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因为手握一门别人都不会的本领，教学起来又从不藏私，近来在王宫下人中间混的算是如鱼得水了。


    和身边人都熟悉了以后，他听到了宫中的不少八卦流言，不过因为秦法严苛，大家说起来时隐蔽又隐晦，不是相处久了很熟的人，根本混不进这个圈子。


    若不是李映教学太实在，连藏一手都不会，让不少人以为他是个实心眼的傻子，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混进去。


    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李映这样的人他们真没大见过，只能一边感谢他一边感叹他傻了。


    对于以上内情，李映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是古人太淳朴了。


    大王、大公子以及神仙的传言，李映也很快就听到了。但因为是神仙之事，宫内之人都很信这一套，很是忌讳，不敢多说，李映也就没听到多少。


    等工作结束，八卦没听完的李映就想回去问一问扶苏，然后他们俩就在宫门口遇上了。


    李映小跑两步，因有扶苏的随侍在，他行了礼，方笑道：“大公子，缘分啊。”


    扶苏也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打听件事。”李映凑过去小声道，“大公子，咱屋里说呗。”


    “行。”扶苏点头，“蒙华他们正在上课，我暂时也没事，你过来罢。”


    至扶苏寝宫中，李映先问道：“大公子，你从你爹那儿回来的？”


    扶苏倒了杯水，道：“是啊。”


    李映手臂撑在案上，神神秘秘地问道：“大公子，你听说了一个传闻吗？”


    扶苏将水咽下去，才道：“传的这么快吗？”


    “你爹也知道了啊！”李映好奇道，“那他咋说的？”


    扶苏以手托腮，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传闻，它就是我爹传出去的？”


    “啊？”李映一愣，“我以为是有人拍你爹马屁，因为最近这些新东西，有人想奉承谄媚你爹，原来是你爹自吹自擂啊，那没意思。”


    “请注意你的用词。”扶苏将手放下来，“这是一种统治手段，不叫自吹自擂。”


    李映恍然大悟，道：“懂了，巩固封建统治的手段。”


    “我爹已经决定将孵蛋之法传往民间了。”扶苏又道。


    李映点头道：“又一个巩固封建统治的手段。”


    扶苏笑道：“一看你上学的时候就好好听讲了，正好，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是于百姓有益的。”


    李映想了想，不确定道：“赋税？”


    扶苏道：“现在还不能。”


    “这是不大现实……”李映道，“现实点的，除了孵蛋，还有磨盘，豆腐，这些也得传往民间吧？就非得一样一样来，大公子，你们大秦的官员就这么不够用？”


    扶苏道：“并非人员问题。”


    李映自己想了会儿，明白了：“这就像在拉磨的驴前头拴根胡萝卜，这根萝卜得一直有，才能勾引住驴。”


    今天是孵蛋之法，明天是磨盘，后天是豆腐，得一直有个萝卜勾引住黔首们的心，让他们一直期盼着好处，他们才能一直拥护秦国的统治。


    李映又道：“这个办法是好啊，长此以往，像韩国、赵国，他们的老百姓见你们这里人过得更好，那不得恨死自己不是秦国人了。”


    这还不是个阴谋，它是阳谋。


    扶苏但笑不语。


    ……


    当嬴政想要将人工孵蛋之法传往秦国各地时，雕版印刷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他先是命蒙毅拿着扶苏先前写好的人工孵蛋方法和炕的制作方法以及图样去让工匠刻印出来，然后大规模印刷，接着再将印好的手册发往各县，由各县往下分发。


    这时候秦国的制度还是县大于郡，要等到秦统一六国后，才会形成后世人熟悉的郡下辖县的郡县制。


    秦廷的臣子近来正处于对大王盲目信任崇拜的阶段，是以对于嬴政的这个决定，满朝无一人反对。


    给了黔首们好处，嬴政也没有落下朝臣们，自从宫中庖厨得了大公子的指导，厨艺愈发精进，朝臣们在繁忙的公务之余，每日都眼巴巴瞅着大王赐宴。这一次，嬴政很干脆的将磨盘的图纸赐给了他们，另外附赠豆制品的制作方法和面食食谱。


    至于铁锅，鉴于铁现在主要还是要用于武器和农具的制作上，嬴政只允许宫中制造铁锅，然后由他赏赐下去，其他人都不允许私下制作。


    得了赏赐的朝臣们在感激不尽的同时，又开始眼馋另一桩大王不肯透露的秘事。


    那些大王赐下来的册子，究竟是怎样做成的？


    那字称不上什么好书法，但胜在整齐、端正，朝臣们都是读了多年书写惯了字的，他们都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字绝对不是人写出来的。


