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回到自己停在隐蔽角落里的车上，轻轻呼出口气。


    第一次正式以联络人的身份工作，他其实有些紧张。


    有种回到了初中初次和青峰他们作为队友上场比赛时的感觉。


    不过这次自己进步了，黑子哲也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想，起码没有再紧张到腿抖走不了路。


    三十分钟后，白色丰田AE86低调地回到了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停车场内，几道红蓝相间的警示灯安静地闪烁着，可周围及车上却不曾有车主人们的影子。


    通过车牌号，黑子哲也认出它们是来自搜查一课的警车。


    他上前伸手触碰其中一辆的车前盖。


    凉的。


    看来搜查一课到公寓有段时间了。


    得出结论，黑子哲也又抬头望向公寓传来些许喧嚷声的某层走廊，而后走进电梯，按下自己所居住楼层的数字按钮。


    虽同属警视厅，但公安部的权限要比搜查一课高，必要时，是可以不给缘由直接调取案件的。


    加上受经常会一起行动合作的，警察厅警备企划课那帮公安的行事作风影响，警视厅的公安部与搜查一课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某种不尴不尬的状态。


    “叮——”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不想去惹人心烦的黑子哲也却在自己的公寓门口看到了三个人。


    “你们这群警察，不会想拿我冲业绩吧？”


    其中一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双手环胸，面露不耐，“我就住在楼上，这间公寓一个月前刚发生过一起杀人案，我可没听说有新住户入住。”


    “先生，或许只是你不巧错过了消息。”


    另一位面容俊朗的半长发男人好脾气地回应，戴着黑色薄款手套的手同时敲了敲房门，“听，有警惕的狗狗在叫哦。”


    抬手时，他藏蓝色的西装袖口往下滑了几公分，露出带着疤痕的皮肤。与其领口附近隐约显露的，略带几分狰狞的烧伤疤痕一起向下蔓延着，没入衣服深处。


    “诽谤警察也是项罪名，先生。”


    同样穿着西装，额前留着珊瑚形状刘海，有几分贵公子气质的男人暗暗警告，“你主动跟我们下来，现在又说这些话，是故意在找其他话题，不想让我们进入这间公寓吗？”


    夹克衫男被这两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警官一噎，不耐的表情收敛了点，嘴上不忘接着道：


    “先前电梯会突然停在这层，没准就是因为你们没有抓到凶手，导致死者冤魂不散，还连累到我亲爱的也……”


    “先生，我们很确定你女朋友的死是起他杀案。”


    白鸟任三郎微顿，略过没有抓到另一个案件的凶手一事，“以及，乘电梯时遇到突然停在某层的情况，我建议先报电梯检修。”


    两人对话时，敲门没能得到人类回应的萩原研二似有所感，“我好像听到有电梯停在这层楼的声音。”


    说着，他回头瞥了眼一览无余的走廊。


    凑巧是在这时候走到三人面前的黑子哲也平淡开口，“几位晚上好。”


    “！！！”×3


    萩原研二的瞳孔扩大一瞬，而后率先回过神，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蓝发青年。


    青年身形清瘦，深蓝的瞳孔像藏于影子中的宝石，光泽浅淡；穿着非常普通的蓝黑色卫衣，手上有明显枪茧，腰后的地方似有若无凸起一块，疑似带了枪械。


    快速暗中打量完人一圈，萩原研二眼眸微眯，下意识提高警惕。


    刚才回头时他分明没看到人，是什么时候……


    “你好。”


    萩原研二眨眼间扬起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察萩原研二。楼上刚刚发生一起杀人案，我推断有某样与凶手有关的东西掉落到了你家阳台，希望你能够配合让我们进去检查一下。”


    “可以。”黑子哲也点头，察觉到他观察的视线，又补充道：“我是警视厅公安部公安一课的警察，黑子哲也。”


    萩原研二顽强地保持住了亲切微笑，“……？”


    黑子哲也平静回视。


    真的不是杀手吗？


    压下“假冒警察可是重罪”这句话，判断出对方并未说谎的萩原研二缓慢地眨了下眼，“那麻烦你了，黑子警官。”


    对此，黑子哲也的回应是径直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自蓝发青年说出身份后，便觉得气氛变得微妙许多的白鸟任三郎轻咳一声，打起精神跟上萩原研二，“打扰了。”


    站在门口的黑子哲也转头，没什么波澜的目光落到最后一人身上，无声询问。


    分明是如空气般毫无压迫感的视线，夹克衫男却偏过头，“我回楼上了。”


    见状黑子哲也没有去拦他，转身进门，将自己在电梯里见到的情况告知给另外两人，


    “他的外套换了一件，左手腕上之前戴的也不是木质手链，而是卡地亚蓝气球系列经典款的机械表。”


    “多谢，我们会去求证的。”白鸟任三郎迟疑，“所以，电梯会突然停在这层是因为黑子警官？”


    黑子哲也声线平缓，“是我。”


    很想质疑，但自己此前也确实没看见人的白鸟任三郎干笑，“……哈哈，原来是这样。”


    从阳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萩原研二将它放进证物袋，余光瞧见客厅角落堆放着几个尚未收拾好的纸箱，“黑子警官是刚搬来这间公寓的吗？”


    黑子哲也：“是巧合。公安部并未有插手这起案子的意向。”


    他也才知道，这间公寓上个月发生的杀人案的凶手至今还没抓到。


    “……”


    萩原研二咽下后面所有的寒暄话，难得词穷，干巴巴地应声，“啊，我知道了。”


    房间内静默几秒，到底楼上的凶杀案更重要，萩原研二与白鸟任三郎果断提出告辞。


    将搜查一课的两位警官送走，黑子哲也未曾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五天后，黑子哲也收到了诸伏景光的紧急联络。


