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晚风(乐迷视角)

作品:《明日回信

    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里,纪盈意外知道了一个消息。


    旁边那桌坐了一对年轻男女,年纪相仿,容易让人联想到情侣,但二人间的态度客气而生疏,聊的也都是些初见的话题——并非是纪盈有意偷听,只是这间咖啡店本来也不大,两张桌子离得近,邻桌的对话就一字不漏地传进她耳朵里了。


    她猜那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大概是相亲来了。


    起先她听着也没太留意,之所以会突然竖起耳朵,是因为邻桌那个年轻男子提到了明日回信,还说他们四月份将在本地举办演唱会,纪念乐队成立十五周年。


    要不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可能真要错过了。


    纪盈立刻用手机搜索明日回信演唱会的相关讯息,找到了购票的方法,又下载软件预约了购票。活了四十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去看过任何一场演唱会呢。


    想到那天晚上要去到现场,她还有些情怯。现场应该都是些前卫的年轻人吧,自己坐在他们之中大概会显得有点突兀了。


    毕竟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确实不太符合一般人对于摇滚乐迷的印象。不过认真来说,其实她也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摇滚乐迷,她只是喜欢这支乐队罢了。


    下午出了咖啡店,纪盈又去附近超市采买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她现在独自生活,什么东西都不必买太多,像以前那样每次从超市出来都要大包小包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了。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能看到摆在鞋柜上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母女合影。晴晴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头大笑。这是在晴晴最健康的那段时间里,有一次她们出去郊游时拍下的。


    一转眼晴晴离开已经快四年了,她也总算慢慢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


    晴晴的大名叫纪雨晴,当年之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能度过云销雨霁、晴空万里的一生。可惜她并没有这么幸运,在五岁那一年被确诊了急性髓系白血病M5型,注定要与这个名字的寓意背道而驰。


    因为急性髓系M5的治愈率并不算高,就算治好了也有较大可能复发,平均寿命远低于普通人,治疗的过程也将是个无底洞。前夫考虑再三,主张对女儿进行保守治疗,一切遵从“天意”。他们还年轻,将来可以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大可不必赔上未来数年的心力和金钱去拯救谁——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纪盈无法接受这么冷冰冰的提议:“那是我们的女儿啊!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就在盼着她死、盼着将来再要一个孩子了!”


    前夫扶着她的肩膀,试图劝她理性:“你冷静一点,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的。你以为我考虑的只是钱的问题吗?你知不知道家里有一个病人有多折磨人?天天得为她操劳、为她难过、为她焦虑。就算这回治好了,也还有各种并发症和后遗症,甚至可能又会复发。她这辈子能活多少年呢?别到时候时间精力和金钱都投进去了,最后还是一场空,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要伤心。干脆就长痛不如短痛吧。”


    这些道理纪盈何尝不懂,但她的理性终究败给了她的母性。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天意,我告诉你,当年我生下她,现在我就要救她,这才是天意!”


    她与前夫在大学里相恋,后来步入婚姻,又有了晴晴,在一起已经超过十年,最终分道扬镳。


    前夫在离婚时还算讲道义,把房车存款都留给了她和晴晴,同时也约定日后不会再对女儿尽任何义务,母女俩过得是好是坏都再与他无关。


    房子是刚结婚时买的三居室,这几年房价疯涨了一波,她卖掉大房置换了一个老破小,用差价清偿了贷款,还能剩下不少作为晴晴的医药费。


    晴晴生病之后,幼儿园就不再去了,抓紧时间开始第一期化疗。因为孩子年纪小,各项身体机能都还比较弱,化疗反应很大,呕吐、发烧、拉肚子、嘴巴溃烂等等并发症都出现了。


    看着晴晴遭受病痛折磨,纪盈没有一天不在心如刀割。可是眼看积累的假期就要用完了,不能不回去工作,否则就连唯一的经济来源也要没了,只得让母亲从老家过来帮忙照顾一下晴晴。


    母亲也心疼晴晴,照顾得还算细心周到,只是老一辈难免疏于顾及孩子的情绪,动不动就要对着孩子唉声叹气。晴晴是很聪明的小孩,知道自己生了严重的病,给大人添麻烦了。随着病情影响,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开朗爱笑,尤其是当她发现父亲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天晚上在入睡之前,晴晴抓着纪盈的睡衣问道:“爸爸呢?他不要我们了吗?”


