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织造令出 春苗泣血守寒窑

作品:《我用纺织技术让夫君掉马了

    新雪未停,山道被碾出两道深辙。青鱼咬着糖糕跳下马车时,糖糕碎渣簌簌掉落,被他手忙脚乱接住:“夫人稍候,我去前头探路,顺便买几个炊饼!”少年嘻嘻笑着将剩下的糖糕塞进荷包,束紧的袖口下隐约可见暗卫独有的玄铁护腕。


    谢平安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窝,忽然想起十四初到棉田的模样——也是这样莽撞,把棉苗当杂草拔了个精光。


    她拢紧肩上的素棉衣正要下车,却见青鱼脸色煞白地折返,怀里还抱着两个灰扑扑的土块。


    “那……那不是炊饼铺子。”少年喉结滚动,指节捏得发青,“他们在卖观音土。”


    茅草棚下土窑旁,两个孩童正抱着土块啃食。青鱼的半块糖糕在荷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七八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便从草垛后钻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荷包。


    少年暗卫丢掉怀中土块,本能地按住剑柄,却在看到最前头的女童赤着皴裂的双脚去捡地上的土块时,颓然松了手。


    “接着!”谢平安将整包糖糕抛向空中。孩童们欢呼着涌向散落的甜香,她趁机拽着青鱼退到榕树后:“你家大人派你来,就为看这些?”


    青鱼低头擦着剑穗上的糖霜:“大人他……”


    “他既要护着程家,又何必惺惺作态。”谢平安忽觉腕间旧疤刺痛——那是安子熙攥她手腕留下的红痕,她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刺耳无比。


    青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暗卫特有的冷光:“大人从未……”


    “从未什么?”


    青鱼张了张嘴,终究截住话头,低下了头:“夫人,青鱼知错了。”


    “阿姐,我错了。”谢平安眼前忽然闪现十四低着头沮丧的模样,他挠着脑袋嘻嘻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算了,原也不关你的事,是我话说重了。”平安柔声道,看来眼前的小侍卫虽然还是少年心性,却心细如发,不是那么容易被套话的。


    她将手里剩的一块糖糕塞到青鱼面前:“吃吧,你在厅外守了一上午,又赶了两个时辰的马车,肯定很饿了。”


    青鱼抬眼看着眼前如木棉春雪一样的少夫人,忽然就红了眼眶:“青鱼不该如此揣测夫人,方才在镇上夫人说要下车买糖糕,青鱼还以为夫人是要找机会……”


    谢平安眨眨眼,轻咳一声,其实他说的也没错,自己当时是想找机会脱身来着,可惜眼前的小侍卫像个口香糖一样粘在她身上。


    “你也是职责所在,有机会我亲自做糖糕给你尝尝,保证比街上的好吃。”谢平安安慰道。


    青鱼闻言又变得活泼起来:“不敢劳夫人大驾,哪日赏我口那珍珠饮尝尝,青鱼也就满足了。”他嘻嘻笑着。


    “这还不容易,别夫人夫人的了,乡邻还不知道我和你家大人的事,叫我平安就好。”谢平安叮嘱着眼前的馋嘴猫,抬步朝山上走去。


    “那哪成?”青鱼抱剑跟上,“要不我称呼您平安姐姐吧。”


    听到“姐姐”二字,平安脚下微顿:“随你。”


    “平安姐姐!”青鱼高兴地大声叫道,“姐姐你说……”


    还没走出半里地,少年的话就串成珠子哗啦啦在谢平安耳边滚了一路。


    一辆牛车从山脊下蹒跚而行,谢平安盯上车上新布,一脸疑惑:“这不是往镇上送棉布的车吗?怎么村民新织的棉布又被送回来了?”


    二人跟着牛车赶到村口,却见村口石磨边围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挥舞着被退回的布匹,情绪激动。


    “织造局新令!”旁边的老槐树上贴着明黄告示,“凡布匹经纬不足百二十者,一律不得入市!”


