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个礼拜，学校给高三的学生放了假让他们自己在家复习、调整状态。


    初夏的林城闷热又潮湿，空气中混合着高考的压力，让每一个午后都变得格外紧张。


    尽管那些知识点都已经在脑海中滚瓜烂熟，所有的注意事项也都熟记，依旧压不下心中躁动。


    难熬。


    午后困顿，江桉放下英文单词，侧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午睡。依稀间听到声响，估摸着是通往花园的移门没关，微风吹拂纱帘。她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面。


    直到闹铃响起，江桉昏昏沉沉地揉着闹到从沙发上坐起来。


    肩上的毯子滑落，她愣了一下。


    她好像睡前没有给自己盖毯子。


    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对着风扇吹，也不怕感冒了。”


    江桉循声望去，就见季延川靠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支在沙发扶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又或者是被他这道深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江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眼神也透着几分无辜，季延川不自然地挪开了眼神。


    他轻咳一声，问：“还没睡醒？”


    江桉这才回过神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记得先前问过他的，他说得六月中下旬，今天才六号。


    季延川说：“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虽然江桉不太确定，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你特意提前回来，给我送考的吗？”


    她过于直接，搞得季延川颇有些不自在，想糊弄过去，毕竟他和暖心大哥哥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


    但瞧着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季延川突然就不想否认了。


    他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解决，一个人出国一个人读书，但在某些时刻也会期待关心和照顾。他想，江桉大概也是这样，尽管她什么都没说。


    他嗯了声。


    她脸上漾开了笑。


    他猜得果然没错。


    ……


    江桉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起来的时候发现季延川已经在楼下，给她买好了从外面带回来的早点。还让她别着急，他已经叫好车。也在考点附近定了酒店，她中午的时候可以在那边休息，就不用来回折腾没时间休息。


    江桉意外于季延川的安排，连中午休息的酒店都订好了。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江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她默默地吃完季延川准备的早饭，拿上考试需要的东西，准备出门。


    出门前，季延川问她证件什么的都带齐吗？


    身份证，准考证，铅笔，橡皮，黑色签字笔……手机也别带了，交给他。带个老式手表，看时间。撕掉包装的矿泉水……


    江桉看季延川絮絮叨叨，突然就笑了一声。


    季延川：？


    江桉：“哥，你好啰嗦啊。”


    “到时候你到考场缺了什么，哭都来不及。还嫌我啰嗦。”季延川哼了声，把透明笔袋还给江桉。


    “我检查好多遍了。”连铅笔和签字笔都带了好几支，就怕出什么意外。


    “那就跟我抬杠吧。”


    “我没有。”


    “快走吧，别迟到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从小洋房里出来，门口已经等着季延川叫好的车，高考专用车。开到考点也只用了二十多分钟，考点还没开始安检，学生和家长都站在外面等待。


    考生争分夺秒，能多背几句诗句就多背几句。没人说笑，没人打闹。紧张的氛围扑面而来，搞得江桉也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些。


    季延川还没走，拍了拍思绪游移的江桉的脑袋。


    “嗯？”


    “别紧张，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决定不了什么。”


    浮躁的心逐渐被安抚下来，江桉冲季延川点点头，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只能背水一战。读书，目前来说是她唯一的出路。


    没一会儿考点开始比对身份过安检，江桉进了大门后碰到了在入口等她的陆瑶。


    陆瑶问是不是季延川送她来的，刚才看到一个人很像他。


    江桉点头。


    陆瑶好奇，“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被陆瑶这么一说，江桉才反应过来她和季延川的关系在一年又一年的相处中变得和谐，甚至还特别的……亲密。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江桉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


    陆瑶：“你脸红什么？”


    江桉回过神来，“热的吧，还有些……紧张。”


    陆瑶很快被转移视线，“我也有些紧张，要是考不好我爸妈肯定要骂死我……”


    她们不在一个考场，走过校门口这段路后就分开了。


    九点，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动笔那一刻，江桉将脑海中所有的杂念驱散，一心只有考试。


    第一门语文，下午是数学，第二天上午理综，下午英语。


    短短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最后一门考试监考老师喊出“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时，这晦涩难熬的三年，过去了。


    江桉心里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自我感觉答得不错，会做的题目应该都能拿分，有难度的题她也努力尝试过了，分数应该和她平时模拟考试差不多。


    不过她也不敢打包票，一切还是等分数出来再说。


    她收拾东西，从学校出去。


    季延川中午的时候跟她说了，等考完试带她出去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跟他客气。


    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她寻找季延川身影，他很好找，人群里最高最帅的那个人，就是他。


    看到人后，她刚准备挥手，一个手里拿着花的男生就走到她面前。


    这个人江桉认识，他们班的男同学。


    他们学校抓早恋抓得特别严，冒头就秒。而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心思在高考结束这一天似乎终于得到解·放。


    冲动又勇敢，热烈而莽撞。


    江桉的目光只在向日葵上瞄了一眼，就越过它看向了不远处的季延川。


    这人刚刚还打算扬手招呼她，但见有人送花，他的手便放了下来，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江桉，我……”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江桉打断了男生的表白，冲他抱歉的点点头，然后越过他就跑了。


    周围太多人围观了，江桉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目光，她跑到季延川身前，低低地说：“快走吧。”


    “啊……就走了？”季延川一副看戏没看够的样子，声线都是懒懒的。


    但江桉似乎还是隐约地察觉出了他语气里那一点点生气的感觉？


    江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季延川又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江桉只得上手抓住他的手腕，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走得很快很急，所以并没注意到落在她身后的季延川回头看了眼那个男生，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像是挑衅。