    纪盈轻拍她的后背,说:“是我们不要他了。”


    “为什么不要他了?”


    “如果妈妈有了他,就没有晴晴了。”


    晴晴困惑道:“只能有一个吗?”


    “只能有一个。”


    晴晴认真想了想,埋进她的怀里说:“那你还是要我吧。”


    纪盈搂住她小小的身体,笑道:“当然要你了。”


    当她们拥紧对方时,除了彼此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是外人。


    化疗期间,每当血项恢复一些,都要做骨髓穿刺来评估化疗结果。晴晴从一开始的哭泣抗拒,到逐渐习惯了忍耐穿刺针进入骨髓腔的疼痛。化疗进行得还算顺利,避开了易发的肺炎和胰腺炎,病情缓解了许多,但要最终治愈当然还是得做造血干细胞移植。


    幸运的是,纪盈自己就是合适的干细胞供体,免去了辛苦寻找配型的过程。她做完体检,跟主治医生确定了治疗方案,立刻给晴晴排队进入移植仓。


    移植仓是个跟外界隔绝的无菌区域,晴晴进仓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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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药物彻底摧毁了免疫功能。纪盈见不到她,每天只能通过医生和护工了解晴晴的情况。听说她药物反应很大,每天都会呕吐,但还是在努力吃饭。因为不能见到妈妈,本来已经慢慢变得坚强的晴晴,现在又会常常哭泣。


    纪盈在仓外打了几天升白针,等到各项数值都符合要求,护士给她抽取了干细胞。不久之后,它会被注射进晴晴的身体里。


    她看着那一管深红的血液,想到它来自自己的身体,又将去往晴晴的身体用于拯救她的性命,本就血脉相连的她们又多了一种奇妙而神圣的联结。


    她从未比此时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何为天意。


    移植的前一晚,纪盈和晴晴通电话,跟她说了些安抚和鼓励的话。晴晴说:“我不怕的,今晚我不会哭了。”


    纪盈却柔声道:“可以哭的。晴晴已经很厉害了,哭一下也没关系的。”


    晴晴顿时就哽咽了,委屈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很快了。”纪盈忍住眼泪,仍用平稳的声音说,“明天做完移植,再等几天妈妈就能去看你了。”


    完成移植后,晴晴又在移植仓里待了半个月,然后终于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进行治疗。出仓的那天,分别已久的母女二人终于再次见到了彼此。晴晴的脸色依然苍白,头发落尽的脑袋上戴着厚厚的针织帽,她看见纪盈,立刻朝她张开双臂,等待妈妈拥她入怀。


    纪盈终于泪如雨下,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幼小的女儿。


    晴晴在移植后出现了排异反应,又因为暂时失去了免疫功能,一点点病毒对她来说都很凶险。纪盈和母亲轮流在病床前细心陪护,用了不少昂贵的药剂,所幸晴晴恢复得还不错,各项病毒也都逐渐转阴了。


    转眼之间,晴晴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了。暮春的一个傍晚,晴晴吃完了晚饭,看着电视也觉得无聊,抱怨道:“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


    “等过阵子出院了,妈妈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


    晴晴总是听到大人说什么出院出院,但一直遥遥无期,去游乐场听起来也像个空头支票。她不高兴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你们总是骗我。”


    纪盈在心里叹口气,又起身去找医生,确认了晴晴现在做好防护能够外出,便去借了个轮椅过来。


    她推着轮椅进到病房,对晴晴笑道:“宝贝,我们现在就出去玩。”


    晴晴坐上轮椅,被她推着来到住院部后面的那片绿地上。晴晴许久没有出过病房,这时兴奋地举起双手,快乐地又笑又叫,黄昏的风吹过她的指间,卷起她的笑声飘荡而去。


    纪盈看着她的笑脸,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


    这大半年来吃尽了苦头,存款也花得差不多了,但是都没关系,她从死神手中夺回了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