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刻钟，她的罪名定下来了，偷窃宫中财务。


    由晏九离亲自行刑，三十三道截魂钉。


    监牢里暗无天日，阿落缩在墙角仰着头看窗外昼灭夜莹。


    海生在行刑前来过一次，他说“殿下回来了。”


    他又说，“殿下他...没得选。”


    海生说的没错，魔尊是整个异界之主，是妖魔两道的修为至高者。晏九离不是他的对手，要不然早就动手了。


    最可怕的不是魔尊的修为，而是魔尊身上的禁制，他能将整个异界之内所有的修为汇聚一身，也就是说他可以将自己变为一个吸纳修为的容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直到异界最后一只生灵。


    阿落笑了笑，“我懂，他必须得这么做。”


    她将上虚心法交给了海生，有了这个，晏九离在异界的日子要顺利的多。


    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那是芝香在笑，她已经知道了阿落要面临三十三道截魂钉的刑罚，


    用魔血浸泡过得妖骨钉，钉钉入骨，打进身体的瞬间像是会吸血一般，顺着血脉游走，钻进每一个骨缝里。


    别说一个凡人，就算是魔尊扛三十三钉也不是易事。


    海生还说，这刑罚有个规矩，若是挨完三十三道截魂还能活着，到时无论之前犯下的什么过错都会抵消。


    阿落知道，她对魔尊说的话，奏效了。


    *


    铁链打开牢门的时候，断尾笑得灿烂，“你的死期到了。”


    在永寂宫外那终年被浓稠墨云遮蔽的城外山谷，直立着一座古老而阴森的祭坛。


    祭坛有无数枯骨和黑色巨石堆砌而成，干枯的血迹齐奇异的扭曲着，多少亡魂曾在此留下痛苦挣扎的痕迹。


    远处的高台之上，围了很多身影，他们或是冷眼旁观，或者窃窃私语，密密麻麻的围绕在四周。


    阿落被断尾带着从他们的俯视下走过，她抬起头搜寻着晏九离的身影，他就站在魔尊和晏隧身旁，隔得有些远，阿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断尾将她捆在祭坛正中心的巨大血色石柱上，数条被黑暗邪术凝聚成的铁链紧紧束缚着她的四肢。


    真到了这个时候，阿落反倒是有些坦然了，妖风撩起她凌乱的发丝，眼中人的身影开始模糊。


    害怕吗？她当然害怕，她只是个凡人，怎么会不怕死呢。


    可是相比死亡，她更害怕毫无意义的死，若是她的死能换来飞飞的安全，那么死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突然想起来在她梦境中出现的女孩—玉梨，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呢？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还没得等她准备好，晏九离突然从高台一跃而下，抬手凝出一团云雾，打向阿落胸口。


    这一下，谁都没有意料到，连高台上的晏隧都蓦然瞪大了眼睛。


    酸胀感顷刻遍布阿落全身，她皱起眉头，感受着胸口的痒麻，一阵头晕目眩。


    她没想到晏九离如此不近人情，这么迫不及待对自己动手。


    而晏九离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回了高台。


    “九离，动手吧！”魔尊的声音像是催命符，悠然而下。


    “好。”他的声音很低。


    阿落冷眼看着他，身材高挺的玄袍墨发，远远站着，好不威风。


    他一向有这种摄人的气势。


    看着他抬起手，停在半空，然后，三道黑影顺风打出。


    这三颗截魂钉像是幽灵一般，直直扑向阿落，划破她的肩膀，鲜血直流。


    真疼啊，她眼前一白，死死咬住嘴唇，骨钉上附着的黑气顺着她的肌肤穿进骨缝，浑身像是被啃咬一般发麻。


    还没等阿落缓过劲来。他再次抬手，又是三颗骨钉打出。


    阿落垂下头，衣衫破烂之处露出黑色血洞，皮肤裂开，血肉翻涌。


    她真想现在现在就昏过去，可是意识却清醒的很，一点点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侵蚀。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她在遇难之时，体内的那只赤鸟都会出来帮她的，怎么这次却没有，难道是自己还不够疼吗！


    可是手腕已经开始打颤了，额头直冒冷汗，连呼吸都被拉扯着蜷缩起身子。


    一次又一次，她不知挨了多少下，血迹已经浸透了衣衫，嘴巴不由自主咧开，露出咯咯打颤的牙齿，脸色苍白的吓人，如同被困在泥沼中的小鸟，逃不开，躲不掉，只能忍受着这如烈火灼烧一样的疼痛，让她剧烈颤抖着，无法自控的失声哀嚎。


    阿落不知道这截魂钉进入血脉之后，会游遍周身经络，再逆转回来，所以她的痛感会是刚才的两倍！


    疼痛入骨，随着周身血脉游走，不知留了多少血，可是她竟然还清醒着，从皮肤内传来的痒，像无数蚂蚁顺着她的骨头在怕爬血液又重新在她体内发酵，汇聚。


    “啊啊啊~”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痛苦而叫出声来，痛不欲生的折磨一下又一下的将她击溃，泪水从脸颊滑落。


    晏九离下手还真狠，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想起那日在护城河畔，他在背后轻轻抱着自己，在耳边说的那句“保佑阿落平安。”


    一时间，泪眼模糊，她绝望而无助的看向高台，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喃喃着：“晏九离，你个骗子。”


    晏九离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腕抬起，打出最后三颗截魂钉。


    阿落被放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异界妖灵无一不瞪大了眼睛，喋喋嘀咕。


    “怎么会有人挨了三十三道截魂钉还能活着呢！”


    “就是啊，命可真大，这都不死...”


