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在水一方》 窗外传来更鼓声,杨延平怔怔望着笑得喘不过气的弟弟。北宋的月光与隋朝的星河在此刻重叠,他忽然伸手掐住对方腮帮:"所以你后来被雷劈成焦炭转世,定是老天爷看不过眼。"
"疼疼疼!杨大郎你公报私仇!"杨延定夸张哀嚎,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喏,樊楼的酥油鲍螺,可比隋朝的糖渍梅子强多了。"甜香在帐中弥漫,他指尖沾着糖霜,眼神却比烛火还亮:"当年我确实派了死士跟着你,本想等你冻昏了捞上来......"
话音未落,杨延平突然把整块点心塞进他嘴里。两人滚作一团,锦被上的缠枝莲纹在笑声中扭曲成奇异图腾。杨延定含糊不清地嘟囔:"我现在可是能单手擒辽将的杨二郎,信不信把你捆了送给耶律斜轸当贺礼?"
"那你先解释解释,为何每次出征都把我盔甲上的红缨换成粉的?"杨延平突然翻出旧账,指尖戳着弟弟胸口,"上次对阵萧太后,三军将士都以为杨家军主帅要出嫁!"
夜风卷起帐幔,漏进几缕星光。杨延定突然安静下来,把半块鲍螺放进兄长掌心:"因为隋朝那件绛纱袍......你投水那日穿的。"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角金线,"我在岸边捡到片衣角,浸了血似的红。"
更漏声里,杨延平望着窗棂外摇曳的竹影。原来他们都在用荒诞掩饰愧疚,用戏谑包裹遗憾,就像用九转鸳鸯壶藏起毒酒,把真心话裹在插科打诨里。他忽然拎起弟弟耳朵:"明日校场比箭,输的人去厨房偷三娘新腌的辣芥菜。"
"成交!不过先说好,不准用你上辈子偷看兵书的作弊招数!"
而在北宋时空,被辣芥菜呛出眼泪的杨延定正满院子逃窜,身后举着汤勺的杨三娘追得金钗都歪了:"小兔崽子!这是要给折将军下酒的!"杨延平蹲在房梁上看热闹,突然被飞来的腌菜坛子砸中肩膀——果然无论是隋朝太子还是杨家将,某些事情永远不会变。
"哗啦!"
杨延定直接把整坛梨花春拍在案上,琥珀色酒液溅上他额前碎发:"大哥怕是忘了,当年你寝殿暗格里的话本子——"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兄长耳畔,"《龙阳野史》《断袖逸闻》...可都是我帮着烧的。"
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杨延辉抱着的兵书散落一地,素来冷峻的脸上泛起可疑红晕:"大哥二哥,此处是军帐..."他腰间玉佩穗子突然疯狂晃动——那是前世被宇文述勒住脖颈时落下的习惯性颤抖。
"四哥又被吓着了!"杨延德扛着新打的长枪掀帘而入,枪尖上还挑着串糖葫芦,"二哥快看,大哥昨日教我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转头就把我新做的木鸢拆了当柴烧!"
杨延平突然从袖中抖出个机关木盒,"咔嗒"声里弹出只巴掌大的木鸢,正落在杨延德发冠上:"五弟当知,木鸢翅膀要雕三十二道翎纹才能御风——"话音未落就被杨延定扯着后领拎起来:"少卖弄你从公输班墓里顺来的机关术!上个月炸了父亲演武场的事..."
"咳咳!"老将军的咳嗽声从帐外传来。佘赛花拎着食盒笑吟吟出现,突然伸手拧住两个儿子的耳朵:"大郎昨夜偷喝我的安神汤,二郎往你爹战靴里塞蒺藜的事,当为娘不知?"
