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就在灯塔旁边的某个小居酒屋里，一个人正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长吁短叹。


    “哎，这个月的钱又不够付房租了啊，真的是……”


    他又颓废地灌了一大口酒，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他道，“罗成，你快去看看吧，你手底下的英雄突然火了。”


    “我手底下的英雄火了？你怎么不说世界突然爆炸了呢。”


    那个叫罗成的家伙灌了一口酒，然后颓废地说道。


    “行了行了，别闹了，别耽误我喝酒。”


    来通知的人看见面前这个不停喝酒的人，有些着急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是负责宁双他们专组的导演。


    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副颓废的不行的样子，但是在十几年前，这可是如日中天的大明星。


    天才导演，罗成，也是灯塔十几年前最有天赋的导演。


    早期灯塔在初次实行“英雄计划”的时候，就曾经让罗成担任过导演，并且在他当导演的那段时间里，也做出过非常优秀的成绩。


    甚至，罗成一度被称为灯塔的“人性大师”。


    “人性大师”的意思是指罗成对于人类细微情感的把握十分精准，有时候甚至连英雄自己没感受到的东西，他都能感受得到。


    但是，就在罗成人气越来越高的时候，十几年前的一件事，让罗成从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了谷底。


    为了追求流量，罗成曾经在十几年前与异族的一场战争中，拍摄了一些不该拍摄的东西。


    自那以后，罗成就几乎算是被弃用了，每天总是拍着各种不上场面的小剧情，分给他手下的英雄也都是一个比一个烂的新人。


    这十几年，人们眼中的罗成也逐渐越来越颓废，变成了终日酗酒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灯塔待了很长时间的老人，是不会知道罗成的过去的。


    过来通知罗成消息的人也算是灯塔的老人了，他看着罗成这颓废的样子，直接把他手中的酒杯拿走。


    “是真的！现时段的浏览量第一，就是前几天来你们组的那个小子！”


    “前几天的小子？”


    罗成眼神朦胧地道：“就是那个演戏比机器人还要僵硬的小子？别逗了，网上倒是有一堆人等着看他的乐子，但是大家都是等着看他出丑才对。”


    “这种人也就只能获得一时的关注罢了，等人们的兴趣退潮后，他会立刻变得无人问津的。”


    “就是他，但是他的演技并不差，甚至好的都有点爆棚了！”


    “啊？”


    罗成皱起了眉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了起来，拉着走了出去。


    “别废话了，快跟我去看！”


    两个人一路跟旋风一样的来到了一台电脑前，罗成这一路上被拽的差点摔了几个跟头。


    他被按到座椅上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火。


    “我说了我不看，你拽我来干嘛？就那个人机家伙，你觉得他会……”


    他的视线转到了屏幕上，声音忽然就变小了。


    此时，屏幕上的宁双正好一把抓住了尤不醉的手。


    弹幕里飞速地刷着，里面都是对宁双的演技表示惊叹的。


    “我去，这是人机英雄？”


    “人机英雄今天一点也不人机啊。”


    “好像突然机器人还魂了似的，是正好对这次的任务对象特别愤怒吗？”


    “看起来好有张力啊，怎么突然觉得这家伙变帅了一点。”


    罗成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原本朦胧的双眼，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


    ……


    宁双趁着这个空档，飞快得看了一眼弹幕。


    他本以为自己刚刚那一下会造成非常不妙的影响。


    虽然，宁双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个。


    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像其他英雄一样出名的，只要能混得下去就好，而且他“人机英雄”的大名已经流传甚广了，也不差这点骂。


    然而。


    就在宁双预计着弹幕里的骂人盛况时，他却突然顿住了。


    “真是牛逼的演技！”


    “我去，真的绝了，这么多年都没看过这么有爆发力的愤怒了。”


    “虽然一直被叫做人机英雄，不过有时候居然还挺优秀的？”


    “啧啧啧，我从没看过哪个人能演出那么深的愤怒，4797现在应该都懵了吧，对待这种背叛者，就应该这样啊。”


    等等，什么情况？


    宁双懵了。


    这，这怎么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以往他认真演的时候，弹幕里不是都在疯狂得骂他演技差吗？


    刚才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演了什么，怎么民众们夸的他好像是什么天才一样？


    仔细看看，那些民众似乎是在宁双夸有爆发力？


    ……确实。


    宁双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只不过，那些民众都不知道，他这种爆发的愤怒，是对灯塔的。


    这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宁双想笑一笑来着，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他只能在嘴角冷冷得勾出了个弧度。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只是，不知道灯塔知道真相的话心里会怎么想。


    眼下，既然直播还在继续，那么宁双就得继续表演。


    灯塔给宁双下的任务指定，是让他对4797表现的尽量态度恶劣一点。


    这个任务，应该也是由4797的表现决定的。


    如果4797表现的非常热衷于做任务，也就是顺着灯塔的期望方向来，那么灯塔给宁双下的任务就会是对4797和风细雨。


    但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所以，灯塔就让4797接触到的每一个英雄都是态度恶劣的。


