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星光(乐迷视角)

作品:《明日回信

    演出结束了,有些乐迷直接离开,也有很多乐迷现场购买了专辑和一些乐队周边,过去排队跟成员们签名合影。


    散场的人流中,苏喆走到了吴栖舟身边,说:“好久不见了。”


    吴栖舟问他:“你不过去跟他说句话吗?”


    苏喆明白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摇了摇头:“不了。”


    苏喆当真没再留恋,和吴栖舟一起走出了livehouse。一路无言到了门口,吴栖舟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道:“那我回学校了。”


    苏喆挽留道:“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又想到他们已经分手那么久,自己也没有立场要求他留下,便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吗?”


    吴栖舟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进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快餐店里。正好到了夜宵时间,店里的人也不算少。他们站在点餐台前,苏喆说:“没想到你也来看明日回信的演出。”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吴栖舟抬头去看上方的电子菜单,“但是你果然来了。”


    苏喆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点好了单,找了个空桌坐下,彼此间还是沉默。


    吴栖舟觉得今晚苏喆应该是想跟自己说点什么,比如关于他和那个人的事。但他没开口,自己便也不去问。


    苏喆的两手绞在一起,看了一眼吴栖舟,又半低下头,终于开了口:“我还上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跟着他学过钢琴。”


    小时候他也像很多孩子一样被家长按着学钢琴,但无甚兴趣,又没什么天分,勉强能流畅弹几首考级曲目。后来上了中学,课业忙碌起来,再没什么时间练琴,功夫也就差不多荒废了。


    在上高一时,他成绩有些跟不上。父母为此犯了愁,琢磨着不如让他捡回弹钢琴的本领,走艺术特长生的路子,将来起码还有机会考个像样点的大学。于是在高一暑假里,他被父母送进了艺培机构重新学练钢琴。


    父母给他报了个一对一的授课,授课老师履历优秀,毕业于著名音乐学院的钢琴系,目前是市交响乐团的钢琴手。


    苏喆在琴房里第一次见到了谢老师,他比想象中要年轻,也要英俊得多,看着颇有几分不羁。给人的初印象不像个老师,倒像是那种活跃在校园传闻里的帅气学长。


    打过了招呼,他让苏喆坐到钢琴前,自己随意地倚靠钢琴站着:“弹一段,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苏喆不太好意思献丑:“我水平很烂的。”


    “烂到什么程度?”


    “小时候学过几年,现在差不多都忘光了。”


    “都忘光了?”谢老师笑道,“那还记得中央C在哪儿吗?”


    这个当然还是记得的。苏喆找到中音区域那组双黑键左边的白键,按下了中央C。


    “还行。”谢老师丢给他一本琴谱,“挑一首来弹,我总得摸清你几斤几两才知道该怎么教你。”


    苏喆翻开琴谱,挑了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这是曾经弹过太多次的练习曲了。虽然下手生疏,但毕竟还是有当年的童子功在,苏喆磕磕绊绊地弹了几个小节,又从头再来,如此反复两次,渐渐找回了些感觉,再一次从头弹起,这回还算顺利地弹完了这一曲。


    “手型还挺标准的。”谢老师尽量挑了个能夸的地方,又问他,“现在重新学琴是想提高到什么程度,有什么目标吗?”


    苏喆道:“我爸妈是希望我能当钢琴特长生,将来走艺考的路子。”


    “啊?”谢老师大吃一惊。


    苏喆见他这反应,也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了,羞愧道:“我也觉得不太行,可是我成绩不怎么好,走普通高考估计上不了什么好学校了。”


    “你要是从今天开始玩命练琴,倒也不是没希望。”谢老师诚心建议道,“但是有这个工夫还不如多做点题,请个家教给你讲讲功课,上好学校的希望还更大一点。”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苏喆说:“那我钱都交了。”


    “也是。”一个硬着头皮学,一个硬着头皮教,谢老师道,“先练着吧,能掌握一门乐器也不错。将来在公司年会上起码能表演个节目,要是遇上喜欢的人了,追求的时候还能给人家弹一段。”


    第一次上课谢老师就带着苏喆温习基础,帮他找回手感。要下课了,谢老师叮嘱他回家记得练琴。苏喆点头说知道了,又道:“老师,听说你是阳音毕业的,现在在乐团里做钢琴手?”