杨延平突然变戏法似的捧出盏琉璃灯,七彩光芒中映出幅动态皮影戏:竟是平行时空下仁寿宫变那夜,杨广抱着哭闹的杨谅在殿外守了整宿。"母亲请看,"他指尖轻点光影,"这才是真正的''相煎何太急''。"
杨延定忽然抓起兄长手腕,将梨花春灌进他嘴里:"好汉不提当年勇!"酒液顺着杨延平的下颌滑落,在月色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你且说如今——"他忽然扬手抛出腰间玉佩,精准套住帐外偷听的杨延昭,"六弟还要听多久墙角?"
帐外顿时炸开少年清亮的笑声:"二哥耍赖!说好今日要教我回马枪的!"杨延嗣的脑袋突然从帐顶倒垂下来,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大哥快管管二哥,他昨日拿我试新制的痒痒粉!"
佘赛花突然从食盒底层抽出根玉尺,"啪"地敲在案几上:"都给我..."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出声,从怀里掏出包松子糖,"罢了,今日是中秋。"她眼角细纹里漾着温柔,"去把老七从房梁上摘下来。"
杨延平趁机往弟弟们手里塞竹筒炮仗,压低声音道:"戌时三刻,后山试新火器..."忽觉后颈一凉,杨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他改良的十连发弩箭。
"大郎,"老将军胡须抖了抖,"上元节炸了汴河画舫的事..."忽然瞥见妻子警告的眼神,话锋急转:"准了!记得带够硫磺。"
月光泼进军帐时,杨延平正被五个弟弟压在地上抢糖。他忽然望着帐顶北斗七星轻笑:"你们说...若是前世那些言官看到杨家七子这般..."话音未落就被杨延定塞了满嘴茯苓饼,混着少年们七嘴八舌的"大哥耍赖""二哥偏心",渐渐消散在汴京的晚风里。
杨延平幽幽开口,眼中闪过一抹深邃:“再看他千年之前的李靖家,那太子好像批发来的。金吒怎么称呼?”
“大太子啊。”杨广(杨延定)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木吒呢?”
“二太子啊。”
“那哪吒呢?”
“这我知道,三太子嘛。”杨广笑着回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杨勇(杨延平)笑笑:“那样的话,到那时候,我继承杨家家主,你继承皇位,三弟杨俊嘛,别像哪吒一样闹翻天就行了,继续当他的逍遥小王爷。那样的话,你我各司其职,我管家族,你管庙堂,那样你这杨广还会如同历史上那般算计我吗?”
杨俊,如今的杨延安,听闻此言,温和仁孝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苦笑:“两位哥哥别胡说,我可没有哪吒那么皮。我若是哪吒,还不得把天庭都掀个底朝天?”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杨延平与杨延定相视一眼,眼中皆有暖意流过。他们知道,无论前世如何,今生能得此兄弟情谊,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好了,说正事。”杨延平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嬉笑,“我们既要守护好这份情谊,也要守护好杨家。前世之憾,今生绝不再演。”
众人闻言,皆正色点头,心中暗自发誓:此生此世,定要护杨家周全,让杨家之名,响彻天下。
在那杨家府邸的后院之中,夏日的阳光洒落,一片欢声笑语。五郎杨延德,如今已是刚毅果决、成熟稳重的模样,正啃着一块汁水四溢的西瓜,笑得见牙不见眼。他瞅见四哥杨延辉正拿着菊花点缀的金枪,对准了远处树立着的杨素和宇文化及的靶子,一脸泄愤的神情,不禁乐得直拍手。
杨延德抱着半拉西瓜蹲在箭垛旁,瓜瓤红得扎眼,汁水顺着下巴滴在锁子甲上。他斜眼瞅着四哥杨延辉把菊花点金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尖"叮叮当当"把写着"杨素"的草靶子戳成了筛子,忍不住乐出声:"四哥悠着点,当心“四哥,你这枪法可得准点,别光顾着泄愤,忘了咱们杨家的家规。”
杨延德调侃道,随即又转向大哥杨延平,那眼神中满是敬佩,“大哥,你看你,沉稳内敛,冷静睿智,坐镇中军运筹帷幄,真是咱们杨家的定海神针。这样,你拿袖箭射那俩靶子,让咱们也看看你的神射功夫。”
父帅瞧见又说你糟蹋兵器——哎!大哥快看!"