    潜入山口组的任务出现了意外。


    负责招揽诸伏景光的小头目前段时间在进行某笔交易时，与另一个黑幫组织产生不小的龃龉，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好巧不巧，在小头目与诸伏景光接触的过程中，他们又撞上了这个组织的交易现场。


    不知是哪方先开始的，总之，小头目带的手下没能干过对方，被全灭了。


    为保命，诸伏景光临时改变目标，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后，主动申请加入这个组织。


    所幸他尚未正式进入山口组，“绿川唯”这个身份与山口组之间的血缘关系暂且也只有小头目知晓，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诸伏景光赌赢了。


    全灭了小头目等人的银色长发杀手同意了这则申请，并直接将他带进组织。


    眼下诸伏景光正处在新组织的全方位监视中，紧急联络是好不容易才传出来的。


    收到消息的黑子哲也立即将这件事报告给顶头上司。


    “多年前，公安部曾往这个组织派出过两名卧底。”听到银发杀手被旁人称呼的代号和关于新组织的描述后，顶头上司沉默一阵才开口。


    “可他们都不明缘由的暴露了，并在我们救援的人赶到前被组织抓走审讯，没能留下任何信息。”


    审讯的结果，自然只有生不如死后的消亡。


    顶头上司：“如今公安部已暂时叫停潜入该组织的任务。两年半前，相关事宜便被转交给了警察厅的‘零组’负责。”


    这条消息本该是机密，但情况紧急，还是他们的卧底更重要。


    “同样拥有上百年历史，黑衣组织不仅没有按规定来警视厅登记，还成为了国际性的犯罪组织，证明它比山口组更加危险。”


    顶头上司皱眉，“诸伏他……”


    “我会把情报安全传递给诸伏先生的。”


    黑子哲也握紧手里存有公安部整理的，黑衣组织资料的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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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撤退还是继续，我认为也该参考他本人的意见。”


    不能让这两年来的努力白费。


    尽管只见了一面，但黑子哲也能感受到，诸伏景光身上那股耀眼的信念。


    “请放心交给我吧，白井管理官。”


    五分钟后，交代完重要情报，有着一头灰白头发的管理官静静目送蓝发青年离开办公室。


    他叹气，沉重的话语散在空气中，“看来公安部要重启关于黑衣组织的任务了。”


    虽说是个阴差阳错下的机会……可这次，还会重蹈覆辙吗？


    是夜，随着城市表面的喧嚣渐熄，宛若此消彼长般，大部分普通人所触及不到的城市另一面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米花町某处酒吧。


    随机闪烁的霓虹灯球在镜面天花板上折射出愈发晃人眼的光线，人群涌动的舞池内弥漫着纵情疯狂的气氛，唯有酒保清醒地穿梭其中，为了自身业绩不留余力地推销着酒水，使人彻底沉沦在这场深夜的狂欢中。


    将酒吧内的场景纳入眼底，站在门口监控死角，黑子哲也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确认这处酒吧内没有隐藏的监控信号后，才迈开步伐。


    存在感本就极低的蓝发青年如同无色无味的空气般，完美融进酒吧的氛围里，转瞬间便来到吧台最旁边的一个空位上，连酒吧内的监控画面都没能拍到他的身影。


    有意坐在监控死角的黑子哲也轻声开口，“绿川先生。”


    嘈杂的环境中，这道平静的声线清晰传入坐在隔壁位置上的诸伏景光耳中。


    “！”


    诸伏景光不留痕迹用余光睨了眼就站在他斜前方，却丝毫没注意到有新客人来的调酒师，对联络人那神奇的存在感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屈指敲了下面前凝结出不少水珠的酒杯。


    透明的水珠向下滑落，隔着杯壁，调酒师的身影扭曲不少，变成一道模糊的色块。


    见此，黑子哲也才接着将白井管理官告诉给自己的情报低声快速地转述出来。


    “绿川先生，如果您想撤退，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撤离路线。


    “山口组那边的任务，公安部会交由其他卧底负责。”


    诸伏景光眼眸轻闪，这次手上没有做任何动作。


    知晓这是要选择潜伏黑衣组织的意思，早有心理准备的黑子哲也并未劝说什么。


    他侧眸看了眼身旁之人的神色，停顿片刻后认真道：“绿川先生，影子虽然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但光越强，影子也会越强。”


    黑子哲也：“所以，我会尽全力辅助您完成任务，推翻黑衣组织的。”


    以光下之影的身份。


    诸伏景光微愣，这几天盘踞在心头的无形压力却骤然一轻。


    “U盘在您左边口袋，我先告辞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蓝发蓝瞳的青年如来时那般，一个错眼的功夫，身影再次毫无预兆地消失在座位上。


    完全没感觉到口袋被人碰过的诸伏景光按捺住下意识想去检查口袋的动作。


    “绿川，你是怎么让琴酒大人看上你的？”


    他的右手边，始终坐在那的一名组织成员凑过来，“我第一次见琴酒大人亲自带人进组织。”


    心知肚明这名成员以及调酒师都是组织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在人眼皮子底下交换完情报的诸伏景光眨眨眼，“是我运气好而已。”


    黑发凤眼的男人拿起手边的酒杯，蓝偏灰的眼眸在酒吧糜烂的霓虹灯光下愈发晦暗不明，“不过我想，组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对吧？”


    随着他的动作，酒杯中的冰球轻晃，发出微不可闻的碰撞声。


    对上那双眼睛，背后莫名有些发寒的组织成员张张嘴，“哈哈，说的是。”


    诸伏景光没再管这名组织成员，轻抿一口杯中浅金色的酒液，思绪飘散一秒。


    黑子的存在感，它科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