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蕴让顾尚西先抱着顾南回房间，她去小卖部一趟。


    一到顾尚西的怀里，顾南就极力的扭着，仿佛很嫌弃他一样。


    看着这死小孩从小就这样，他想一下子给她扔出去，看见怀里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改变了主意，紧紧的抱在怀中。


    张开手在一旁随时等着接住的秦蕴看着他抱的稳稳当当的进了屋，转身就出了门。


    顾尚西把顾南放到床上，看了她一会，顾南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然后听见他说——


    “你看到了，你爸妈根本就不想要你。”


    “等他们以后回来，你要是再敢巴巴的回去，跟着他们走。”


    “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顾南：?什么意思


    “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我妈这次不再出事呢？”


    顾南看着房板，日光灯管像一条垂死的鱼，投射出惨白的光晕。


    她正对着灯，感觉被照的有些眩晕。


    明白了，她明白了，就说这走马灯为啥那么长那么慢那么逼真。


    原来这根本不是走马灯！是时间回到了96年！


    肯定是这狗日的顾尚西手下的人研究的什么玩意儿。


    好啊！死都不让她死个干净！这狗日的。


    “哇——”她骂不出声，突然放声大哭。


    “哭什么，”顾尚西把她抱起来，“小白眼狼一点没变，还是矫情，不抱你也得哭。”


    顾南：……我不哭了，你把我放下来吧，真不哭了。


    见她到怀里果真不哭了，顾尚西想当然，“果真是个矫情鬼，抱住才不哭。”


    顾南要疯了，顾尚西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他怎么这个样子，太令人害怕了，见他真的不放手，她又哇哇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比以前更矫情了，已经抱了还要怎样，真是难搞。”


    ……


    哇——哇——


    秦蕴还在院子里就听见小孩哭闹不止的声音，“这是饿坏了吧。”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顾尚西跟个真的一样，一边摇着头叹气一边踱着步拍打着顾南。


    秦蕴：(???∞)下午不是要送走吗儿子。


    她从怀里掏出一袋子全脂甜奶粉，然后把手里面提溜着的一个带伞小蛋糕放到顾尚西面前。


    顾尚西：……


    给他打开后，秦蕴，“快吃吧，你不是最爱吃甜的了，妈妈去给妹妹冲奶粉。”


    “妈，以后别给我买了，我不爱吃。”


    “你不爱吃也吃两口，剩下的妈吃行了吧。”


    结果她冲完奶粉后，喂给顾南，发现这小玩意也不吃。


    “嘿——，这怎么回事，南南，咕噜咕噜，月亮船来喽，看这奶瓶多像月亮船呀，咕噜咕噜来，张开小嘴巴，星星掉进去咯~"


    顾南还是不吃，她知道奶粉有多贵，这年头，有的人家亲生孩子都不一定能吃上，想到这她眼泪又哇哇的。


    “哭什么，乖宝宝——”


    她一直不吃给秦蕴急坏了。


    顾尚西见状又一把给顾南抱过去，“我来试试。”


    顾南真害怕他，结果她不吃人就是不放手，无奈只好砸吧了起来。


    “嘿，看妹妹多喜欢你啊。”


    顾尚西微微点了点下巴，还治不了你了。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


    “妈——”


    “嗯?”


    “二姑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把顾南送过去吧。”


    “啊?你还是不喜欢妹妹啊。”


    “送给二姑，她也是我妹妹。”


    顾南听着这话，砸吧着的嘴停了一瞬，没哭闹，又继续吃了。


    秦蕴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对，说的也好。


    于是打电话跟顾泛英说了，隔天就来了她家，看到了粉雕玉琢的顾南。


    开心的不得了，当天就抱走了，上了她家的户口，名字却没改，一开始也是可喜欢了。


    可第二年顾泛英也生了个女儿，果真就不想要顾南了。


    秦蕴从儿子嘴里说他二姑要把顾南送人，她又不放心了，跑到顾泛英家里，说她领回去，就在她家上个户口，以后不用他们问了。


    因为顾南在顾泛英家过了一年，顾尚西算着也省下了不少钱。


    就撺弄他妈开了个服装店，从深圳进货，上点香港走私来的时装，拉回远宁卖，卖成品，就这么倒一手，生意还挺好的。


    把顾南抱回来时，家里的压力也不再这么大了。


    顾南已经会说话了，看见秦蕴就喊，“舅……妈……”