说着,他又瞅向二哥杨延定,如今的二哥已褪去前世的算计,变得坦荡真诚,冲锋陷阵时更是洒脱不羁、勇猛无畏。“二哥,你那弓箭也别闲着,咱们一人各射一箭,就射那杨素和宇文化及,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想当年,他俩可没少坑咱们。”
杨延平正倚在梧桐树下看兵书,闻言抬起眼皮,正瞧见二弟杨延定叼着草茎溜达过来。阳光透过枝叶在他玄色劲装上洒下光斑,倒像极了当年东宫檐角晃动的琉璃瓦。
"五弟这主意倒风雅。"杨延平合上书卷,袖中滑出三棱袖箭,"只是拿点心当彩头..."他忽然手腕一抖,寒光"嗖"地钉入三十步外"宇文化及"的眉心,"该让输家去偷父帅的梨花白。"
杨延定眼睛倏地亮了,反手摘下雕弓时腕上金铃"叮铃"作响:"大哥好算计!上回三弟偷酒被父帅追着跑了半个演武场,这次..."他搭箭的瞬间突然旋身,箭矢擦着杨延安耳畔掠过,精准穿透"杨素"的咽喉。
杨延德一边说着,一边揶揄地看向变得勤勉踏实的三郎杨延安,将手中的另一半蜜瓜递了过去。“三哥,尝尝这瓜,甜着呢!放心,现在没人会在甜瓜里给你投毒,这可是吐蕃那边的特产。你来吗?虽然你那时候走得最早,但你就把他们当成那个毒害你的崔氏吧。”
杨延安蹙了蹙眉,心中涌起一丝感慨,但随即又释然一笑。他知道五弟提及的是那段前世被崔氏毒害的往事,但如今他已新生,自是不会再被前尘往事所扰。
"二哥你!"杨延安捧着蜜瓜僵在原地,发梢还飘着半片箭翎。前世被崔氏毒杀的旧伤疤突然刺痛,指尖不自觉掐进瓜肉里,甜腻汁水染得袖口斑驳。
"三哥莫恼。"杨延德笑嘻嘻递上绢帕,"这吐蕃蜜瓜可比崔氏的毒甜瓜实在——五弟给你兜着,二哥若输了,我把他私藏的西域葡萄酒全挖出来!"
杨延辉突然把长枪往地上一杵,震得草靶簌簌掉渣:"要我说就该往箭头上抹马粪!当年杨素那老匹夫诬我私造龙袍,害我在暗牢里..."他声音突然哽住,枪尖"当啷"戳进青石板。
晨风忽起,梧桐叶沙沙作响。杨延平抚过袖口暗绣的北斗七星,突然轻笑:"四弟可知杨素晚年境遇?"他指尖轻弹,袖箭"笃"地钉在草靶□□,"大业二年他突发背疽,疼得生生撞碎了三块和田玉枕——据说死前还嚷着''太子索命''呢。"
"该!"杨延德把西瓜皮摔得稀烂,"就是便宜宇文化及那厮..."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三支连珠箭将"宇文化及"扎成了刺猬。杨延定吹散箭翎上的浮尘,笑得像匹得逞的狼:"去年征辽时,我在幽州撞见个宇文家的商队——你们猜怎么着?"
