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李宏道睁大了眼睛，看着陈让，神色激动简直要五体投地了。刚刚他还想，有了改良种子，每年只需播种，无需劳作，，没想到祖师居然是想卖种子。


    “仙子莫要说笑，灵植需要灵力，不是只用灵田便能培育的。”男人忍不住反驳。


    “如果我宗能提供无需渡灵，可自行吸取灵力的灵植种子呢？”陈让看着男人的眼睛，嘴角微扬。


    男人听到这话，眼神变得锐利，他打量陈让的神情。


    沉思片刻后，他笑道：“如果仙子能提供这种灵植，往后仙子宗门的灵田，我们逍遥楼全租了。”


    “在下林印，敢问仙子芳名？”


    “吾名陈让，”随后陈让对李宏道示意，“先给你看一下种子吧。”


    李宏道得令，从灵器中拿出一株今天嫁接好的灵植，递给林印。


    逍遥楼虽然主要做凡间生意，但其下属最低也是领悟仙法的人。作为采购主事之一，林印自然也是领悟仙法的人。


    他能感受到手中的灵植种子在自主吸收周围的灵力，内心惊讶，新的灵植种子，几乎要颠覆旧的灵植种植体系，减少人力成本。


    李宏道觉得耽搁许久，祖师应该不悦了，便开口，“公子心中定有许多疑惑，随我们去宗门看一眼可解。”


    陈让原本以为还要等这个逍遥楼主事想一想，正在百无聊赖地看远处的小鸟对啄，没想到李宏道直接开口下一步。


    这个宗主弟子，很是会察言观色，陈让看了李宏道一眼，便御剑了。


    陈让把林印留给李宏道和草堂堂主去谈灵田承包事宜，便去冷泉了。总不能什么都要她自己去做，那她成立宗门岂不是一点用也没用？


    在幽静的啼月森行走，容易进入心流状态，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忘记自己的身份，融入这寂静里。


    陈让穿过冷泉的瀑布，进入一个以水为帘，以山为墙的洞府。


    这个洞府，一石床，一石桌，少有的装饰是石壁上的由干花干草串在一起的流苏。


    石桌上有一个拨浪鼓，千年的霉斑爬上鼓身，木头手柄已经腐朽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灰。


    陈让静静地看着这个拨浪鼓，手微微举起，但又垂下。良久，她走向石床。


    双手扣在脑后，躺在石床上，看着天花板，四周只有湍湍水流声。


    石壁，它是静止不动的，但在陈让的眼中，石壁正在缓慢扭曲，如同深潭中的暗流，随时吞噬误入其中的戏水者。


    陈让用力地眨眼睛，侧身面向洞口的瀑布，看着流动的水帘，渐渐入睡……


    这是一个没有光，没有实体，只有恶念的世界，陈让心想。


    她已经在这虚无的世界里度过不知道多少年了，也忘记要干什么了，隐约觉得是要找到一个东西，并和这个东西打架。


    这个东西是什么？


    她只觉得到有许多个飘在四周的嘴巴在哭诉自己的怨念，这让她很烦。


    这些声音，不，这个世界也没有声音，这是情绪，是恶念，在一直向她的大脑倒苦水。


    她提剑劈向这些没有实体的念头，脑海终于有片刻的宁静。


    麻木地清理了无数恶念后，一片扭曲的空间在她面前展开，在吞噬周围的恶念，就像黑洞一样。


    不，不是空间，依然是恶念，只是这个突然出现恶念强大到使其他恶念无法逃逸出其作用范围。


    陈让的身形之于恶念，就像蚂蚁之于大象。


    这个世界没有温度变化，但陈让还是感到毛骨悚然，她握紧手上的剑。


    这个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吗？打败这个东西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突然，陈让眼前一阵白光，紧接着，轰隆隆——


    水帘洞府被来自洞口的白光照亮，随后又暗下去，间而闪烁，伴随雷声作响。


    石床上的女子骤然睁开双眼，呼吸急促。


    半响后，陈让呼吸平稳，终于想起这是真实的世界。


    她揉着眉间，撑手坐起，只有一根绸带随意束着的乌发散开垂落至胸前。


    雨水哗啦啦的落下，空气带着土腥味和植物的清香。


    翠鸣山的雨季来了，这个雨季持续了一个半月，让建在这座山上的灵隐宗也处于闷闷的潮湿中。


    陈让靠在庭院门口，透过绵绵的小雨，看着被风雨捶打的野草野花，贴在土里，溅上泥点子。


    自从灵田承包给逍遥蒌后，灵隐宗的财政开始稳定下来，石板路边的台柱装上了烛光石。


    日子开始变得无聊，陈让天天窝在院子里，看缸中游鱼，看雨后青山，看凡尘炊烟。


    今天阴雨沉沉，四周都是灰灰的，天地间被笼罩上一层灰蒙蒙的纱。


    远处，一个白色的油纸伞从地平线上冒出，顺着石板路向院子走来。


    一个人抱着一盘黄色的花，伞遮住了这个人的脸。


    即使看不见脸，陈让也知道这是谁。


    那人，看见陈让靠在院子门口，眼睛一亮，加快脚步。


    “祖师，上次说给您挑最好看的花送您。”沈怀序停在陈让面前，笑着说。


    “本来我想送祖师上次那种红花，但是天气不合适，开得没有向日葵好，我就挑了这盆向日葵给您。”