    邻居们见着了被可爱的走不动道儿，路过了都会问，“哎呦呦，这是你婆家妹妹的姑娘啊，怎么领你这来了。”


    顾尚西在的时候往往会一个个回，“不是的，这是我姑姑领养的孩子。”


    邻居们就知道了，“哎呦，被你抱回来当媳妇了是不是哈哈哈……”


    顾尚西一板一眼：“不是的。”


    顾南急得乱说话：“打……打。”


    阳光明媚的周末，秦蕴让她早熟的不像话儿子看着会店看着会顾南，她去街口送两件货。


    顾尚西点点头，放下手里面的笔，拉回来在外面阶梯上坐着的顾南。


    顾南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奋力的张着胳膊冲着秦蕴，“舅——妈，我——qi——”


    “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跟哥哥玩会吧。”


    “抱——也qi。”


    看着顾南又张着胳膊叫人抱，顾尚西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上前一把抱起来，“自己玩一会儿都不行，非得让人抱，真是的。”


    谁让你抱了，啊？谁让你抱了，你这个无耻的罪魁祸首，顶着一张无辜的正太脸，就可以肆意妄为吗？放开我！我要跟着舅妈！


    奈何实力不允许，而且秦蕴已经走远了，顾南用劲全力喊了一声，“gui——”


    “大白天的哪有鬼啊，跟我进来吧，”顾尚西很无奈道。


    滚啊！滚啊！你比鬼还可怕！


    不多时秦蕴回来了，手里面一边拿这个四驱兄弟赛车，一边拿着一整盒奶片。


    把车塞进顾尚西手里，抱起顾南喂给她奶片，吃了两个后。


    顾南觉得甜的腻住了喉咙，可秦蕴听老板说小孩都喜欢吃，还要再继续喂，顾南也依旧张开小嘴要接。


    顾尚西掰开了一个填进嘴里，甜的发腻，阻止住了她妈还想继续喂的手，“太甜了，小孩不能吃那么多。”


    秦蕴掰开一个尝了尝，发现确实挺甜，也就没再喂了。


    看着顾尚西手里的小赛车，再看顾南什么都没有，“舅妈再带你去买好不好，啊，南南，咱们看看想要什么。”


    一听她说话顾南就笑。


    顾尚西看到顾南，心想着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是马上到晚饭的点了


    于是他又拉住他妈，“别买了，再让她吃零食，晚上就吃不下去饭了。”


    秦蕴真的有时候觉得顾尚西不像个儿子像个老子。


    “行。“


    又看见顾尚西挥了挥手里的小汽车，“妈，你要做一杆秤，不能偏心，东西不买就不买，要不然我们俩一定要一样的。”


    而后把小汽车放到桌子上，对着顾南，“这个你不能玩，公平起见，我也不玩。”


    秦蕴：唉——


    顾南：……


    ＊


    一晃几年过去了。


    顾尚西觉得自己在公平这一点上一直做的很好，毕竟上一辈子顾南可是做出过连一个名字都会计较的，这一点他忘了，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


    那时候顾南上了学后，回到家说顾尚西的名字，表达了很好的寓意，是想让他能在逆境中有乐观和积极向上的美好希望。


    她为什么没有。


    秦蕴哭笑不得，顾尚西在她哭闹不止的声音中说了一句她至不至于有完没完。


    就跑了出去，路上遇到邻居又调笑她——尚西的小媳妇又跟尚西吵架了。


    气的在雪地里哭了半天，回来大病了一场。


    还有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郊游，小学也跟着一起去，秦蕴给他们俩都交了钱报了名。