    尽管季延川不觉得，深深认为自己不会把一个小男生的表白行为放在心上。


    但他跟江桉走过校门口这段拥挤路段后，季延川还是说了一句：“不用害羞，你这个年纪确实也可以谈恋爱了。我不会管你这些。”


    江桉回头和他解释：“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学，我根本不知道他今天会这样……反正，我不喜欢他。”


    说完，江桉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季延川的手腕。


    她触电般地收回，闷声说：“你在这个年纪谈恋爱了，就不要觉得其他人和你一样。”


    “？”季延川嗯了声，“我谈什么了？”


    江桉在高中和陆瑶重遇后，她讲了不少原来国际学校的瓜，就有季延川和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八成谈恋爱了的八卦。


    “我怎么会知道。”江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她想，就算季延川在国内的时候没谈，在国外读书这几年，肯定也会有对象吧？


    不是都说，大学是最好谈恋爱的时间吗？


    但是，她这么在意季延川有没有谈恋爱做什么？


    季延川跟上了江桉，走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说：“我每天上课写论文，还要去兼职，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没有吗？


    江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听到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点高兴。


    而这点高兴的情绪让江桉意识到一件事——她可能有点喜欢季延川。


    陆瑶问过她，会不会把这些年季延川给她的帮助让她心存感激，她误把感激当喜欢？


    对季延川的感激肯定是有的，但也不能说没有喜欢。


    那种微妙的，无法言说的，见到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坦然的心思，懵懵懂懂的，她觉得就是喜欢。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喜欢会不会给季延川带去负担，万一他只把她当成妹妹，如果她越过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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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招来他的反感？江桉不知道，所以她有意无意地回避季延川。


    她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和陆瑶一块儿。


    这样能避免白天在家跟季延川相处的时间，也能为大学挣生活费。


    朱丽丽留给她的钱不多了。


    高考分数二十多号的时候出的，和她预估的分数差不多，按照往年的分数线，她想去的学校都能上。


    陆瑶考得不是很理想，只能勉强够到一本分数线，她当天下午就请假回家了，没继续留在餐厅兼职。


    江桉没法安慰陆瑶，尤其是她的分数比陆瑶高出那么多，不管怎样的安慰对陆瑶来说都是一种隐形的伤害。


    她把分数发给了季延川，他说考得不错。


    就……不错吗？


    过了会儿，季延川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哥：【过几天你生日，和生日一起庆祝？】


    江桉有些雀跃地回：【好，听你的】


    ……


    季延川只知道江桉成绩挺好的，倒是没想到她考得真的挺不错。


    他那会儿在某家电子产品旗舰店里，他手机不是很好用，想换个新的。但看到江桉分数后，就临时改了主意。


    他让店员给他拿了最新款的手机和电脑，临了又加了个iPad。因为隔壁带孩子来买电子产品的家长说他家孩子高考考了632，奖励孩子的。


    季延川当时跟店员说：“再给我拿个iPad，我妹考了695。”


    632家长：“……”


    632本人：“……”


    手机电脑和iPad花了季延川将近四万块钱，收到银行动账消息的时候，他瞥了眼余额，暗自想着或许在国外买会便宜一点？


    算了，钱会再有的。


    但695只有这一次。


    因为也算是花了一笔巨款，季延川决定江桉生日那天就在家里吃吧。


    买点食材，在院子里煮个火锅，吹着小风，也挺惬意。


    江桉对这个提议没有任何异议，那天他们忙活了小半个下午，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在院子里把火锅搭了起来。


    季延川还看到江桉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问他：“你喝吗？”


    这个天喝点啤酒什么的，很是惬意，季延川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酒精这个东西，很容易让人犯错。


    他们吃到一半，天空飘起了小雨，季延川给户外桌升起了遮阳伞，本来是可以阻挡这雨的。但夏季的雨突然就变大了起来，俩人不得已只能将食材赶紧拿进屋里。


    一来一回，俩人在通往小花园的移门处撞上。


    季延川眼疾手快地搂住江桉的腰，避免她因为冲撞而摔倒。俩人身上都淋湿了些许，打湿的衣料黏在身上，身上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对方身上。


    很热。


    是这个天热，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季延川喉头滚了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翻滚。


    不太对。


    他想把人松开，但手刚刚松，一双纤细的手臂就缠上了他的脖颈。


    “季延川。”


    季延川低头，目光撞进江桉那双蒙着雾气的眸，再往下，是她殷红的唇。


    太热了。


    季延川浑身躁动。


    “你喝醉了。”季延川抬手，试图把江桉的手臂从脖子上取下来。


    “季延川，”江桉叫他的名字，“我喜欢你。”


    轰的一声，季延川脑海中一声巨响。


    他稳了稳心神，跟江桉说：“你真的喝醉了。”


    “我没有……”她像是耍赖一般，紧紧地缠着季延川的脖子不松手，“我真的没喝醉……可能有一点吧，但是我很清楚……”


    很清楚，喜欢他。


    但清醒的时候不敢说，所以借着酒劲儿把心里话告诉他。


    如果他不喜欢她的话，等她酒醒，就当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江桉闭眼，踮脚，颤抖的唇碰到了他的唇角。


    搜寻，探索，轻咬。


    她不会，但勇敢。


    只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似乎也只能作罢，就当撒了一场酒疯。


    她要撤离时，一只手却按向了她的后脑勺。


    随后，原本只是轻轻触碰的唇，此时密不可分地贴在一块儿。


    如果说她的亲吻是和风细雨，那季延川的吻就如同外面的狂风骤雨，汹涌，热烈，密不透风。


    她感觉到了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