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便到了沈也去虞城的日子。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可是天气竟难得地好，明晃晃的太阳挂在蓝蓝的天空上。微风吹过沈也的面颊，送来丝丝暖意。


    沈也站在杨府门前，回头望了一眼这个熟悉的地方，随后便坐上了去虞城的马车。


    此时，在杨府的后院门口处，陆甘扶着腿脚不便的杨鹤引站在马车旁，看着几个家丁把昏迷着消瘦的不成人样抬上马车。


    马夫挥挥马鞭，马蹄声和车轮声交织在一起，穿过僻静的巷子，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陆甘才扶着杨鹤引离开。


    院门吱呀一声合拢，门里门外随即回归先前的宁静……


    马车缓缓穿行在繁华热闹的市集，沈也轻轻掀开帘子，好奇地观察打量沿途的景象。


    小摊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讲价声，男男女女的对话声混杂在一起：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马蹄糕，鲜甜的马蹄糕……”


    “五十文太贵了，便宜点吧……”


    “瑾哥哥，我们一起去灯会吧……”


    街道两旁酒楼林立，还有各式各样的铺子，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行人身着锦衣华服穿梭其间。人群聚集的地方，杂耍艺人表演着各种绝技，引来围观群众的喝彩和掌声……


    沈也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繁华的古代街道，她的兴致很高，脸上多了些笑容。


    她在心中暗自感叹道：这虞城不愧是都城，如此富贵繁华迷人眼。这儿一眼望去，各种小吃令人垂涎欲滴，要是杨洲来这里，一定会……


    思及杨洲，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着。


    他一定会活着的，他和她拉过钩的，他会活着来虞城的，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马车停在了一座大宅子前，沈也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府前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宪台府。


    府中的管家把沈也安排在了一处安静的小院里。


    沈也算了算日子，还有半个多月席裕安才会送她入宫，管家给她安排的院子很安静，很适合学习，她正好可以趁着这半个月多学些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一直是她的座右铭，她要学好多好多知识，明智、开阔眼界！


    可她学不过三秒便被管家叫去了席裕安的书房。


    席裕安叫她去书房，主要是为了培养她做一位合格的“宫女”;


    换句话说，就是逼她成为他和杨鹤引在宫中的耳目。


    沈也真是不理解。


    杨鹤引和席裕安两个人，一个是圣上亲封的皇商，一个是圣上信任器重的按察使，按理说，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影响力，为何还要卷入权谋中？


    他们二人，到底是谁想要谋权篡位？


    不管是他们两个人中的谁想篡位，都不应该把她拉入伙啊。


    穿越之前，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智商一般，能力一般，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身上那股“卷卷卷”的劲儿。


    她真的不想做炮灰啊！


    为什么要让她拿一个《权谋漩涡里的炮灰》这样的剧本！！！


    席裕安的话将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沈也拉回现实。


    “离进宫还有半月，你在保州虽然学了些礼仪规矩，但要入宫，那些还远远不够。”


    沈也乖巧应道：“大人说的是，奴一定会加倍努力学习，一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和栽培。”


    席裕安点点头，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随后，他拍拍手，几位“老师”便一一露面。


    沈也和几位老师简单交流后便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间谍，哦不，她不该口误的，是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宫女。


    第一天，老师是桂嬷嬷，她教的是宫中礼仪规矩，包括宫廷礼仪、宫中人物关系、政治格局……


    这门课程为的是让沈也迅速了解宫中的基本情况。


    从下午到晚上，沈也不吃不喝地听桂嬷嬷足足讲了三个时辰，她抬眸望向桂嬷嬷的脸时，发现她的嘴唇都讲干讲起皮了。


    这么高强度的课程，不光学生累，老师也累啊！


    忙活了一天，沈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已经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她本来还打算背单词练口语，现在她的计划完全泡汤了，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


    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鸡不过才打了几个鸣，席裕安便派人来催沈也起床去上课。


    好好好，从前还是大学生时虽然也要早起上课，但是好歹是早八，现在这可是早六啊！


    抱怨归抱怨，席裕安的安排她不得不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课堂”。


    今天来上课的，沈也暂且称他为山羊老师。


    为什么沈也要这么叫他呢？


    因为来给她上课的是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他很严肃，三个时辰的课程，他全程板着脸，一次也没有笑过。


    他教的内容，简单概括来说就是通过模拟不同的场景，训练她在各种情况下的应对能力，包括如何与人交流、如何隐藏身份、如何在紧急情况下保持冷静……


    第二天的课程，沈也累得像条狗。


    第三天的课程，沈也还是累得像条狗。


    第四日的课程是最重要的，学习内容：情报训练。


    沈也要学习基本的情报收集技巧。


    说实话，沈也对这门课程非常感兴趣，因为听说席裕安给她请来的老师是虞城采闻司里的采闻官，是像宋平安那样的采闻官。


    这位采闻官确实很优秀，教了沈也许多情报收集与传递技巧，可他也太凶了，沈也每次回答问题回答错了，他都会用戒尺狠狠地打她的手心。


    一整天下来，她被打了无数次，两只手都是红肿的。


    连续学了四日，席裕安竟然大发慈悲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两天假期，除了吃饭上厕所，她都在屋子里睡大觉，睡得天昏地暗……


