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敬你我情意胜今朝

作品:《春华照灼

    甫一入殿,顾荣便觉一道道颇为隐晦的打量落在她身上。


    抬眼看去,人人面上堆着笑。


    顾荣亦端方得体的颔首得体的笑了笑。


    这,便是权势。


    满堂宾客,羡慕也好,嫉恨也罢,都只能深深掩埋,戴上和善、恭维的面具。


    无一例外。


    凡有资格赴宴者,皆背负着数十上百的族人,没有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资格。


    顾荣和谢灼的位置设在大殿的最前方。


    鎏金铜鹤衔着的烛火将大殿映得亮如白昼。


    因而,所有宾客都清楚的看到,浑身散发着清冷又凛冽气息的谢小侯爷在望向顾荣时温柔的眉眼。


    谢灼先是替顾荣扶正了微微歪斜的玉簪,而后亲自斟了盏热茶,放在顾荣手边。


    “娘子,先用盏热茶驱驱胃里的寒气。”


    声音清冽又坦荡,犹如碎玉般落在满堂宾客耳中。


    官员们:确定了,谢小侯爷栽了。


    十之八九是没有机会将自家女娘塞进忠勇侯府了。


    顾荣真真是撞了大运。


    “谢侯夫人。”


    就在宾客们心念百转千回之际,清玉公主捻着帕子,掩唇轻咳一声,突然发问“本宫听闻谢侯夫人不计代价和回报为给北境军筹备粮草、御寒衣物,名下铺子的现银更是抽调一空,甚至还典当了嫁妆里的珍宝玉器,这才维持了北境军的衣食温饱?”


    话音落下,满殿私语声倏地一静。


    就连那隐晦复杂的眼神都似乎停滞了。


    清玉公主很是满意她的言语造成的影响。


    这是属于顾荣的功绩。


    北疆一役大捷,顾荣的功绩丝毫不逊色于谢小侯爷。


    凭什么那些官员、女眷们看向顾荣的眼神里,羡慕嫉妒之余,又隐隐浮现着自以为微不可察的不屑和鄙夷。


    仿佛,顾荣是踩了狗屎运,高攀了谢灼。


    而谢灼色令智昏,瞎了眼,相中了顾荣。


    在她看来,分明顾荣才是谢灼的贵人。


    顾荣心下一暖,抬眸笑了笑,眸光里尽是了然。


    清玉公主时时刻刻践行着当日结盟时的誓言。


    “北疆冬日苦寒,边军守土戍边,丹心铁骨英雄气,护身后万家灯,臣妇敬之佩之。”


    “能为北境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是臣妇的荣幸。”


    清玉公主眸光潋滟,熠熠生辉“如此说来,传闻不虚。”


    “谢侯夫人,大义之士也。”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可见粮草之关键。若无粮草,兵马再多,也难现其威。”


    “谢侯夫人也是北疆大捷的大功臣。”


    说到此,清玉公主顿了顿,微微颦眉,话锋一转,故作怨怪道“谢侯爷,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在座的诸位皆知,运往北疆的粮草、衣物换作了砂石,险些让北疆沦为人间炼狱。”


    “幸而谢侯夫人大义且仁爱悲悯,方免北疆大难。”


    “这般惊世大功,你怎能不细细上表呢。”


    “谢侯爷好福气、也是好运气,能得令夫人这般巾帼奇女子为妻。”


    谢灼面上不见半分被质问的不悦,而是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朝着清玉公主拱手作揖“先行拜谢公主殿下替臣的妻子仗义执言。”


    “不瞒殿下,臣妻性情内敛低调,不愿张扬,又觉为国为民义不容辞,便想着不必留名。”


    “臣思忖再三,深以为然。”


    “真正的大义,无需宣之于口,问心无愧亦可。”


    “不过,能侥幸求娶臣妻,的的确确是臣此一生最大的福气。”


    顾荣:她像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人吗?


    之所以做好事不留名,只是考量着未至扬名之机。


    本想着群臣发难,威逼胁迫她大度贤良时,点燃这把火,堵的群臣哑口无言,不得不捏着鼻子称颂她。


    孰料,谢灼以靖北之功换恩旨,省了她的诸多麻烦。


    “谢侯夫人高风亮节,世所罕有。”清玉公主由衷道“令妻可以淡泊明志,坦荡无私,然,本宫不忍见怀瑾握瑜、苍松翠柏的女子默默无闻,为世人所忽视。”


    “不知谢侯、谢侯夫人是否介意本宫越俎代庖面禀镇国长公主殿下,代求恩赏?”


    “大公无私之人,合该在史书工笔下百世流芳。”


    谢灼“公主殿下一片好意,不敢辞也。”


    无声无息间,群臣及其女眷看向顾荣的眼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此大功,即便是封王侯,也不为过。


    偏生,顾荣是谢小侯爷的妻子,是大乾的一品诰命夫人。


    某种程度而言,谢小侯爷遮挡了顾荣的光芒。


    “永昭长公主到。”唱名声打断了大殿诡异的气氛。


    “臣等拜见长公主殿下。”人人起身俯首行礼。


    永昭长公主端坐高台之上,威严又不失温和道“平身。”


    “既是庆功宴,大喜的日子,不必过于拘谨束缚。”


    “方才,诸卿在聊何事?”


    清玉公主温温柔柔又言简意赅的禀明永昭长公主。


    永昭长公主:……


    她随口一问,就要让顾荣的羽翼更丰盈了。


    “原来如此。”永昭长公主面上一派恍然大悟之色“的确是大功一桩,必须得厚赏。”


    “顾荣。”


    顾荣恭声道“殿下。”


    “本宫便做主将北疆五郡的盐铁经营权赐予你。”永昭长公主大手一挥。


    顾荣闻言,眉心微动,眸底是敛不去的诧异。


    “臣妇谢殿下赏赐。”


    这份赏赐,不可谓不大。


    相当于,她在忠勇侯府势力大本营分了一杯羹。


    北疆,不再是谢灼的势力范围,也是她的。


    说实话,有时候她委实有些搞不清永昭长公主的想法。


    一面忌惮她,又一面浇灌她、期待她,让她有资格、有权势与谢灼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永昭长公主不愧是永昭长公主。


    前来赴宴的官员无话可说。


    什么孤女!


    是他们有眼无珠!


    扬州荣氏的老爷子乃江南商会的会长。


    老爷子膝下空悬,仅有的血脉便是顾荣姐弟。


    外祖是富甲天下的豪商,祖父是清流之首的乔老太师,如今又得北疆五郡盐铁专营权……


    即便没有谢小侯爷,顾荣依旧能在大乾横着走。


    就在这样奇奇怪怪又难以言说的氛围里,庆功宴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顾荣执起酒盏,笑意盈盈,轻声道“谢如珩,这杯酒敬你。”


    “敬什么?”谢灼挑眉,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期待。


    就像……


    就像是碎在酒水里的烛光,波光粼粼。


    顾荣不合时宜的想着,谢如珩秀色可餐也。


    “敬你始终言而有信。”


    “敬你不曾阻我、妨我、惧我、弃我。”


    “敬……”


    顾荣歪了歪头,笑意更深,继续道“敬你我,年年岁岁,情意恰如今朝。”


    莫要兰因絮果。


    莫要两看相厌。


    就这样,爱她如初。


    那她,也会视谢如珩若珍宝,此生不负。


    谢灼摇摇头,声音笃定,近乎虔诚“娘子,是情意更胜今朝。”


    酒盏相触,响声清脆,酒水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