"二哥定是抢了人家三十车胡椒!"杨延昭从墙头探出脑袋,被杨延平甩出的书卷砸了个正着。
"错!"杨延定突然揽住兄长肩膀,在他耳边呵气,"我把宇文家的族谱要来当厕纸了。"说罢闪电般后跳,躲开杨延平甩来的《六军镜》。
众人哄笑间,杨延安忽然轻抚箭靶上"杨素"的名字:"其实最该谢的是高颎大人...前世他总劝父皇''太子仁厚''..."他指尖凝着蜜瓜的清甜,忽然被杨延平塞了块桂花糕。
"高大人转世在范阳卢氏,上月刚中了进士。"杨延平漫不经心地转着箭簇,突然手腕翻飞,七支袖箭在空中排成北斗状钉入靶心,"听说今晨官家赐了他''铁骨御史''的匾额。"
杨延辉突然大笑,枪尖挑起水囊猛灌一口:"痛快!比当年在大兴城当鹌鹑强多了!"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淌,"你们说要是前世爹娘瞧见..."他突然噤声,望着廊下飘来的素色裙角。
佘赛花捧着食盒款款而来,腰间软剑穗子随步轻摇:"小崽子们又拿箭靶撒气?"她忽然屈指弹飞杨延定偷摸酒壶的手,"平儿昨夜配的润喉丸,都给我咽干净了再闹!"
杨延德突然指着西天惊叫:"父帅回府了!"趁众人张望时,他抓起最后两块水晶龙凤糕翻墙就跑。杨延平笑着摇头,袖中却滑出个油纸包,悄悄塞进三弟手里——正是前世东宫暗格里常备的解毒丸。
斜阳将七道身影拉得老长,梧桐叶的影子在箭靶上拼出"开宝"二字。前世的囚笼终究锁不住今生的雄鹰,唯有檐角铁马"叮咚"作响,像是千年前东宫檐铃的遥遥回音。
杨延德盘腿坐在演武场的石锁上,西瓜汁顺着下巴淌进锁子甲,活像穿了件红宝石战袍。他随手把瓜皮往写着"宇文化及"的草人脑袋上一扣,那瓜皮恰好遮住草人画着的三角眼:"四哥,你这枪戳得比崔氏下毒还狠呐!"
"噗嗤!"
正在擦拭弓箭的杨延定手一抖,箭尾的翎毛扫过鼻尖。这位曾搅动隋唐风云的晋王转世,此刻笑得像个偷喝了烧刀子的马夫:"五郎这张嘴,该塞个铜锤当暗器使!"
杨延平捧着兵书从帐中走出,闻言用书脊轻敲五弟头盔:"当心汁水渍了铠甲。" 袖中却滑出支鎏金袖箭,寒光一闪间,"杨素"草人的发髻上已钉着三寸铁矢,"高相若在世,该笑我们拿前朝恩怨当箭垛子。"
"大哥这手袖里乾坤,可比当年在东宫批奏章利索多了。"杨延辉收枪回身,枪尖挑着块碎瓜皮甩向五弟。那瓜皮在空中划出个金菊弧线,正落在杨延德捧着的青瓷碗里。
杨延安捧着蜜瓜的手指微微发颤,前世喉间火烧般的剧痛仿佛还在灼烧。忽然鼻尖飘来胡麻香气,五弟竟往他手里塞了块撒着芝麻的胡饼:"吐蕃蜜瓜配西域胡饼,三哥尝尝这混搭风味,可比崔氏的''蜜饯砒霜''强百倍!"
"五郎!"七道声音同时响起,佘赛花掀帘而出时,正见五个儿子笑作一团。杨延安耳尖通红却眉眼舒展,将胡饼掰成五瓣分给兄弟:"要毒也得先毒话多的。"
这时,沉稳内敛的杨延平开口了,他看向众兄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话说回来,从开皇年间轮回转世到开宝年间,咱们是不是脱离苦海了?年号虽只一字之差,但过的日子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可不是嘛!”杨延定接过话茬,笑得爽朗,“现在咱们有了真正疼爱我们的父母——杨业父帅和赛花娘亲,再也不用面对杨坚和独孤皇后的严厉掌控和冷漠疏离了。官家兄弟俩(赵匡胤和赵光义)待人宽厚仁慈,哪里像前世父皇母后那般严厉苛刻。”
“对对对!”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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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辉也附和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审慎洞察的光芒,“现在,开皇年间的宫廷金丝鸟笼,可是困不着开宝年间的雄鹰了。咱们杨家儿郎,注定要在这大宋的天地间翱翔!”