    美好的假期时光总是短暂的，沈也又变成了牛马去上学，去学习做间谍的基本素养。


    这次老师一位大师，培养内容：心理建设。


    沈也明白，干间谍这一行，心理素质极为重要。


    大师为了强化沈也的心理素质，让她能够承受压力，保持忠诚，便不停地给她施加压力。


    席裕安为了检验她的衷心，期间居然还派人乔装打扮一番，专门给她设了一个局，用金钱来诱惑她。


    虽然沈也真的很爱钱，但在求生的本能面前，她内心挣扎纠结一番最终还是乖乖地选择了拒绝……


    饶是沈也这么爱卷卷卷的人，在这么高强度的快速教育、密集课程的压力下，她也是精疲力尽了，她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手段。


    这分明是重新上了一次高中！！！


    沈也没想到，除了传统的教育方式，席裕安还给她安排了实地考察。


    没错，席裕安居然带着沈也去了宫里。


    说是要让她提前熟悉“工作”环境。


    正逢大皇子虞铭的生辰，圣上在宫中举办宴席为其庆生。


    席裕安作为圣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进宫之前，席裕安微笑道：“学了那么几日了，今日我到要看看，到底是骡子是马。”


    沈也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止不住地发毛，她现在算是理解了“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这句话的意思。


    沈也跟在席裕安身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她以极高的素养，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还好，一整场宴会下来，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或许正是因为整场宴会太过平静无事，席裕安没有看到沈也的学习效果。所以回到宪台府后，他突然说要问她几个问题。


    席裕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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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皇子的关系如何？”


    沈也答道：“今日公主和二皇子都为大皇子准备了生辰礼，关系确实很——”


    “好”字还未说出口，席裕安便皱起了眉头，沈也见状，立马改口道：“他们的关系不好。”


    她知道“好”这个答案一定是错误的，帝王家，皇子们多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哪能关系好;


    可她怕若自己直接说皇子的关系不好，席裕安会借此斥骂她竟敢妄议皇子……


    “何出此言？”席裕安放下茶杯问道。


    沈也拼命地回想了自己看到的和记住的细节，随后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应道：“回大人，公主和二皇子虽然表面上为大皇子庆生，但据奴婢观察，他们的眼神交流……不太友善……。”


    “嗯？”


    “而且——而且桂嬷嬷教过，再者，公主与大皇子之间因争夺母妃的宠爱而素有嫌隙。”


    沈也在心中暗自庆幸这几天的题海战术和高强度训练还是很有用的，再怎么说，她还是记住了桂嬷嬷教过的东西。


    可下一秒席裕直接泼了她一大盆冷水。


    他厉声斥骂道：“沈也，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妄议皇子！”


    沈也OS：OK，fine.


    刚才他假装皱眉诈她来着，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若是说不好，他就会骂她妄议皇子。


    现在，她只得乖乖认错：“大人，奴婢知错，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席裕安面色稍缓，继续问她：“圣上一共有几个孩子？”


    啊这……


    沈也不知这个问题该答不该答，没准儿她说了答案他又得像刚才一样，骂她妄议。


    吃一蛰，长一智。


    她犹豫了半分钟后，缓缓开口应道：“奴婢认为，圣上英明神武，如同天神降临，对百姓慈爱如父。在圣上的庇护下，天下百姓均为圣上的子民。”


    席裕安听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评价道：“还算聪明伶俐。”


    沈也听后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平时喜欢看《甄嬛传》这部电视剧，对里面的剧情和台词了如指掌。


    皇帝也曾问过甄嬛一个问题：“弘曕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甄嬛的回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当然，天下万民都是你的子民。”


    “好了，回去休息吧。”席裕安道。


    沈也恭敬地行礼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今日有惊无险。


    其实她记得桂嬷嬷讲过的，当今圣上一共有四个孩子，大皇子虞铭，二皇子虞辞，三皇子虞洲，公主虞昭。


    四个孩子中，最不受宠，最神秘的是四皇子虞洲。与其他两个皇子不同，虞洲从小便被送去道观养着，久不见人。


    像今日这种宴席，他从来没有出席过。


    而且今日在宴席上，沈也是能够敏锐地洞察到藏在大皇子与二皇子表面兄友弟恭下的剑拔弩张的敌对情绪的。


    再结合席裕安席间与大皇子多有暗戳戳的眼神交流，沈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席裕安，杨鹤引与大皇子为伍。


    所以她前几日想错了，不是席裕安和杨鹤引要谋权篡位，是他们想勾结在一起，辅佐大皇子上位。


    至于为什么他们选择的大皇子而不是二皇子，沈也想也许是因为大皇子年长，圣上虽然没有立皇后，但是他的母妃岚贵妃更加受宠，所以他们二人觉得虞铭上位的机会更大。


    沈也躺在床上正要入睡之时，她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


    今日席间，她曾见过两位皇子和公主的模样。


    两位皇子都符合沈也对皇子的印象，他们二人仪表堂堂，相貌不凡，眉宇间都带着一股尊贵的气质。


    至于公主虞昭，她虽然只远远地看了几眼，可她觉得她真真是好看极了。


    最重要的是，沈也觉得，公主的眉眼和通身的气质十分地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