    “嗯。”


    “为什么会来这里教琴呢?”这个艺培机构是今年刚成立,规模也不算很大,他觉得以谢老师的履历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平台。来这里教琴,还教的是他这种学生,是有点屈才了。


    谢老师说:“这里是我师姐开的,上学时受过她帮助,所以就来帮衬一下。”又笑道:“你是我教的第一个学生。”


    “第一”这个名头让苏喆有些开心,他也笑道:“老师,你能弹一段吗?让我见识一下交响乐团的水平。”


    “行。”谢老师坐下来,弹了一首亨德尔的《帕萨卡利亚》,不用看谱子就已经倒背如流,音符如行云流水般从他的指下飘起。闭上眼,仿佛置身于雨季时节的老庄园,苏喆也沉醉在这诗意的旋律中。


    他偷偷去看谢老师的侧脸,觉得他弹琴是这么的赏心悦耳,也悦目。


    谢老师弹完一曲,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怎么样?”


    苏喆有些紧张地转开眼睛,道:“好厉害。”又问:“你手腕上的这个纹身,是‘谢’的意思吗?”


    “算是吧。”


    算是?这个答案真是奇怪。


    此后苏喆每周过来上两节课,一整个暑假都在拼命练琴。他发现弹琴其实就像骑自行车,只要学会就不会忘记,就算长久不碰变得生疏了,多加练习便很容易能重新拾起来。他比小时候更加主动和刻苦地练琴,不只为了拼得一个好前程,也因为仰慕谢老师,梦想变成像他那样厉害的钢琴高手。


    而每到下课时,谢老师都会应他要求弹首曲子,弹过李斯特的《钟》,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肖邦的《即兴幻想曲》等等。每次见到谢老师,最期待的除了得到他的夸奖,就是欣赏他弹琴了。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喜欢上谢老师了。


    谢老师性格开朗随和,常跟他开玩笑。有时候他屡屡弹错,谢老师明显都无奈了,但还是努力耐下性子来手把手教他。每到这时,苏喆心里就会又羞愧又窃喜,他嫌弃自己的笨拙,却欣喜于谢老师对他的用心。在这反复的犯错和容忍中,两个人也变得更亲近了。


    学琴的间隙里也会有些闲聊,有一次在说到对音乐的审美时,谢老师问他:“你听摇滚吗?”


    苏喆说:“很少,你喜欢?”


    “听一些。我朋友组了个摇滚乐队,叫明日回信,歌都挺不错的,你有空也可以找来听听。”


    于是苏喆就记下了。


    谢老师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在暑假快要结束时,有一次上课谢老师差点迟到了,眼睛下面带着青黑,话也比平时少得多。苏喆规规矩矩地上完了课,终于等到最期待的环节:“老师,今天弹哪首曲子?”


    谢老师却道:“今天就算了吧,下次再说。”


    苏喆本想磨他一下,但见他今天似乎状态不佳,便作罢了,只是关心地问:“老师,你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谢老师勉强笑了一下:“一点私事。”


    苏喆小心地猜测:“……失恋了?”


    谢老师没有否认,用琴谱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少关心。”


    苏喆摸了摸头,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也不是非要单恋一枝花。”


    谢老师不以为然:“什么话,那是能说不恋就不恋的吗?”


    苏喆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八年了。”


    八年,苏喆想,那是多么漫长的光阴,足以积累下多么深厚的爱意。八年前自己还在上小学三年级呢,而谢老师已经有了相爱的人。


    “那为什么分开?”苏喆问。


    谢老师却说:“我们没有分开。”


    苏喆困惑了:“那这……”


    谢老师便又用琴谱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都说让你少关心了。”他垂下眼看着黑白相交的琴键,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也有他的难处,在这时候我怎么能再像别人那样给他施压呢。”


    谢老师抬起头来对苏喆笑道:“你也一样,将来真谈恋爱了,别动不动就想着换一支花。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那就要多包容体谅人家。”