    “不可能，这不可能！”晏隧猛地揪起晏九离的衣领，“这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她怎么还能活着！”


    晏九离推开晏隧的手，一眼都没看他，只是回过身向魔尊微微点头，“父王，三十三道截魂钉已经全部打完，刑罚已经结束。”结束二字，他说的格外沉重。


    还没等魔尊回话，晏隧就急不可耐的插嘴，“父王，不能放过这个凡人，必须得杀了她！”


    “够了！”魔尊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他这个大儿子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或许真如这个凡人女子所说的，堂堂异界储君不能是如此莽撞的性子。


    他黑袍一挥，“本尊说话算数，既然这凡人如此命大，将她赶出异界就是了！”


    说完，魔尊向着祭坛扫了一眼，黑袍旋起，像是观赏了一出不怎么精彩的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观众席。


    晏隧气的牙都要咬碎了，可是魔尊已经发了话，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恶狠狠的斜眼看向晏九离。


    一见魔尊走了，那些围观的魔民做鸟群散，只是看个热闹而已，没谁会真正在意她的死活。


    海生看着魔尊离去，知道这一劫算是过了，他搀扶起跌倒在地上的阿落，轻声道：“阿落姑娘，你活下来了，快走吧。”


    阿落从地上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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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起身，看向高台上这些可以随意决裁他命运的恶魔，他们好威风啊，自己就像是在他们悲悯之下才能苟延残喘的浮游。


    她一步步的走下祭坛，踉跄着，蹒跚着，血迹随着她的步伐流淌在黑石板之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你怎么还不死！”


    芝香的目光像是淬上毒药一般狠毒，落在阿落身上，眼底是化不开的狰狞。


    阿落抬起头，静静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轻声开口：“我能做的都做了，把飞飞放了吧。”


    “我说了，我要你死！”芝香怒吼着咆哮，惊得高台上的晏隧一愣。


    晏九离率先反映过来，飞身下高台，挡在阿落身前，喝道；“魔尊已经发了话，让她走！”


    芝香瞬间拧紧眉心，看着他，语含愤恨，“若是我非要让她死呢！”


    “你敢！”晏九离目光如寒针，只是两个字，却让芝香不寒而栗。


    他侧过头，阿落满身的伤痕让他心头一震，颤抖着开口，“我带你走！”


    阿落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他的手很凉，指节微微发抖。


    他哭了吗？


    阿落抬起头，看他红着眼眶，默默注视着自己，沙哑的嗓音带着清颤抖：“阿落，对不起。”


    这一刻，阿落突然明白了。


    她什么也没说，释然的笑了笑。


    她知道他的为难，理解他的不易，他也无可奈何。


    但是，她很累。


    不能再留在异界了，越早离开越好。


    她想从晏九离手心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他攥得很紧，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


    只好任由他牵着，拖着犹如散了架的骨头，缓缓前行。


    她说，“晏九离，我们两清了。”


    晏九离是什么表情，她没有看到，只是觉得他的手掌在发抖。


    芝香凝视着犹如一对璧人一般的两人，目光落在牵在一起的手上。


    她仰头，爆发出狞笑，肆意又绝望，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全是徒劳无功，这三年来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她再次低下头，看着被自己狞笑声惊诧到的阿落，烈唇轻启，“去死吧！”


    阿落转过身，看着飞飞随着黑烟出现在半空，哭喊着：“阿落姐姐...”


    刚呼喊了几个字，芝香猛地捏紧手指，黑烟将飞飞笼罩，毒气弥漫，飞飞的小腿使劲挣扎着...破裂而亡。


    “不要！”阿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推开晏九离，扑向那团烟雾，黑雾散开时，空中只剩下一片灰烬。


    不！不可能，飞飞...


    她大脑一片空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随着灰烬飘到她手心里的只剩下半片残缺的蜻蜓翅膀，小小的，没有光泽的半片翅膀。


    “飞...飞飞...”她喃喃着，不住地摇着头，喉咙里像是塞了块巨石，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和声音。


    麻木，空白，头晕目眩向她袭来。


    “阿落！”


    好像是晏九离的声音，她听不太清，也看不太清。


    他好像和芝香说了些什么，然后芝香在笑。


    芝香的嗤笑声像是魔咒，逼得阿落喘不上气。


    阿落回头来，黝黑的眼眸蓦然转寒，瞳孔骤缩，眼底翻腾起杀意，“你要为飞飞偿命！”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芝香，所有的怨恨和痛楚溢上心头。


    芝香，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