    陈让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他后肩湿了一片，前面半点没湿，那盆开得灿烂的向日葵也没有半滴水珠在花叶上。


    陈让站直，接过花盆，转身进院子，并对沈怀序吩咐：“进来。”


    陈让进屋将花盆摆在窗沿，金黄花瓣映着雨光，竟比琉璃盏更明艳几分。


    透过窗框看见沈怀序还站在门口，陈让皱眉，传音过去：“不是让你进来吗？”


    沈怀序听到这句话，怕祖师误会，连忙大声回：“祖师，我见您的院子是隔雨的，我一路过来，带着泥水，怕弄脏您的庭院。”


    “你直接进来便是，阵法连你身上的雨水都可以隔了。”


    闻言，沈怀序再无顾虑，踏进庭院。在进入庭院的那一刻，他身上的雨水、灰尘、泥土消失殆尽。


    沈怀序看见院中的琉璃鱼缸和繁茂的大树，转头，看见陈让正在窗边摆弄花盆。


    “先坐在树下的石凳，等下我有事问你。”陈让一边左右调整花盆的角度，一边对沈怀序说。


    陈让弄好花盆，从屋子里走出，看见沈怀序双手放于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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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襟危坐，她无奈地摇摇头。


    走过去坐下，拿出一套茶具，陈让向茶壶中放入茶叶，“方才忘记放一壶茶了，让你干等。”


    沈怀序惶恐，“哪能让祖师给弟子泡茶，还是让弟子来泡吧。”


    待茶泡好，温度也合适，沈怀序起身倒茶。


    陈让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口问：“现在宗门应该不会给你们安排劳作了吧？”


    沈怀序放好茶壶坐下，回复：“嗯，多亏祖师，我们低级弟子已经不用劳作了，而是去接普通委托，有更多时间用于学习。”


    陈让听言，点头，看着沈怀序，“算算时间，一个多月过去了，你体内仍然没有一丝灵力。”


    沈怀序有点不自在地向旁边看，双手互相摩挲，“祖师，我无法参悟宗门发的功法手册，一直不能入门。”


    陈让挑眉，放下茶杯，“将功法手册给我。”


    拿到手册，陈让翻看，手册内容是修仙基础心法。没问题啊，以前散修也是教这个给她入门的。


    “你哪里看不懂？”沈怀序视线从手册转移到沈怀序身上。


    祖师这是亲自指导自己？沈怀序惊喜得眉尾上扬，双眼弯弯。


    这个手册他每晚都看，总是无法理解其中的一句话。


    “在第十五页第四列，祖师，弟子一直无法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陈让翻到那一页，就明白为什么他读不懂了。


    原来是这句话，这是讲灵力运转的，当初她也读不懂，靠散修讲才顿悟。


    这句话对已经入门修仙者来说，修仙者觉得没必要说，自然而然就懂了，尚未入门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自然而然就懂了”。


    陈让就这一页给沈怀序详细地讲解，并演示给他看。


    时间在一讲一听中悄然窜走，带走了细雨，唤来了彩虹。


    “祖师，我、我成功了！”沈怀序感受到体内的灵力运转，他现在不需要使用御灵术也能使用灵力了。


    沈怀序笑着给陈让添茶，“祖师真是无所不能。”


    陈让低头喝茶，如释重负地回：“嗯嗯。”


    “入门后我就可以接中级委托了。”沈怀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时忘记两人身份差距，开始分享自己的事。


    “中级委托？”陈让一边品茶，一边侧头看过去。


    沈怀序听到陈让的疑惑，冷静下来，“唔，就是委任堂的委托，分为高级委托、中级委托和普通委托，报酬也不一样。”


    他摸摸鼻子，继续道，“我没入门仙法前就只能接普通委托，一般是给镇子的镇民干活；现在可以接中级委托，比如打灵兽、辅助练灵药之类的；高级委托是玄级以上修士才能接的，像祈雨仪式这种。”


    “多亏祖师指导，我原先需要三个月才能攒够灵币去去药堂买丹药，现在每天接中级委托，只需两个月就可以了！”


    虽然陈让一向谦虚，但被人用崇拜的目光地看着是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


    太阳铃响了，沈怀序回去了，院落又陷入了宁静。


    暮色渐浓，陈让独坐古树。琉璃缸中青鱼衔着月光游弋，她捻碎掌中灵石投入水中，看涟漪搅碎满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