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换门亲事

作品:《都盼他妻有两意

    他们之前有说过什么,让裴誉恨恨如怨夫般的话吗?


    纪清梨没有头绪,她同裴誉一直以来的联系都不远不近,十天半月不见也是常事。


    当年纪清梨翻墙撞倒他,想跑又没胆子跑,好不容易守着他醒,没想到尘土凝重疤痕下的一双眼有着不合年纪的狠,抬手就掐住纪清梨脖子,往死里下手。


    纪清梨撑到他身上,险些真被掐死时,两人肚子一齐叫起来,他这次一顿,手中力道松了几分。


    纪清梨惊惧捂住被掐红的脖子,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对视,贫瘠得只剩下沉默。她舔过干涩唇瓣,用之后同他分食物的空头话,换得跑掉的机会。


    裴誉心眼多不好糊弄,他并不贸然跟上纪清梨,却记住了她翻墙的位置。


    没过几天,他就踩点堵到她院墙外,沙哑声音要纪清梨履约。


    纪清梨恰好得了孙姨娘帮衬过得好些,从墙角破洞里向裴誉递出生机。


    雪才化开,遍地潮湿泥泞里,两人就这么靠个洞往来,灰扑扑窸窣老鼠般分一块点心,或者是裴誉不知从哪搞到手的炭火食物。


    时间久了,纪清梨渐渐知晓他单名一个誉字,叫他小誉他也没否认。小誉与她应当是同岁,无父无母,从拐他的人牙子手里跑掉后在京中居无定所,日子比她更难。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心又不怎么白,辗转在各个铺子总能摸到活路的法子。日子往后两人也能混得体面点了,裴誉就靠到院外那棵树上,和她说些街头巷尾的小事。


    有时高抬下巴抖抖袖子,漂亮簪子、话本和热乎乎的糕点就会从天上掉到纪清梨怀里。


    纪清梨惊讶问他钱从哪来,他就傲慢哼声,说别管,他有他的手段。


    直到一年前,裴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慢慢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纪清梨无处寻他,又辨不清他是否觉得是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后来踌躇不定时纪清梨自己出事,后又有沈怀序上门提亲,再没功夫去担心裴誉了。


    如今再见面,裴誉这么大火气好像也情有可原。纪清梨好心拍拍他:“小誉,我没忘记你。”


    “你一直不出现,我又不知道去哪找你,才会拖到现在。你是去哪里了,成婚时我还在愁找不到你人,该怎么送请帖请你来吃顿好的......”


    纪清梨不提嫁人还好,一提裴誉犹如滴进水的油锅,连连冷笑几声:“你还想我吃你的婚席?我饿死我也不会吃的,你根本就不该嫁给他!”


    她怎么能嫁到沈家去?裴誉被永安侯府找上的那一瞬,他就已经想好怎么坐稳位置后,把纪清梨一同取回来给她截然不同的好日子了。


    只是局势不稳,裴誉不好声张又怕连累纪清梨,脱身前忍耐只翻墙叮嘱这丫头好生等他,给他一点时间。


    纪清梨那时说好,可一转头,裴誉算尽机关提出求娶纪清梨的计划就被另个人捡走。


    裴誉气得呕血,这京城里人人拿自己当主子,个个眼高于顶从不用正眼看人。偏偏就那一日,偏偏就纪清梨掉个破手帕,死太监在前假清高在后,非要长了眼睛抢在他前面去捡。


    还有那个沈怀序,表面是风光霁月朗朗君子,为这点小事上门提亲,他在装什么?真以为别人看不出他借题发挥的小心思了?


    从见面起裴誉就一直在发脾气,纪清梨眉头也皱起来,但念着裴誉不知缘由白等了她这么久,她还是克制语气把那日丢帕子的险境再说了一遍。


    “所以我嫁给沈怀序已经很好了,你不知道那日......”


    “我知道。”裴誉不假思索,他当然知道,他知道那帕子是什么柔软触感,怎么趁她不防、从她袖里悄无声息落出来飘到地上的。


    只要是纪清梨的事,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得早、知道得多。


    半路横出来的沈怀序跟他比起来,算什么?


    然而低头对上纪清梨困惑眼神,剩下的话又难以启齿了:“我.....”


    是他动手疏忽,他自己把机会递到别人手上,还吓得纪清梨这般心有余悸,他要怎么说?


    裴誉喉口就像快冷死在路边的那年从厨房偷来椒叶,就这一口白酒吞下去那般又苦又辣的烧,他只有闭了闭眼吞咽克制情绪,才能不在纪清梨面前失态得太难看。


    “我......我都知道。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非要嫁给沈怀序,纪清梨,姻缘是大事。”


    “这般草草嫁过去,你们从前也没见过,他会对你好吗,他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听什么故事吗?知道你平日闲暇发呆看花什么表情吗,有我知道吗?”


    裴誉越说越觉得如此,纪清梨嫁给沈怀序哪有什么感情在,盲婚哑嫁全是用责任在维系。


    沈家能给纪清梨的,他现在也能给得起了。不过晚了半步,凭什么就因着那半步任由沈怀序捷足先登?


