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和Megan聊完，李成锦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坐下，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邮箱看了看，看到了来自维晟的offer邮件。


    真切地看到昨天Megan口中的薪资数字时，她心中的兴奋感更强烈了，没有任何犹豫，她当晚下班前就发出了辞职邮件。


    昨晚在电话里，Megan一改那日面试时的凌厉，变得十分平易近人，介绍了公司现在的运行状态和未来的愿景。


    “我其实也可以找一位年资更长的、更成熟的人选来做人力资源负责人，但一方面我们现在的高管里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力量，从管理上给大家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当然了，我也非常看好你的潜力，希望你能跟着公司的脚步快速成长起来。”Megan诚恳地说。


    她还开出了一个让李成锦无法拒绝的条件：月薪三万，一年后如果表现优异，她会考虑给她百分之一的原始股。


    当然了，李成锦心里也清楚，一年之后的情况谁都不好说，初创企业变数也很大，但光是月薪三万就让李成锦非常心动了，每个月扣完五险一金之后到手还剩两万四，这笔钱可是实打实的，是她现在月薪的两倍之多。


    哪怕公司开着开着不行了，她在这既存了钱，又积攒了经验，怎么看都不亏。


    “你想清楚了吗？我们是初创公司，工作量可不小。”聊完offer的薪资，Megan意味深长地说。


    “一分钱一分货，钱到位了，我的活干得也会很到位的。”李成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哈哈哈，”Megan笑得开怀，“我欣赏你的耿直，我创业之前遇到的HR说话都滴水不漏的，弯弯绕绕，沟通起来很辛苦，不过这个岗位本身就需要她们圆滑一点吧。”


    “老板，那你希望我以后工作圆滑一点吗？我也可以改。”看在钱的面子上，李成锦表现得十分狗腿。


    “你按自己的想法来吧，我相信你对事情有自己的判断，虽然你汇报给我，但是我事情实在太多了，你判断下来如果有法律风险的，可以去问法务，其他的自己决定，呈现给我结果就行。”


    李成锦内心激动不已，嘴上不卑不亢地说：“好的，谢谢Megan。”


    “那你什么时候能入职？”


    “最多一个月，办完离职后随时。”


    “好的，期待你的加入。”


    下班前半小时，李成锦点开邮箱，指尖轻快而流畅地敲下一行字：


    “领导：我于今日因个人原因提出离职，并将配合做好离职交接，请知晓，有任何问题请及时与我沟通，谢谢。”


    六点一到，她轻击发送键，笔记本电脑一和，起身套上羽绒服走人。


    冬至过后，随着太阳直射点的北移，黑夜时间逐渐缩短，白昼时间逐渐变长，李成锦踏出公司门，抬头望向天空，白昼尚未被黑暗吞噬，透着微微的亮光。


    她长舒了一口在温暖但窒闷办公室里呼吸到的充满了二氧化碳的浊气，冷空气进入到肺里，周身变得轻松起来。


    希望这个工作机会是个很好的开始。


    李成锦一路步行到地铁站，正沉浸在对新工作的期待中时，被身后拥挤不堪的人群半推半就地挤上了地铁。这个站周围聚集了各种医药和互联网行业的产业园，一下班，地铁站里人满为患。


    身后的人推推搡搡着，空气黏浊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她有些烦躁，突然，耳边响起嗡鸣声，车厢里人们的说话声、地铁运行时的噪音、到站的广播声……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她猛地闭上眼，眉头紧蹙，好不容易从耳鸣中缓过神来，头昏昏沉沉的，身体摇摇欲坠，要不是前后左右都有人挤着，她可能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到了目的地，她脚步虚浮地踏出车厢，没有上电梯出站，而是在候车区的休息处坐了好久。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有动静传来，她看了眼亮起的屏幕，是李芳打来的电话。


    “妈。”李成锦声音疲惫。


    “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什么芬，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李芳中气十足地问她。


    李成锦扯了扯嘴角，“那叫offer，就是公司给的录用通知，今天一上早就拿到了，我刚提了离职，估计最多一个月就能入职新公司。”


    “哦哦，那就好，但是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你到家了吗？”


    “还没，”她老实说道，“刚才在地铁上有点头晕，我在地铁站里坐会儿再走。”


    “怎么会头晕呢？”李芳焦急地问道，想了想又说，“是那次脑震荡的后遗症吗？”


    “有可能，也没多严重，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那怎么行，你现在马上去医院看看，不然我就来申城拉着你去看！”


    “妈，你别急，”李成锦无奈道，“我明天就去看，行了吧？明天请假去，正好我还有年假没用完。”


    李芳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些：“明天赶紧去，这次换家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说法，这涉及到脑子的问题可不能大意了，我可不想养个傻闺女。”