众兄弟闻言,皆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他们知道,无论前世如何坎坷,今生他们已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人,以及新的梦想。他们将以杨家儿郎的热血和勇气,书写属于他们的辉煌篇章。
“好了,别闲聊了,咱们赶紧开始射箭吧!”杨延德催促道,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可等着大哥的点心呢!”
众兄弟闻言,皆大笑起来,随即纷纷拿起弓箭,对准了那杨素和宇文化及的靶子。一时间,后院中箭矢纷飞,欢声笑语不断,杨家儿郎的豪情壮志,在这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前世幽冥处,杨坚望着水镜里的场景,手中的《帝范》"啪嗒"掉在案几上:"他们...竟敢用孤赏的袖箭术射稻草人?"独孤皇后默默把写着"杨素"的瓷俑往袖子里藏了藏。
- 当夜军营加餐炙羊肉,杨延定射箭赢来的胡麻饴糖,被杨延安悄悄化在汤锅里——前世奢靡的三皇子,如今最懂如何让粗粮变珍馐。
- 杨延平批注的兵书边角,画满了袖箭改造图,其中一张标注"此箭当刻北斗七星,予高相观之"。
- 杨延德枕下藏着半块没吃完的吐蕃蜜瓜,梦里还在嘟囔:"崔氏若在世,小爷请她吃八百斤西域甜瓜...
幽冥殿内,独孤迦罗的护甲抓碎了冰镜一角。镜中浮现高颎的魂魄,那位被他们赐死的贤相正在云端弈棋,黑白棋子落处皆是隋朝覆灭的节点。杨坚的冕旒垂珠缠住了血红丝绦,看着草人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矢苦笑:"当年觉得杨素像猎犬般好用,如今看来..."
"分明是条会反噬的豺狼!"独孤迦罗的凤钗突然炸成碎片,每粒珍珠都映着杨素陷害太子时的谄笑。她伸手想触碰镜中分食胡饼的儿子们,指尖却穿过杨延平袖箭上的星纹——那是高颎生前最爱的北斗图样。
现世演武场忽起一阵怪风,写着"杨素"的草人竟自己扭成了麻花。杨延定搭箭拉弓的手顿了顿,转头对兄长们挤眼:"定是宇文老贼在阴司打摆子!"说罢连珠三箭,将草人的幞头射成蒲公英。
"二哥好箭法!"杨延德蹦起来时,锁子甲哗啦作响像在摇铃,"这手''流星赶月'',可比当年给杨素递密折快多了!"突然脚下一滑,整张脸栽进西瓜瓤里,抬头时活像戴了张朱砂面具。
佘赛花拎着药箱款款而来,绢帕沾了药酒轻拭幼子脸颊:"五郎这般闹腾,倒像是..."话音未落,幽冥镜中传来巨响,杨坚的玄色龙袍被因果丝绦绞成破布,独孤迦罗的护甲正片片剥落。
"母亲小心!"杨延平突然旋身甩袖,鎏金袖箭钉住条从帐顶滑落的青蛇。那蛇尾缠着的榆钱叶上,竟隐约浮现杨素临终前的悔过书字迹。
杨延辉的菊花点金枪尖挑起蛇身,枪花一抖便将毒蛇甩进火盆:"好个阴魂不散。"火焰腾起时,众人仿佛听见幽冥传来宇文老贼的惨叫,混着杨延德中气十足的叫嚷:"劳驾二哥再射个串烧蛇肉!"