    苏喆认真道:“知道了。”


    又过一阵子,他去上课时见到谢老师神采飞扬,看起来心情颇好,下课了主动坐到钢琴前,笑容满面地说:“今天就弹个《爱的礼赞》。”


    这是赞颂爱情的著名曲子,配合着谢老师欢悦的模样,苏喆想大概是他和恋人之间的矛盾解决了吧。


    虽然心里有些酸涩,但他也并未感到多么的失落和妒忌,因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个不可能的人。且不说谢老师是否喜欢同性,光是年长他十一岁就已经是个巨大的鸿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因为钢琴偶然有了交集。他并没有多余的幻想,只希望谢老师幸福就好,即使他真的很喜欢他。


    然而又过没多久,有一天谢老师戴着一顶帽子出现,沉静地给他上完课,忽然说:“以后我就没时间再过来上课了,他们会给你换个新老师。”


    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苏喆当即愣住了,然后有些焦急地问他:“那你还会回来吗?”


    谢老师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了。”


    谢老师最后弹了一首拉威尔的《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苏喆在哀伤的旋律中贪婪地看着他。一切就要结束了吗?这会是永别吗?


    谢老师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从椅子上起身,拍了拍苏喆的肩膀:“这几个月你进步很大,以后要继续勤奋练琴,将来考个好学校,加油。”然后不再留恋地离开了琴房。


    苏喆抚上他刚刚触摸过的琴键,上面仿佛还留有他指尖的温度。


    谢老师正像那美妙又稍纵即逝的旋律,短暂地出现在他生活中,又这么仓促就离去。


    他一旦不在,苏喆练琴也失去了动力。他并不是真心喜欢这些,这几个月来突然变得努力,也不过是出于对谢老师的憧憬。


    以他的资质,走专业路子是行不通的,还不如趁早把精力放在读书上。他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父母便也不再勉强他继续学琴,给他报了别的补习课程。


    大概是因为开了窍,又找对了学习方法,再加上数倍于以前的努力,他的成绩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在埋头读书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天忘记过谢老师,也试着练习他曾经弹过的曲子,但发现对自己来说还是太难。


    谢老师离开艺培机构后去了哪里,在忙些什么呢?他还在乐团吗,有机会看到他的演出吗?


    直到有一天,苏喆在音乐软件上收到了明日回信发行新专辑的提醒。他点开新专辑的第一首歌,竟然在作词人那一栏看到了谢老师的名字。他惊讶极了,听完整张专辑,发现谢老师写了几首歌的歌词,也有参与编曲。


    难道他加入了这支乐队?还是转行去做音乐制作人了?从古典音乐跨界到摇滚,真有些不可思议。


    苏喆立刻去搜索明日回信的信息——说来惭愧,先前他只是听歌而已,连成员都不大认得。他查到了乐队现今四名成员的名字,谢老师赫然就在其中。


    词条里也写了乐队的成立时间、发展经历和成员变化。不同于前任鼓手的正式退出,前任键盘手的离队并没有一个官方说法。苏喆对此产生了好奇,便又去搜索那个名叫孔潇的键盘手。


    相关的讨论不算多,各种说法都有,乐迷们倾向于认为他已经亡故了。苏喆在搜索中看到了那名键盘手的一些照片,发现他手腕上似乎有什么印记,仔细去瞧,依稀是一个花体的X字母。


    他心中一震,想起了曾经问过谢老师:“你手腕上的这个纹身,是‘谢’的意思吗?”当时谢老师回答:“算是吧。”


    如果这个X纹身是一对,它是不是可以既代表“谢”,也代表“潇”呢?


    又看到乐队的成立时间,他发现这恰好是谢老师跟口中那个恋人刚在一起的年份,再加上前任键盘手亡故的说法,随后谢老师跨界加入乐队。他把这些拼凑起来,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一段故事。


    从此明日回信的歌变成了最常出现在他耳机里的音乐。除了钢琴,他和谢老师之间又多了一个交集。


    再后来他上了大学,遇到了吴栖舟。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发现吴栖舟在关注自己,目光总是投向这边,玩游戏时专来找他互动,还很主动地来加他微信,过后又是约他吃饭又是约他逛校园的。苏喆心想,是那个意思吗?他喜欢自己吗?