    青鱼抱着剑从人群中挤出来,眉头紧锁:“这哪是收布,分明是断人生计!”不知被谁绊了一跤险些滑倒,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眼神骤然锐利,像换了个人似的。


    谢平安注意到他的变化,心中一动。这个平日里贪嘴话唠的少年,此刻竟透出一股冷冽的气息,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她忽然想起安子熙,他为何上一刻还对自己冷言警告,下一刻又助自己逃离程家监视?他究竟想干什么?又想让她为他做什么?


    望着那织造令上户部棉政使的盖印,她不由眉头紧锁,这个盖印正是鸣凰郡主令牌上的,此印一盖,棉农的经纬布就彻底没了活路,而程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缴棉农抵押的土地,用三梭布彻底垄断海贸市场。


    “姑娘,姑娘!”忽然,一个老妇人挤开人群朝平安扑来:“你可回来了,春苗又咳血了……”她鬓发散乱,眼神焦灼,枯瘦的手扯住平安袖口,“还有喜宝,喜宝发高烧了,大雪封路我也找不着大夫上山,可把老婆子我急坏了!”


    青鱼瞳孔骤缩,这个老妇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轻易就接近了少夫人?他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却见谢平安已提起裙摆往山上奔去,素白袄裙在雪地上拖出一串雪痕。


    “冯妈,你先别急,去家里取碳和棉被过来,我先过去看看……”她说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唉,”冯妈答应着蹒跚跟上,“姑娘来了,老婆子的心总算落定了,我这就去!”


    一旁的青鱼呆愣地摸不着头脑,被她一把抓住:“小伙子,你是被派来送姑娘的随从吧,正好老婆子我力气不够,你帮我去搬些新碳。”说着不等青鱼反应,拉着他往另一边岔路走去。


    “哎,大娘你……”青鱼挣了挣竟然没挣开,“我……姐姐!”他望着谢平安越走越远的背影,认命地被拖了过去。


    土窑里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谢平安掀开草帘时,春苗正蜷在火塘边,怀中婴孩的啼哭已弱如游丝。炭盆里将熄的余烬映着妇人惨白的脸,嘴角还凝着未擦净的血痂。


    看见平安进来,她残烛一样的眼里恍然迸出一丝亮光,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平安赶忙把她按下:“你身子弱,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春苗紧紧抱着怀里的不足半岁的婴儿,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她焦灼地看着平安:“喜宝他……”一张口,声音沙哑得仿若砂纸。


    平安小心地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才发现他已烧得开始抽搐,这样的场景让她心中一悸,不由的想到幼年的吉祥。她赶忙将孩子侧抱防止呛咳,又解下棉衣小心地裹在孩子身上,喜宝终于停止了啼哭。


    冯妈和青鱼匆忙赶到,携进一室风雪。青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抬头看到炕上的春苗还有这湿冷不堪的窑洞,他深深皱起眉头:“我去生火。”说着便去炭盆前添碳。


    “打半桶热水过来。”平安转身朝青鱼吩咐道,接过冯妈手里的被褥给春苗盖上,“冯妈,有热粥吗?”


    “老婆子刚煮了一些,还没来得及给春苗娘子吃,孩子就发起高烧来了,我这就去灶上热一下。”冯妈佝偻着背去了灶台生火。


    不一会儿,土窑就被烘得暖和起来,青鱼也烧好了热水。平安小心地把孩子放到温热的水里泡了一会儿,又用干净的新棉褥子包好,喂了几口温水,孩子终于开始退烧了。


    冯妈端来热乎的米粥给春苗喂粥,平安就手舀着米油喂孩子吃了些许,眼见着孩子不烧了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来把他抱到春苗怀里。


    春苗看到孩子转危为安,欣喜地落下泪来,她张张嘴想对平安说些什么,平安借掖被子给她递了个眼色,她立时点点头咳嗽起来。


    “冯妈,之前抓药的方子还有吗?”