    裴誉气势渐回,抬起下巴:“纪清梨,你平日糊涂将就的就算了,婚姻大事怎能将就?”


    “听闻沈怀序年纪比你大,为人疏离少言寡语,定然是个老古板。”裴誉低下头来,脖间腰间佩饰叮铃哐啷得响,声音也低下,“他能行吗?”


    纪清梨呛到,左右张望一番才瞪他眼:“乱说些什么。从见面起你就怪怪的,还穿成这样刻意守在外面,到底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裴誉挑起她下巴,骨感浓重的眉眼一瞬不眨堵在她面前,“我要问你有没有换门亲事的想法。”


    “好端端的,我换门亲事做什么。你又吃到什么坏东西了?”纪清梨习以为常拍开他的手,虽然沈怀序冷淡了些,婆母杨氏脾气不好了些,但给得待遇都是足量的好。


    如今世道就是去做工,也没有钱两到位事情轻松的活,何况他那张脸是货真价实生得不错,纪清梨没觉得这门婚事勉强。


    那他呢,他算什么?


    裴誉为她态度咬牙,发带晃在眼前,怨夫冲天活像她在外面寻野男人贪新鲜,光把他一人落下了:


    “这才多久,你就这么喜欢沈怀序了?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古板规矩多年纪大?”


    “......沈怀序只是比我大三五岁,性子克制了些,没你说得那么吓人。”


    裴誉好像认定她嫁去是件错事,纪清梨无奈,人同人的处境不能一概而论,她就算把所有掰开了同裴誉说,对方也不一定能感同身受她的顾虑。


    不过他这个语气......纪清梨犹豫下,问他:“你好像很讨厌沈怀序,很想我和离。你来寻我的这段时间,可有给我写信?”


    她认出来了?


    虽然没见过他的字,但还是心有灵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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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出他的吧?


    裴誉撩起眼挪开视线,佯装不在意:“你说的是什么信?”


    这般态度,好像并不知情。也是,拿那种信揣测小誉未免有些太不信任他了,况且那信纸柔软昂贵,又沾有名贵熏香,不是小誉能用得起的。


    纪清梨否认这荒谬念头:“没什么,只是最近收到奇怪东西。你还没说半年前究竟做什么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身漂亮衣服是从哪来的,发财去了?”


    她称那些呕血怨愤的字句为“奇怪东西。”


    裴誉沉默。


    他寂寂看纪清梨新鲜打量他环佩,脑中闪过数年前她被掐得奄奄,不知是裴誉自己误会她和人牙子是同伙,受伤也照旧老实坐在那,说撞倒他是她的不对,别生气。


    她也不知无数个落魄狼狈溅进泥土的夜,裴誉是用什么样的念头熬过来,再在白日拍开尘土若无其事摸到她后院来,把怀里几层帕子包着的烧鸡拿出和她一人一半,佯装不在意问他们会不会一直这么在一起的。


    她那时分明说了好,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还上赶着说自纪清梨出嫁后他还是来她院里等她,不放过任何她也许回来的机会,又愤恨写信,日日怨她嫁错人做什么,说了有什么意义。


    裴誉想,算了。


    她嫁给沈怀序算了,不愿和离算了。


    反正纪清梨的想法,是能顺应现实改变的。


    今日觉得尚好不用合理,明日呢,改日呢?


    夫妻感情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她现在尚可只因沈怀序那伪君子的脸还行,她吃个新鲜而已。


    难道沈怀序不会老,纪清梨没有看厌吃腻,想要换个口味的一天吗?


    他比沈怀序年轻,这是资本。


    裴誉扯扯唇角,炮仗似的脾气忽得软和下来,他有得是手段和时间。


    大不了做小,捡起从前自狗洞爬过来的老派头,沈怀序那道貌岸然假清高的东西在外,他就和纪清梨背靠背肩挨着肩在里。


    偷情也好,相好也罢,全都本就是裴誉该有的。


    还有那帕子,该是他的东西也全得物归原主还他。


    “我没去哪,不来寻你只是刚换地方住有几处不便。你瞧这天气处处化雪,把我衣摆都溅脏了。”


    “可有手帕借我擦擦?”


    春兰要上前递方巾,裴誉眼疾手快指头一勾,就把纪清梨先前擦过唇角的帕子勾出来了。


    “不行,这是我用过的。”


    上头还有她唇角溢出的胭脂,况且怎能随意把手帕给外男,她已吃过一次亏了......


    裴誉幽幽盯着那胭脂红,轻飘飘开口:“我想着来见你特意弄得这身衣服,若是弄坏,不一定好赔了。”


    纪清梨一下卡住,很心软的犹豫:“你拿方巾擦也一样的。既然昂贵,怎的还要在这个天穿来......”


    他撩起骨感浓重的眼,低低讲:“你说好看。”


    裴誉深知博弈轻重,更知纪清梨耳根软,心软得如豆腐,在人手中晃晃被轻易拿捏。


    他只要还是从前的那个裴誉,手里还有同纪清梨共苦的那几年,哪怕在她心里还是可怜落魄,还是从前那只溅到泥水里的狗,他就拥有纪清梨的几分特殊。


    沈怀序无从争到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