    两个人从普通社员变成了朋友,渐渐又不止于此。他们三天两头碰面、闲聊,苏喆听吴栖舟有些愤愤地说某个专业课老师很烦,每次上课都点名。有些落寞地说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有点想家了。


    苏喆就说:“那我带你到处去玩吧。”


    吴栖舟立刻点头:“好哇。”


    嘴角上扬时带着的那点狡黠和得意,苏喆怎么会看不出来。


    吴栖舟那些明显的试探,笨拙的撩拨,看在苏喆眼中都那么可爱。他开始频繁地想起他、想念他,他不回消息是在干什么呢,他今天上课迟到了吗,他怎么还不表白?苏喆等得心急,忍不住就自己去捅破了窗户纸。


    面对他的表白,吴栖舟毫无意外地接受了。刚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每天都像是泡在蜜糖里。他觉得吴栖舟真好,自己太喜欢他了,虽然他跟谢老师一点也不像。


    然而相处久了,渐渐也会产生矛盾。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心智成熟不到哪里去,吴栖舟又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难免任性些。苏喆自认脾气耐性都不错,有时候却也在相处中感到心烦疲惫。


    每到这时他就会忍不住想,如果是谢老师就不会这样吧?毕竟他是个成熟的大人。然后又想,换了是谢老师面对任性的恋人,他会怎么做呢?


    他记得当初他教过自己:“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那就要多包容体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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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也是这么做的,倾尽全力去对吴栖舟好,而与此同时,他会更加频繁地想起谢老师。


    谢老师就是他的中央C,是他脑海中的基准音,是他情感流动的那个定点,也是他在恋爱中的参照。


    他不仅会拿吴栖舟跟他作比较,也会拿自己跟他做比较。他有些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在怀念他,还是在向往他,又或者是想成为他?


    谢老师总是夹在他和吴栖舟之间,吴栖舟也意识到了他的存在。爆发来得很突然,但一切也都有迹可循。


    在分开的这几个月里,他无数次思考过那天晚上吴栖舟对他的质问:“苏喆,你真的喜欢我吗?你跟我在一起时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与他有过真实恋爱体验的吴栖舟,还是短暂出现又消失,一直活在记忆里的谢老师?


    在失去吴栖舟后,回头再看他们共度的每时每刻、一点一滴,全都是真实具体的快乐。彼此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肌肤相亲时的悸动与美妙,至今仍是刻骨铭心。活泼爱笑的吴栖舟,嘴硬心软的吴栖舟,生完闷气又主动向他示好的吴栖舟,回忆起来都那么生动可爱。


    而那个叫人念念不忘的谢老师,又倾注了多少自己的想象和美化呢?


    这几年他一直在关注明日回信,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今年的巡演信息。以前他都刻意避开他们的巡演,但这回他决定去看一次他们的现场,去见见那个作为乐队键盘手的谢老师。


    见过了现在的他,他想自己就可以真正弄清心里的答案了。


    可是今晚,他在进场前还是感到了情怯。三年不见了,谢老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他还能认出自己吗?那个人是他心中遥远而美好的存在,他其实不想,甚至有点不敢去见到真正的他。


    一直踟蹰到了演出过半,他终于下决心走进livehouse。


    他站在人群末尾,隔着数十米望向舞台,见到了舞台上的谢老师。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据说这是前任键盘手的演出习惯。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他演奏键盘的姿态和当年弹钢琴时完全不同,看起来随意、沉浸,又十分放肆不羁。


    他朝舞台走近,顶着周遭的白眼挤到了前排。谢老师的面孔逐渐在他眼前变得清晰,三十岁的他看起来仍然年轻,却还是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这几年间的坎坷和哀愁、希冀和快慰都沉淀在他的气质里,凝结在他的眉眼间。