云端的北斗星突然大亮,高颎落下的白子正压在隋朝命脉之上。佘赛花似有所感,将五个儿子的手叠在一起,他们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前世寒冰,连幽冥镜中的血色丝绦都开始寸寸断裂。
杨延平握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二弟杨延定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演武场的兵器架上啃梨,月光在他玄色劲装上勾出银边——如果忽略他靴底还粘着方才比武时踹飞的草皮,倒真像画本里的游侠儿。
"大哥你手抖什么?"杨延定吐出梨核,银枪在掌心转出个枪花,"接着!方才输你那招''龙点头''..."
闷咳声截断未尽的话。杨延平单手握拳抵住唇齿,喉间腥甜让他想起长安城外漂着薄冰的渭水。前世最后的记忆是蟒袍灌满河水时的刺骨,仿佛被冰锥钉在河底。
"我说,"杨延定不知何时凑到跟前,剑眉拧成个结,"你这咳疾从十五岁跟辽人干架落水后就愈发厉害,莫不是把黄河龙王给呛肺里了?"说着伸手就要扯他衣襟,"让老子看看是不是长龙鳞了!"
杨延平拍开那只爪子,月光漫过弟弟英挺的鼻梁,恍惚与开皇六年那个披紫貂大氅的晋王重叠。他忽然轻笑:"延定,你可知那年什么我沉在渭水底,听见的最后声响是?"
"总不会是虾兵蟹将敲锣打鼓迎新郎?"杨延定抓起茶壶对嘴灌,水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
"是你新得的波斯猎犬在渡口狂吠。"杨延平指尖轻叩石桌,"590年腊月初七,我在长安西郊投水。听说你后来才从晋阳府寻我,倒是白费了那畜生替你着急。"
哐当一声,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杨延定霍然起身,玄铁护腕磕在石桌上迸出火星:"所以你转世后这破身子——"
"幽冥法则嘛。"杨延平慢条斯理拂去衣摆茶渍,"前世怎么死的,今生总要留点念想。就像你..."他忽然戳了戳弟弟心口,"弑父杀兄的报应,这辈子不都兑成直肠子了?"
"杨延平!"杨延定揪住他前襟把人拎起来,眼底泛起血丝,"去年上元节你咳得烛火直晃,还说是在学皮影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上个月六郎说看见你往渭河扔铜钱,该不会是在给前世的自己买路?"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演武场,杨延平望着弟弟暴怒中透着心疼的神情,忽然想起那日东宫海棠开得正艳。杨广带着侍从来见他时,发冠上还粘着片粉白花瓣。
"放手。"他笑着拍开弟弟的手,"当心我把你七岁尿湿父皇《兰亭序》摹本的事告诉三郎。"
"你敢!"杨延定作势要锁他喉,忽然瞥见他袖口暗红,脸色顿时比月光还惨白,"这血...你他娘的要咳出五脏庙了是不是!"说着就要扯嗓子喊军医,被杨延平捂住嘴。
"嘘——"年长的将军眨眨眼,"你且猜猜,为何我总在你们比武时当裁判?"
"不是因为眼力好?"
"非也。"杨延平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拈起块杏仁酥塞进弟弟嘴里,"实则是站着咳血方便,坐着容易弄脏袍子。上次面圣时咳得急了,把官家新赐的缂丝地毯染成红梅图了。"
杨延定嚼着点心含糊骂娘,忽然伸手按住兄长后颈,额头抵着他肩膀闷声道:"明日我就去终南山砸了阎罗庙,再把渭水抽干填平!"
"不如省点力气。"杨延平笑着揉乱弟弟发冠,"先把上辈子欠我的金丝楠木棋枰还了,我记得某人在晋王府打赌输给我的..."
"杨!延!平!"
夜枭被这一声吼惊得扑棱棱飞起,杨延平边咳边笑,月光将两道拉拉扯扯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恰如渭水粼粼的波光漫过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