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雾让洛寒看不清前方，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年轻的妈妈总是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拿出一块红虾酥来，那酥剥开糖纸是虾的样子，甜津津，香糯糯。


    她不自禁跟上甄玉兰的脚步，进了她的家。


    女人支上车脚，拉着她进屋，从五斗橱里拿出一盘红虾酥，又拿出一盘混装的瓜子花生，还有小包装的夹心奶油蛋糕。


    洛寒不知所措的站在炕边，甄玉兰忙拉她坐下，把蛋糕给她：“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我让别人从市里捎来的。”


    洛寒低头不语，只是偷偷看那盘红虾酥，甄玉兰忙放下蛋糕，把红虾酥推到她面前，拿起一个，手忙脚乱的撕开包装纸：“快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话一出口，两人均是一怔。洛寒抬手接过，小口咬了一角，忍着哽咽：“很好吃。”


    甄玉兰捂着嘴，眼泪簌簌的掉。洛寒只能装作看不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几年的缺失，让她对面前的人陌生又想亲近。又想依偎她，又因为理智疏远她。


    “从家里出来，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她听见她说。


    口腔因为眼圈泛泪，鼻子不通气而变得黏干。洛寒用力咽下嘴里的酥糖，摇头：“没有。”


    甄玉兰给她倒了杯水，“骑了一路，渴了吧？”


    洛寒接了杯子，应：“有点儿。”


    她又问：“中午吃的什么饭？饿了没？”


    洛寒迷蒙的抬眼，想了想还是如实道：“疙瘩汤，芹菜肉馅儿包子。”


    她不知道该难过还是庆幸。难过于，这么多年过去，她咽下的委屈，吃过的苦难，她分毫不知。庆幸的是，还好，还好那些难熬不用展现在她面前，这样她才能安心的生活。


    她只觉可悲，喉咙已经快要压不住哽咽的声音，那闷重的抽噎往上顶，洛寒硬生生压下。


    她把手里的酥糖放在桌上，起身低着脑袋，不让甄玉兰看见她眼里的泪，“我，我回家还得做饭，就不留了，麻烦你把衣服给顾成，再见。”


    她慌不择路的向外，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回家的顾远西。


    洛寒滞后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想出借口，顾远西已经先笑着开口：“阿寒来了，怎么不多坐一会？”


    只开了半扇的木板门挡住了她的落荒而逃。


    洛寒结结巴巴的，“我，我来给顾成送点东西，走错门了。”说罢便拎起自行车，错开身子，给顾远西让开了路。


    追出屋门的甄玉兰走到她身边，朝着顾远西道：“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朋友家吃饭吗？快去吧！家里没什么事。”


    顾远西眨眼，他看了眼洛寒，又看向皱眉使眼色的甄玉兰，最后才不得不笑道：“对对，我朋友那还等着呢，我就先走了。”


    等他出了门，洛寒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而后骑上自行车飞速离开了甄玉兰家。


    甄玉兰看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骑远，她担心洛寒会跌倒，又不敢喊她名字，怕坏了她名声。


    家里唯一的自行车又被骑走了，她咬咬牙，扭头去了顾成家。


    顾成家同平常人家不一样，他家修的是两米见宽的木门，因为不爱受人打扰，所以平时常栓着门。


    “阿晟！在家没？”甄玉兰拍着门喊，“阿晟？”


    顾成从屋里出来，“怎么了二婶？”


    “你快开门！”


    顾成听见甄玉兰带着哭腔的声音，有点诧异，怎么还哭上了？难道是跟他二叔干架了？


    要是他俩真干起来了，一个亲二叔，一个亲丈母娘，他该帮谁？


    心里迟疑着，动作却不含糊。顾成打开门：“怎么了二婶？”


    甄玉兰进门，看看路边没人，才对顾成道：“阿寒刚刚哭着走了，你快追上去看看，别让她摔着！”


    顾成拧眉：“哭着走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甄玉兰心虚躲开他的眼睛，“刚来，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她不好意思进你家门，我就让她去我家坐了一会。”


    顾成点点头，也没时间跟她扯皮，问清楚洛寒走得哪条路，就推着摩托车出了门。


    顾成刚刚出村二里地，途经一片土坡，就看见洛寒坐在土坡旁边，自行车倒着，她正拔坡边上的狗尾巴草。


    顾成把摩托车放在路边，走到她身边，“马上过冬了，你这么整，人家不得又冷又疼？”


    洛寒瘪瘪唇，“马上过冬了，我这么做是想让它早点解脱。”


    顾成忽然皱眉，握住她的手翻转过来，果然手掌处已经蹭破了皮，洛寒缩回手，“我不该去她家的，也不该任性。”


    顾成没有直面她的反思，只说：“我带你回去清理一下。”　洛寒摇头，“不用了，我想安静的坐一会，然后回家。”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说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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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绷不住哭：“我不想这样的，不想去打扰她。她离开了那个泥坑，这是好事。其实我知道，我们俩都在那里，她也护不住我…不对，其实她根本留不下，她留不下的…”


    她抽噎着痛哭，想发泄隐忍太久的情绪。


    顾成拍着她的肩，“二叔不会介意的，他早就说过同意养你的。”


    洛寒摇头不语，她听过太多次她爹厌恶叱骂林红秀，也听过很多次林招娣说洛建兵答应过她会养林红秀。


    没有任何人甘心愿意养别人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有。


    洛寒抹掉眼泪，看着飘着乌云，有些阴冷的天，“明天就要定亲了，今天见面不吉利。”


    顾成笑了下，刚要说话，就见洛寒定定看他，“明天就要定亲了，今天见面不吉利，所以我自己回去。天还早，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担心我。我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好日子就在眼前，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不止是想静静。


    她太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她现在可以跟甄玉兰在一起，可以跟大壮在一起，甚至可以跟对她横眉冷对的老太太在一起。


    只有顾成不行。


    她此时的情绪太脆弱了，会依赖眼前的男人，甚至可能会在他的安抚里由着他为所欲为。


    她觉得顾成虽然偶尔玩笑，但是他应该是一个很正经的人。但是人不应该用“应该”做决定。


    洛寒起身，转头看着顾成：“你不跟过来，行不行？”


    顾成点头：“我明白，我不跟过去，你路上慢一点，明天定亲，我去接你。”


    她这才露出个真心的笑来，“好。”


    洛寒回去的时候没有哭，大概是路上的风有些冷，吹散了她的混沌不清。又或者是那风太自由，让她想起了跟着爷爷去后山采药打猎时的快乐。


    总之，她回家时，心里的阴霾已经散了，只剩下红肿的双眼，和磨破的手掌。


    洛寒先去送了自行车，军子媳妇只以为她是在家里受了委屈，“等嫁了人就好了，人嘛，总是能熬出头的。”


    “嗯，谢谢嫂子。”她很庆幸自己是摔在了土坡，自行车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赔人家。


    洛寒回家，就看见院子里二叔的自行车，她没有进屋，抬脚去了厨房。


    腌肉还在，油也还在，小米面粉也没动。正要谢天谢地，忽然想起来：自行车还在，人还没走，东西自然不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