    人没办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任他们挠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法子弄出来的字。


    这些日子以来，朝臣们也算看出了点苗头，这件秘事被大王指派给了蒙毅去做，他可是最忠心不过的，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别说朝臣们试图探听，他亲爹去问，蒙毅都不会透露一个字。


    于是，朝臣们只能将期待的眼神投向大王，希望他早日开恩，也能让他们开开眼。


    嬴政自然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急，眼下他正等着三件事，一是各县汇报粮食产量，将税收上来，二是骑兵马具的配备，三就是铁制武器的打造。


    等这三件事都做好，嬴政就准备让人去打今年的最后一场胜仗，然后他们秦国就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这边嬴政一忙起来，扶苏能见到父亲的时间就变少了，不过他也有了别的事，公主公子们上学的地点和老师都选好了，王家学堂开课，第一天正式上课，他不大放心，想要去瞧一瞧。


    正好前一天是李由四人回家的日子，晨起他就吩咐庖厨做些新鲜的点心，好让他们四个人带回家里去，下午他又提醒寺人们提前给他们收拾行李，等到下午课程结束，车已经备好，他就催着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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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天是回家的日子，李由四人也是心急如焚，看扶苏似乎比他们还急，又将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帖，不胜感谢的同时，又不免庆幸。


    扶苏仰头看着他们乘坐的马车，正想着该如何整改好让父亲以后巡游天下能坐的更舒服，忽见蒙华探过头来，笑问道：“大公子，你是不是嫌我们烦了，这么催着我们走？”


    扶苏回过神来，笑回道：“是啊，我最烦你了，你快走罢！”


    蒙华挠了挠空气，笑道：“大公子既这么说了，我一定早点回来烦你！”


    王离与他坐在一辆车中，闻言拍拍他的头，笑道：“大公子，别理他，我替你教训他！”


    蒙华揉揉头，正要说话，扶苏又道：“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蒙华，你回去坐好，回来咱们再说话。”


    蒙华当即不再多话，乖巧地坐回原位。


    李由笑道：“还是大公子说话有用，请大公子先回去，我们就走了。”


    扶苏笑着点头：“好，你们路上慢些。等我能出宫去玩了，我再去你们各人家里头找你们玩。”


    四个人异口同声的答应了，马夫一挥鞭，马车这才缓缓启动。


    蒙毅正好有事来寻扶苏，见他们正告别，待人走了，他才过来向扶苏行礼。


    “蒙卿？”扶苏回礼，“你有何事？”


    蒙毅道：“大公子，是学宫那边的事。”


    王家学堂即将开课，扶苏本想请嬴政赐名，然而他近来太忙，扶苏便没有打扰父亲，只暂时将就着叫学宫罢了。


    “书案依大公子吩咐已经摆好了，大公子可要去瞧瞧？”蒙毅问道。


    扶苏笑道：“不必了，蒙卿做事向来仔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蒙毅笑着一礼，道：“多谢大公子信任。另外，明日过来学宫的时辰，臣已经命人往各宫又去说了一次，免得有哪位公子、公主不慎忘记了。”


    “今儿中午我也嘱咐过他们了……”两个人边说边走，又将学宫那边的事过了一遍，想着并无差错，才算放心。


    次日一早，扶苏早起吃过饭，就去了学宫那边。


    他到时学宫中已经有了五个人，除了嬴月和嬴高两个领头的，还有和嬴高玩得好的将闾，和嬴月好的嬴兰、嬴羽，他们正坐在一起说话，见扶苏来了，都站起身来相迎。


    嬴月玩笑道：“阿弟怎么也来了？难道还怕我们不来？”


    扶苏过来坐下，笑道：“有阿姊领头，我们底下的弟弟妹妹，哪个敢偷懒，高，你说是不是？”


    嬴高挠挠鼻子，道：“大兄，我以后不偷懒了，但……你怎么知道的？”


    他昨天习字时，想着要出去玩，就偷懒少写了一张纸，被先生给发现了，他这个老师不大严厉，所以并没有罚他。


    扶苏道：“我问过你们各自的老师，你们平日学了什么，学得如何。”


    扶苏这样关心他们，嬴高愈发不好意思，接连保证自己以后肯定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