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志这才发现，老六娘是缠的小脚，就是所谓的三寸金莲。


    她脚上是自己做的布鞋，鞋帮破了两个大洞，露出她那严重变形的脚趾。


    不，不能说脚趾，而是半个脚背被硬生生折弯下去，居家还可以，下地干活估计有难度。


    地太远了，来回跑着，这小脚真够受的。


    陈远志还是第一次见裹脚的女人，不由心中感慨。


    以前的女人是真苦啊！


    好好的一双脚被弄成这样子，还美其名曰，三寸金莲。


    真不晓得是怎样一种变态的心理，这种完全变形的小脚，真的好看吗？


    陈远志不觉得。


    奶奶周腊梅是天然的大脚，模糊的记忆中，娘好像也是大脚。


    姐姐们也都是大脚。


    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不接受反驳。


    李老六把玉米扒拉干净，放下锄头，笑着说，“娘，看你说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去地我也不放心啊！”


    老六娘用脏兮兮的衣袖擦着眼睛，“哎，你要是能娶个媳妇就好了，好歹能给你帮帮忙。”


    李老六沉默了，他不再说话，低着头把山子放车上，绑好绳子，然后朝陈远志说，“走吧，我跟你去取车。”


    陈远志推着自行车，李老六拉着架子车跟在后面，出门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加快脚步，追上陈远志，跟他并排。


    陈远志侧脸看着他问：“怎么？有事？”


    李老六脸腾的红了，低着头诺诺的说，“没、没事！”


    陈远志刚要走，李老六忽然脱口而出，“陈皮，你姐要是离婚了，能不能跟我？”


    “咹？”


    陈远志都愣住了。


    这个老六，这么直接的吗？


    关键是你跟我说没用啊，我又不是我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李老六对二姐还是不错的，要是能成……


    不对，不对！


    陈远志忽然想到很多事情，于是便问：“李老六，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和白坚忍离婚，背后被人编排的可不少，你再娶她，以后让我姐怎么面对街坊邻居？”


    李老六家和白坚忍家离得太近了，直线距离一百米，加上过道也不超过两百米。


    这么近的距离，低头不见抬头见，街坊邻居，家长里短，没事都能说出花来。


    假如二姐前脚和白坚忍离婚，转身就嫁给李老六，那些长舌妇们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唾沫星子淹死人，二姐懦弱的性格，怎么能坦然面对？


    所以这个事陈远志一点都不看好。


    李老六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你姐要是跟我，谁敢嚼舌根，我撕烂她的嘴！”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男子气概，不过陈远志依然不看好，都是街坊邻居，这个婶那个娘的，怎么好撕破脸皮？


    （娘，此处是二声，不是爹娘的娘，而是大娘的意思）


    不过，李老六这个人还是不错的，陈远志并不反感他。


    因此他沉吟了一下问：“那你拿什么娶我姐？我记得你连炒菜的油钱都没有，还是在合作社忽悠马主任，才弄到一层油和辣椒面，你让我姐跟着你怎么生活？我不是笑话你，而是我不想让我姐再受苦，明白吗？”


    李老六神色灰暗的低下头，喃喃的说，“我知道我家里穷，我娘她……算了，不说我娘，我会努力挣钱的。”


    陈远志不知可否，“我能看出来，你不是笨人，能和我说说你怎么挣钱吗？”


    有很多人随口许诺，过后却依然混日子，陈远志两世为人，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毫无保障的话。


    但是李老六给他的印象不错，他不想一棍子打死，因此才这么问。


    李老六挺起胸膛，脸上似乎也有了些神采，“我想等玉米晒干，卖些钱买两个猪娃，再买几只鸡，喂个一年就能赚钱了！”


    “你家总共一亩三分地，除去上公粮，还能剩多少？”


    事关重大，陈远志不得不提醒他。


    “你要知道，一头猪养大要吃很多，人还要吃，在猪没卖之前，你哪来的钱过日子？”


    李老六尴尬的脚趾头能扣出来三间大瓦房，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说，“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陈远志摇摇头，“空口无凭啊，老六！”


    李老六垂头丧气的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我不自量力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这想法不行啊！”


    李老六曾经多次帮助过自己和二姐，陈远志不介意点拨他一下。


    “你想想，喂猪喂鸡，这些你能想到的别人都想到了，你能挣多少钱？当然，你如果是规模化养殖也可以，关键是你能做到吗？”


    李老六似懂非懂的问：“啥叫规模化养殖？”


    “规模化养殖就是数量多，比如你开个养猪场，一头猪挣十块，一百头就能挣一千，循环养殖，大猪小猪老母猪都有，每个月都有钱进账，那样才能发财，小打小闹发不了财，顶多有两个零花钱，你说呢？”


    陈远志没有养过猪，但是他见多识广  好像前世第一个万元户就是养猪致富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能赚钱，养猪养牛养鸭子都行。


    关键看你怎么做。


    譬如前世有两个对门邻居，同时开了一个代销店，一个小富即安，挣几个小钱就满足了。


    另一个却不甘心做普通人，于是他发愤图强，想方设法求发展。


    几十年后，一个还是开代销店的，另一个已经是全国知名的连锁超市。


    所以选择很重要。


    李老六听得两眼放光，“这个好，这个好，你说到我心里去了！”


    高兴不过三秒，李老六就无精打采的垂下了头，苦笑着说，


    “跟你说实话，我娘身体不好，治病花了不少钱，所以落不下什么钱，玉米卖了顶多能买两个猪娃，多了买不起！”


    陈远志点点头，“就算你能买得起，也喂不起，猪的饭量很大，一天要消耗很多粮食，如果你搭配着猪草，倒是可以省些钱，但是猪长得慢，要两年才能出栏。”


    李老六神色一变，“两年时间太长了，我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