    “好感度降低”，是灯塔的一个重要手段。


    在好感度降低这样的威胁下，任何一个社会性强的任务对象都难免做出一些讨好的行为。


    就如同在一个已经畸变了的社会中一样，很少有人能坚持自己，不为所动。


    宁双知道，面前的这个4797恐怕也难以幸免。


    但是……


    宁双莫名地希望面前这家伙不要像其他任务对象那样做。


    或许是因为宁双出于对一个被当成实验品的倒霉家伙的同情，又或许是因为刚刚在宁双心中，刚刚那与记忆中重合的某一个画面。


    宁双就是希望面前的这个实验对象能够给其他人展示一个与众不同的选择。


    但是……


    那应该也只是奢望罢了。


    宁双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会有任务对象能做到那样的事……


    宁双让自己不要再去想404可能会遭受到与面前的任务对象相同的事情了。


    可是他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思路。


    一想到面前的这个实验对象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遭遇时，宁双的心中又生出了一股火。


    “那个，我想要回家了。”


    就在这时，宁双对面的任务对象忽然说道。


    “能把那些废零件给我吗？”


    “啊？”听见这话的宁双一愣。


    回家？


    听对方这么说，他才想起来之前自己买过包子的那个破烂早餐店。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阴暗又狭小的屋子，就是面前被这个任务对象称之为“家”的地方。


    宁双知道面前这个家伙虽然在这个学院里是差生班的，但是绝对不算是什么笨蛋，相反甚至是个天才。


    刚刚对方拿出来的图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如果放到外面，恐怕这个任务对象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一个有钱人。


    但是，就因为灯塔将面前的人选中成为了实验品，所有的努力都被瞬间抹杀。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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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任务对象，就这样被抹杀了一切？


    宁双的手又微微的捏紧。


    ……404如果落入了灯塔的手里，也会如此吗？


    他突然发现自己演戏好像这会确实并不需要多么努力，那种愤怒几乎是从心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


    不行，不能这样，面前的这个任务对象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灯塔那边给的任务是尽量对4797表现的愤怒一点，但是，今天宁双并不想让任务对象再遭受到来自外界的负面情绪了。


    面前的任务对象应该逃不过与其他任务对象类似的结局。


    但是宁双却希望这个过程能延长一些。


    他想让自己尽量控制一点。


    现在……


    这个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是好好回到家里放松一下。


    希望有朝一日，如果有其他人碰见404的话，也会如此温柔的对待404。


    宁双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任务对象心心念念的废零件。


    虽然任务对象看这些废零件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宝贝，但宁双却觉得有点刺眼。


    因为，对方的那双手还是太像404了。


    如果是404用这种语气问他，自己能不能拿一堆破烂的话……


    “不行。”宁双强压心里窜上来的怒气说道。


    “这些只是垃圾而已，这些东西……不是你该拿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正在对不知何方的404说着这些话。


    如果有一天，真的404用这种语气问他能不能拿走这些垃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恐怕会当场崩溃。


    ……不，不能拿吗？


    尤不醉总觉得今天的宁双跟上辈子的宁双完全不一样。


    上辈子的宁双是个有些冷淡的正常人，这辈子的宁双有时候却有点奇怪。


    奇怪到尤不醉完全摸不准他的脾气。


    不过，虽说宁双有点不正常，但尤不醉还真不敢跟他起什么正面冲突。


    因为，她这偷拿废零件的行为认真来说其实也不太好，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人会在这上面较真而已。


    这种事情，就看有没有人想要抓她的小辫子了。


    宁双这家伙还是有点身份的，她不能跟宁双起正面冲突。


    “我……我没有拿贵的东西，只是挑了几个便宜的，快要坏的。”


    尤不醉开始熟练的装可怜。


    这是她这几年在市井生活中锻炼出来的实用小技巧，稍微装一装可怜，就能避免许多冲突。


    “这些应该不值多少钱吧，我拿的算废弃材料。”


    “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这几天开学，可以宽限一下吗？我下个月卖了包子应该就能有钱了。”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打打杂工也行的，帮厨，护工，这些工作我都会做……”


    ——上辈子尤不醉，几乎想象不到做杂工这几个字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但是这辈子，尤不醉现在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得说出口了。


    什么丢脸，没面子，这种事尤不醉这辈子再想起来都觉得是个笑话。


    在起早贪黑的干上一个月早餐以后，尤不醉觉得自己已经能干得下这世界上任何被称之为辛苦的工作。


    她甚至说的时候，心里都偷偷得有点骄傲。


    一般人都干不了这么多的活，也就是她这种天赋型选手，才能这么厉害了。


    “不用担心我会拖累别人，我干活很勤快的。”


    尤不醉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哦，对了，实在不行，清洁工作我也做过。”


    “我能把每件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的衣服就跟新的一样。”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就在尤不醉说的正开心，以为自己的办法一定会奏效时，宁双却突然打断了她。


    她还想说什么时，却感觉到宁双好像整个人的背影都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