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瞬间胶着在了病床上那个身影上。


    是他。


    陆沉。


    只是,眼前的他,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眼中有星辰大海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瘦了好多,曾经挺拔的身姿如今显得那样单薄,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


    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衬得原本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突出,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憔悴。


    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如果不是那依然俊朗的眉眼轮廓依稀可见,柳如烟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曾经让她一眼万年的陆沉。


    病魔无情,竟将他摧残至此。


    心脏仿佛被万千冰针穿刺,密密匝匝,痛楚沿着神经末梢蔓延,指尖控制不住开始发颤。


    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碎片的尖锐痛感。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阴影里,陆沉竟是这样独自一人,在炼狱中苦苦挣扎。


    那场决绝分手,那些淬毒话语,那双冰封般冷漠眼眸……难道,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病吗?


    柳如烟挪动脚步,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脚下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刺鼻,光洁地砖映出她苍白脸庞,却感觉如同踩在烧红烙铁之上。


    每一步,都像在撕裂旧伤疤,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病床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似乎是布料摩擦。


    床上那人纤长睫毛如蝶翼般颤抖了几下,而后,缓缓掀开了眼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柳如烟的心跳骤停一瞬。


    曾经,那双眼眸里盛放着璀璨星河,清晰倒映着她的每一个笑容,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坚冰。


    可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茫然,空洞无物,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灰烬,熄灭了所有光芒与神采。


    病痛的残酷和记忆的剥夺,将他变成了一个迷失在浓雾里的孩子,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陆沉的目光,如同扫过一件无生命的物体,漫无目的地落在了柳如烟身上。


    没有半分惊喜,没有丝毫激动,甚至连最细微的涟漪也未曾泛起。


    只有一片纯粹到令人绝望的……陌生。


    对,就是陌生。


    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他领地的陌生人,与他生命毫无关联。


    柳如烟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同那颗破碎的心,在那一刹那,直直坠入了万丈寒冰深渊。


    他忘了……


    陆沉真的把她忘了……


    忘了他们窝在沙发里看的第一部老电影,忘了初雪那天他掌心滚烫温度偷偷包裹住她冰凉指尖,忘了他在星空下紧拥着她,在她耳畔许下的那些炽热滚烫的海誓山盟,也忘了……他是如何用最锋利的刀刃,将她狠狠推开,弃之如敝履。


    也好……或许,这样也好……


    她的脚步,僵硬地停在距离病床仅两步之遥的地方。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干涩肿胀,连吞咽都变得无比困难。


    她翕动着唇瓣,尝试着,想唤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却发现,那简简单单两个字,此刻竟沉重如山,几乎要压垮她,耗尽她残存的所有气力。


    “陆……沉……”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地,带着无法掩饰的剧烈颤抖,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仿佛一触即碎的幻影。


    听到这微弱呼唤,陆沉混沌的视线似乎终于有了些微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