    结果顾南死活不愿意去，秦蕴说必须去，她就气的又大哭了一场。


    哭完抹干净眼泪要去退款，秦蕴看她大有如果不退就要再哭一场的架势，只好退了款。


    结果顾尚西玩了回来又看见她闷闷不乐的回了房间。


    类此种种的事情繁不几多，她总是这样，给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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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给好像也不愿意，不说不高兴，说了好像也不高兴。


    顾尚西在恨顾南的同时也想了很多很多遍，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现在再想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比如小时候别人都调笑顾南是给他养的童养媳，他就应该反驳回去，事实也是他和他妈根本没有这么想过。


    再比如，顾南说她不想去、她不想要，他就应该硬拖着她去、硬塞给她，或者自己也不去、也不要。


    这样顾南在做后来那些事时，就好像完全没了理由，他也能够恨得更彻底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顾南已经七岁了，好像天然的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是不属于这个家的，秦蕴在理货时，她会在一旁打包。


    顾尚西和秦蕴在摘棉花时，秦蕴摘三行，顾尚西摘两行，顾南小小的一个人就能摘一行。


    家里的活永远都抢着干，从上了学后，拿回来的永远是名列前茅的成绩。


    也永远吃最少的饭。


    话永远是这么的少。


    以及与上一辈子不一样的，永远不正眼看他。


    “吃饭啦——”


    饭桌上，顾尚西看着顾南在那端着一小口米饭，几粒几粒的吃着。


    秦蕴往她碗里夹着东西，可是那碗是这混账自己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的可怜。


    就算全堆满了，堆成个小山，她一点点在那嘬磨着，也就吃那么一点。


    秦蕴心大，看着一桌子菜。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顾南会吃不饱，同样的，她也心大到没有发现下一顿的饭桌上的碗全部被换了。


    直到下一顿饭的时候，顾南在厨房里翻来覆去地找不到她那个十分精致好看的小碗。


    秦蕴左等右等，不见她来吃饭，她已经往碗里堆了个大山，叫顾南：


    “南南，快来吃饭啊……”


    “好就来，哎?舅妈，我那个小碗放哪了。”


    秦蕴这才发现桌子上的饭碗变了，一个家里就三个人，顾南和秦蕴的眼睛都看向正在不动声色吃饭的顾尚西。


    后者填进嘴里一口米饭：“哦，家里碗都豁了口，怕喇着嘴，我都给换了。”


    听他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在那胡说八道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胡说，我天天吃饭都没看见，你就看见了。”


    “对啊。”


    俩人都不想让秦蕴吃不好饭，双双默不作声的吃着饭，给顾南撑得够呛。


    饭后——


    顾南简直要气疯了，顾尚西不知道她也是有着记忆的人，可她却知道顾尚西肯定有。


    这么做就是故意整她。


    那小碗是她第一个好朋友卢希玟送给她的。


    她站在顾尚西的书桌前，“你把碗放到哪里去了。”


    正在做着题的人根本不理她，顾南只好一巴掌拍住习题册。


    “你说话啊。”


    “收起来了。”


    “你还给我！那是希玟送给我的，是我好朋友送给我的礼物。”


    顾尚西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记错了，扔了。”


    “你！神经病！”


    不识好歹，还好朋友，就这傻样，人给你卖了还傻乐呢。


    好朋友，顾尚西嗤笑一声，继续低头做他的题。


    接下来的几天，顾南简直刷新了她在顾尚西那不识好歹的记录，用盘子吃饭都不用那个大碗，更是一句话也不鸟他。


    又吃那几口饭。


    没办法，顾尚西只好端着那个破碗一家店一家店的找，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碗，在下次吃饭时摆到饭桌上，但那个大碗仍旧摆在顾南的面前。


    仍旧在每次吃饭的时候被堆成大山。


    顾南看着那个碗每次堆下吃不完的饭，也没在说什么，顾尚西这个疯子，连时光倒回都敢做，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看着她吃光了所有的菜，顾尚西无不满意的想，这下你不能端着那跟营养不良似的身子骨，暗戳戳的表达家里对你不好了吧。


    想用苦肉计，门都没有！


    顾南在一段时间后，脸上确实圆了些，比之前确实胖了些，可看着反而更像一个小孩样。


    不像瘦的时候，跟缺她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