    “在这儿。”冯妈洗干净碗在围裙上擦着手,从灶台边拿出一张单子。“药前几日就吃完了,要不是下雪路不好走,喜宝又病了,老婆子我拼了我这老命也不能让药断了呀。”


    “冯妈,这些日子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春苗和孩子还指不定要受多少苦呢。”平安接过冯妈的药方递到青鱼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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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鱼小哥,麻烦你跑一趟去镇上抓几副药回来,人命关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青鱼为难地接过药方:“平安姐,不是我不想去,实在……”实在是不敢去,他家大人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夫人,他怎敢擅自离开。


    “哎呀这位小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不要再磨蹭了。”冯妈忽然一把抓住青鱼往窑洞外推去。


    “这……”青鱼挣扎回头,却见那佝偻的老妇人眼中精光一闪,枯枝一样的手指不耐地在他手肘敲击着,直到那敲击的节奏越来越熟悉,青鱼猛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老妇人。“快去吧。”冯妈说着,把他推出了窑洞。


    “平安,”待青鱼一走,春苗仿佛恢复了些力气,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多亏了你,不然这次我真的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她转头看着身侧熟睡的喜宝,满眼不忍,“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喜宝,他还这么小。”


    “别胡思乱想。”平安握住她的手,“你可是咱白絮村有名的铁娘子,我还等着给你交租呢,要是这么死了可不就亏大了。”七年前谢平安回到岭南的时候无处落脚,一直住在这个土窑里白日里给人做做针线活或是教村民们一些种棉纺织的技术,收几文学费。


    直到遇到了在山下开茶铺的春苗,与平安温吞的性子不同,春苗热情泼辣,人送外号铁娘子,因为父母早亡不懂纺棉,因此和平安一样到了说亲的年纪却无人问津,二人一见如故。


    平安将珍珠饮的方子教给她,为表感谢她便把山上的棉田租给她耕种,还找来村民帮她在山脚修了院子。


    要是没有春苗,她和吉祥还有十四如今还不知何种际遇呢。


    两年前,春苗忽然来找她告别,说在卖茶时遇到了心上人,要跟心上人一起出海去了。她还当她又是吃了酒说醉话,谁知第二日找她交租,她果然关了铺子不见了。


    再见到春苗是一个多月前,从前热情泼辣的铁娘子怀中多了一个不足半岁的孩子,满身血污,形容枯槁……


    “平安,其实我骗了你。”春苗仍不安心,“我之前跟你说是被我家那死鬼打出来的,其实根本不是,我是……”春苗还欲继续往下说,却被平安阻止。


    “冯妈,收拾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


    春苗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你不愿回家住着,也不去我的院子,偏要躲在这土窑里,我早就猜到了。”她说着走到灶台口,将灶台旁的石几用力推了推,露出石几底下一个漆黑的地洞出来……


    ----


    "跟丢了?"安子熙霍然起身,案上烛火被袖风带得剧烈摇晃。他指尖捏着卷轴边缘,青筋在冷白手背上蜿蜒,"跪着说。"


    青鱼单膝重重磕在青砖上,玄铁护腕与地面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属下奉命随夫人去棉田,路遇饥民哄抢,后又撞见织造局新令..."少年暗卫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夫人借春苗娘子病重支开属下,待属下取药归来..."


    "咔嚓"一声,玉扳指被捏得泛起青白纹路。安子熙踱至窗前,檐角风铃在暮色里叮咚作响,像极了昨日谢平安昨日踩碎鸣凰玉珏的声响:"她给你递药方时,眼睛可曾发红?"


    "夫人说人命关天时声音都打着颤。"青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她还说欠属下一份人情..."


    安子熙冷哼一声,眼前浮现出那木棉女梅园“吃醋”时泪眼婆娑的“伤心”模样:“她素来最会做戏!”


    青鱼吞了吞口水观察着安子熙的脸色,见他没再动怒,方小心回道:“对了,属下今日见到了朔月,应该是朔月统领,没错”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的身影“那个叫冯妈的老妇人”


    “知道了”安子熙重新坐回案几拿起方才的卷轴,似乎对青鱼的话并不意外,青鱼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副岭南棉田分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