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经理连头都不敢抬,含糊其辞道:“梁小姐,我们酒店没搓衣板。”


    他们只接待外宾或是军政干部,是深省信息最齐全的酒店。


    梁小姐姿态高傲,对陆师长毫不客气,要搓衣板的目的不言而喻。


    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助纣为虐。


    陆见深冷静地卷了卷衣袖,不紧不慢道:“去取。”


    他惹起来的火,由他来平息。


    “是。”经理恭敬应道,陆见深的默许无异于惊天大新闻。


    年轻有为、一丝不苟的陆师长是妻管严!


    且这样身份的人,竟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反倒坦坦荡荡。


    他边跑边摇头,这世界绝对疯了。


    姜也凶巴巴地瞪陆见深,毫不掩饰她的恶劣,“你装什么装?显得你很能吗?跟我回来。”


    旋即回头,看了眼梁聿泊身上恐怖的伤,压低了嗓音,凶狠道:“等这件事结束,你也逃不掉,给我滚去养伤,否则饶不了你!”


    她说完,‘踏踏踏’踩着棉拖鞋闷头走回房间。


    两人白天穿的衣物可怜地躺在地面上。


    经理派来的女服务员闭着眼,往里面丢了木质搓衣板后,逃命似的离开了。


    等门一关上,她甩掉拖鞋,仰躺在柔软的床面上摇晃双腿,冷着小脸说:“体力不错,那就麻烦陆师长跪上一整夜了。”


    眉眼冷峻的男人身形顿了下,有点无可奈何。


    他越过搓衣板,蹲在她面前,视线触及她冻红圆润的脚趾,伸手给她穿上厚实的棉袜。


    姜也不安分,顺势踩上他的脸,看破了他,“你不听话?”


    “还是说...后悔没再藏严实一点?就算我没撞破,你明天向我坦白,最后也会不由分说把我带走对吗?”


    “而且不会给我任何反抗机会。”


    人改不了本性。


    陆见深的独断刻在骨子里,非几件事就能改变,这点她心知肚明,也烦得不轻。


    陆见深抬起下颚,脸上巴掌印鲜红,态度一改常态的强硬。


    “对,我不可能让你涉险,现在也一样。”


    他们做了充足准备,游轮回香江当晚,背后的人一定会动手,且全员出动。


    收获和风险并存,他不会让她出现。


    他临时从军中抽调出了个与她身量相似的女兵,武力高强,演技过关。


    只等后天放出她大病加过敏的消息,回香江那晚蒙面上游轮,一切都会结束。


    姜也怒气蹭地窜上天灵盖,“你根本没把我当未婚妻,你拿我当可以随意安排的莬丝花,以救世主的大男人形象保护着。”


    “你未来需要的也只是一个身份体面的妻子梁小姐,而不是能和你同舟共济的姜也!”


    陆见深猛然抓住她纤细脚腕,与他俊脸齐平。


    从香江回来,他被欢喜和思念的情绪裹挟了将近一个月,却在这一刻,又体会到了被误解的滋味,从心脏滋生出来无数密密麻麻的酸涩贯穿全身。


    他淡漠无懈可击的假面碎裂,化成一片片,在破碎中直视她的眼睛。


    他声音冷清,清晰地回荡在房间内。


    “那你要我怎么样?眼睁睁看你再步入危险?”


    “你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曾经在我梦里尸骨无存,坠在地面吗?要我忍受因为我的疏忽,和无条件纵容溺爱,导致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让我在秦家下跪,为你求来的以命换命成为笑话?还是再挡几枪?”


    “我接受你所有坏脾气,接受你的不成熟,接受你所有恶劣,接受你与绝大部分人不同的思想观念,接受你有秘密,即便知道是什么,我也装作不知道,为你布好局。


    我尝试抛下我受到的教育理解你。但我不能接受你再误会我。”


    酒店寂静。


    除了他们争论声再无其他声音。


    他话落后,室内长久的沉默。


    姜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在说什么?


    她僵了几秒,失措地收回脚,男人却越攥越紧,她怎么都收不回来。


    一刹那,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重新涌了上来。


    飞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坠落。


    耳边除了嗡鸣声,还有恐惧的尖叫。


    极度的痛感蔓延全身,她很害怕,却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她受够了快节奏的生活,受够了那些贪婪渴望她施舍钱财的眼神。


    她厌倦。


    她孤独。


    所以当痛苦结束,她也解脱了,继承无数家财的姜小姐彻底从二十一世纪除名。


    正如梁聿泊所说,她也是个疯子。


    她张了张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见深起身,闭上眼,扯着干哑的嗓音慢慢说:


    “别人眼里的陆见深,只是一副完美的躯壳,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的我。”


    “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我。”


    他暗沉的声线低了下去,慢慢收回手,  打横抱起愕然的她,走到浴室被水汽覆盖的镜子前,伸手擦干,抱着她看。


    镜子倒映出的女孩漂亮纯粹。


    背后的男人眉眼凌厉,逼迫感极强,将她纤细的身体圈进怀里,似叹似喟。


    “我想和你顺利圆满的结婚。”


    他牵强地扯动唇角笑了下:“你看,我并非一成不变,我想自私的拥有你,也可以假戏真做,让车祸变成真的车祸,但我怕你食不下咽,我想你风光健康。”


    “理解我一下,就这一次,好吗?”


    他如死水般的二十七年,突兀地闯进了个能牵动他所有心绪的人。


    被高高捧起的陆家长子,彻底摔了下来。


    姜也心绪纷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她如鲠在喉。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浓密的睫毛不断颤抖。


    不知道该看镜子,还是看他。


    镜子里的两个人明明衣着得体,却又好像赤诚相见。


    她犹豫了下,说:“可以理解,但不妥协。”


    尤其在苏晓禾的事上。


    她想亲自替原主解决。


    她还想说话。


    身体一轻,转眼被抱到洗手台上,高高坐着,揪着他的手,平视着他。


    就这么沉默了十多秒。


    耳边响起男人妥协的声音:“那再换我妥协,最后一次,还能在为你挡几次。”


    姜也扬手想碰他的脸,却误触了旁边的喷头开关。


    细密的水珠对着脸喷来。


    他欺身压了上来,侵略的吻也跟着袭来。


    他们仿佛在狂风暴雨中纠缠接吻。


    分不清身上究竟是水,还是彼此的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