶文华心急如焚，却还是得把收尾工作盯住，愣是没能抽出几分钟碰书。


    直到夜晚八点多，厂区事务稍见缓和，他才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溜回家。


    进门就听见母亲王翠霞在里屋念叨，说什么大半天不见人，饭都凉了。


    他不做声，埋头喝两口稀粥，然后回房就倒，连翻书的力气都欠缺。


    “要累死我吗，这种状态还能撑多久。”


    他望着漆黑屋顶，脑海闪过一句狠话。


    订单再多，也不能耽误我高考梦想，非得找机会把管理权适当分给别人。


    “行，不行就干脆指派他们分头干，我来当甩手掌柜，只剩两个月时间，不能翻车。”


    哪怕如此想，他依旧不得安生，耳畔仿佛时时萦绕机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