    就在他抬头望着他时,余光瞥到了另一个人——


    是吴栖舟!他竟然也来了。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喆的目光立刻就投向了他。


    他无暇再顾及舞台上的表演,分开几个月,此间的思念、歉疚和爱恋都在互相对视的那一瞬间里爆发了。四周拥挤喧嚣,他耳边却只剩静默。


    这一刻他也终于弄清了那个问题,他明白了当吴栖舟和谢老师同时在场,他会毫不犹豫地看向谁,他的目光会追逐着谁。


    直到演出结束,谢老师并没有发现台下的他,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过去对他说些什么,这场年少的暗恋其实不需要什么正式的告别。


    他只想去到吴栖舟身边,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快餐店里,时间晚了,周围的顾客渐渐离去。吴栖舟听苏喆说了所有往事,而苏喆在最后传达的心情,就像是新一次的表白。


    苏喆问他:“这学期你退社了吗?”


    “还没。”


    “之前好几次活动和聚餐,都没看到你来。”


    “我是觉得既然分开了,就尽量别见面了吧,不然也挺尴尬的。”


    “也是。”


    然后又是沉默。


    吴栖舟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想看到苏喆表露出更明确一点的态度,比如直接告诉他想要复合,或者约他下一次见面。


    可是直到喝完了杯子里的饮料,他还是没等来苏喆进一步的表示。于是他道:“我得回学校了,不然宿舍要关门了。”


    苏喆说:“我送你去地铁站。”


    走在逐渐冷清的街头,吴栖舟抬头望去,今晚的夜空中竟然有不少星星呢。


    在地铁站里要分别时,苏喆看着吴栖舟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问道:“过阵子就是平安夜了,有空一起过吗?”


    拖到这时候才说,吴栖舟心里有点嫌弃,忍不住又拿乔了:“不好说,到时候再看吧。”


    “行。”


    苏喆回到家,第二天找出很久没用过的节拍器,打开琴盖,久违地坐到了钢琴前。


    他记得当初谢老师说,学会一门乐器也不错,要是遇上了喜欢的人,追求的时候还能给人家弹一段。他决定最后再听一次他的话。


    以前吴栖舟也好几次说过想看他弹琴,他都没有答应。因为他觉得钢琴是自己和谢老师结缘的契机,也是承载自己对他满腔憧憬的纽带,他不愿意跟第二个人分享。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了唯一的人。


    他选择了一首难度不太高的流行曲,猫王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来表达他的爱意。现在距离平安夜还有二十天,应该来得及把它练熟。


    在此期间吴栖舟还是没等到苏喆的消息。他气愤地想,那天晚上苏喆不是说已经放下谢老师了吗,不是说眼中只看得到他吗?结果撩下这番话就失踪了。这小子到底是想怎样!


    到临近平安夜的时候,苏喆终于出现,又再邀他共度平安夜。吴栖舟心想,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天傍晚,他们约好在综合楼前见,就像曾经的很多次那样。两个人在综合楼前碰了头,打过招呼,相视一笑,都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慨。


    一起上了地铁,苏喆带吴栖舟来到一个大型商场。商场外面有一棵高高的圣诞树,里面也新增了许多圣诞主题的装饰,很有喜庆的氛围。今晚出街的人格外多,餐厅也要排队。两个人取了号,苏喆说:“还有的等呢,我们先去逛逛吧。”


    说是逛逛,但苏喆似乎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拉着吴栖舟来到了商场一楼。一楼中庭有一台公共钢琴,吴栖舟记得自己曾经鼓动苏喆去弹,但被他拒绝了。


    商场里人来人往,但并没有人去弹奏那台钢琴,直到苏喆走了过去,坐在了钢琴前。


    吴栖舟诧异地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苏喆对他笑道:“练了大半个月呢,一首《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送给你的。”


    他把双手放到琴键上,低头弹起了这二十天里废寝忘食练习的曲子。缠绵婉转的旋律之间,凝结着他对心爱之人最大的诚意,是他十九岁的深情。


    商场内琴声飘荡,一些路过的人也驻足欣赏。吴栖舟闭上双眼聆听,那些苏喆试图通过琴声来传递的情意,他都感知到了。


    等这一曲结束,苏喆抬头看向吴栖舟,笑道:“我总是情不自禁地爱你。栖舟,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吴栖舟也笑起来,把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