    李成锦听完乐了：“那我可不能傻，我下雨得知道往家里跑才行。”


    “可不是吗，”李芳也跟着笑，打趣地说：“你可不能傻，你从小爱吃牛肉，一身的牛劲儿，犯起傻来我可拦不住，你还是好好的吧。”


    “知道了知道了，你吃饭了吗？”她换了个话题。


    “还没有，等我去隔壁端碗米线，隔壁之前那家干锅倒闭了，换成了生烫米线，我去尝尝好不好吃……”


    挂了电话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李成锦不紧不慢地走回家，路上，她给姜瑜发消息：“今天不想学英语了，有点累。”


    消息发出，姜瑜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进来，温润的声音紧张地问道：“成锦，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她刚跟李芳聊完天，这会儿不想多说什么，“就是上班上累了，今天拿了offer，晚上发了辞职邮件，现在还在走路，还没到家。”


    “哦哦好，那你先好好走路，路上小心一点，回家给我打电话，好吗？”他小心翼翼地说。


    “今天不想打电话了，有点累，想早点睡。”她揉了揉太阳穴说。


    姜瑜昨晚做梦又梦到她了，早早就醒了，掐着表等着八点半能和她打视频，听她这么说，心中失落不已，却仍温柔地说：“那你回家早点休息，要是中途醒了，给我发消息好吗？”


    “嗯好，”李成锦心不在焉地说，“那我先挂了。”


    “好。”姜瑜依依不舍道。


    回到家里，她脸都提不起精神来洗，脱了外套和裤子，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她做了好多梦，有的光怪陆离，有的好像源自于她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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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她还小，像是在上小学，调皮又贪玩，因为拍画片而手掌黢黑，灰头土脸的，书包里塞了一大包从高年级同学手里赢回来的画片，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撞见了李芳阴沉的脸。


    塑料衣架打到腿上，立即印出了一道红痕，小腿一阵阵火辣辣的痛，她哭得撕心裂肺又中气十足，李芳怕引来邻居，特地把电视声音开大，熟悉的新闻联播片头曲响起……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从小就让老娘操心，你看人家姜瑜多乖，每天好好学习，干干净净的，你周阿姨很放心他，不像你，整天像个泥猴子一样，放学不回家去拍画片，让老娘多操了好多心！”李芳怒气冲冲地骂她。


    小小的李成锦挨了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刚趴在地上玩了半天，掌心全是灰，这会儿一抹眼泪，胖乎乎的小手把脸抹得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李芳没忍住，“扑哧”一笑。


    妈妈上一秒还满脸怒容，现在却笑出了声，李成锦看得呆了两秒，一时竟忘了哭泣。


    画面一转。


    李芳眼角添了些细纹，手里拿着成绩单，眉头紧皱，李成锦站在一旁，紧张而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还行吧，比上学期有点进步，起码这回数学没挂科，”李芳对着成绩单看了又看，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你能像姜瑜一样，用奖状占满一面墙啊？用不着一面墙，你先拿回来一张奖状再说吧。初二了，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自己皮绷紧一点，多跟姜瑜学习学习，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李成锦眼神倔强，暗自咬了咬牙，默不作声。


    “去，把垃圾倒了，我要做饭了。”李芳指了指门口的垃圾桶。


    她拎着垃圾桶下了楼，遇见了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他手里也拎着一个垃圾桶，像是刚倒完垃圾回来。


    李成锦抬眼斜了他一眼，像没看到一样闷头往前走。


    少年停下脚步，连忙出声和她打招呼，变声期的他嗓子有些沙哑：“成锦，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问道：“你们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李成锦本就看他不顺眼，偏偏他又没什么眼力见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扭头怒道：“关你什么事啊，你学习好了不起吗？整天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撂下话，她快步走开了。


    姜瑜不知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黯然。


    ……


    零零碎碎地，她又做了好多梦，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到了医院。


    这次她又换了一家医院看病，挂了神外科的号。坐在医院走廊上等着叫号，她等得无聊了，抬头漫无目的地看着墙上的医护人员表，其中一个青年医生俊美得不像话，在一众医生护士里显得格外扎眼。


    也不知道工作照P图P这么失真干什么，李成锦暗自嘀咕着。


    大三甲医院总是人满为患，这家医院的神外科又是强势科室，她九点就到了，前面排了几十号人，终于在等了一个多小时后轮到她了。


    推开诊室的门时，李成锦瞬间愣住，眼前的医生比刚才照片上的还要好看不少，好看到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年轻的男医生周身气质清冷，身形挺拔，见到她略显苍白的脸时呼吸一滞，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不由自主地加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