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路人……


    宋小娅小心询问，“你们闹矛盾了？”


    “那倒不是。”秋亦柏偏头看向她，阴暗的光线照在他半张侧脸上，没入黑暗的神情让人看不清楚。


    如果说，姚奉臣是悬浮的火山，那秋亦柏就是海底的沉礁，隔着波涛起伏的海水，看向海底纵深处，只能是一片寂芜。


    宋小娅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秋亦柏，多大？是学生吗？有什么经历？


    而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平淡，就算自己果断给出车票表忠心，就算对方救过自己性命，就算二人一直共同行动，他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秋亦柏看不到自己。


    有时候宋小娅也会想，一个正常人的情感真的可以这么淡薄吗？


    “只是姚奉臣好像，把你和我都当傻子了。”


    秋亦柏并未掩饰，而且直接将姚奉臣说过的话照搬一遍。


    包括对方的猜测的真相，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真的能直接结束吗？”


    听完后，宋小娅心中明显的愤怒和怨恨竟没占多少，更多的是恐惧与好奇。


    “你信他？”


    秋亦柏挑眉，微微歪了歪头。


    虽然这似乎是个正常询问，宋小娅却听出几分笑意。


    老实说，秋亦柏现在和姚奉臣说话会感觉很累。


    他总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实则只是利用萌新初来乍到不熟悉的心理将其拿捏。


    意识到秋亦柏并不好骗后又换了副模样想祸水引东互利共赢。


    其实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这是秋亦柏天生对谎言的敏锐。


    “任务时间两天，这才过去了一半。我们不是没被鬼怪盯上过，可到底也没有真正陷入绝境。”


    “而姚奉臣身边已经死了两个了。”


    “这次又想让你去里世界，可能不只是想让时间加快，估计他真正想看的是我们的死亡也说不准。”


    宋小娅忽然发现了盲点。


    “那你怎么跟我一起来里世界了？”


    “啊……这个。”


    秋亦柏忽然笑了笑，那般漫不经心，却又自信满满。


    和平时的假笑不一样，这个笑容如小孩子发现了喜欢的玩具，解开了困扰许久的数学题那般。


    宋小娅呼吸猛然一窒。


    “我找到把剧情串起来的线索了。”


    —


    听不懂。


    完全听不懂。


    跟在秋亦柏身后的宋小娅默默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重拾信心却被秋亦柏一番推理击溃到九霄云外。


    对方说了一大堆话，宋小娅觉得自己可以总结为几个字。


    跟我就好。


    如果是觉醒前的宋小娅，她肯定乐见其成，不用动脑子，大不了二人一起死。


    然而现在是宋小娅plus版本，她希望自己能够多点存在感，从小龙潭跃升为小配角也好。


    认真埋头梳理着秋亦柏话中逻辑，宋小娅问，“所以这个列车其实不是分为表里两个世界，而是三重空间？”


    “第一重空间是我们身处的正常列车。第二重空间是打投诉电话，拿着乘务车票进入。第三重空间是乘客之间车票错位进入。”


    “第一二重空间可以自由行动，所以姚奉臣他们才能一次将列车的零号六号十三号车厢都看了一遍。”


    “而我们进入的第三重空间不可自由移动，所以才会走一会就出现异化情况吗？”


    宋小娅总感觉这话中有矛盾。


    “那肖虎为什么会出现在三重空间？他不是和姚奉臣一起，在二号空间死去的吗？”


    “我个人倾向于，肖虎的车票被姚奉臣夺取后出现在三重空间的，而因为在进入三重空间前拨打了投诉电话，最终他和崔昊天一起进入的二重空间。”秋亦柏不紧不慢地说。


    从二人进入三重空间开始，一步未走，只是站在原地讲话。


    秋亦柏很清楚，自己在等什么。


    “我原先以为，规则怪谈的规则很重要，所以每条守则看过许多遍。可看的越多，想的越多，我倒是感觉规则本身没有意义了。”


    “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可只要对乘客守则里的规则稍作理解，就会发现，规矩也是活的。”


    浓雾，绵延不断。


    走道的尽头，车厢门被缓缓打开，在沉寂的空间里发出一阵突兀的相声。


    “咯吱——”


    他们原先遇到的红衣乘务，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二人。


    “你还是回来了……”


    —


    一直以来，困住秋亦柏的是规则，却又不止是规则。


    他原以为不同真正不同版本的规则是为了让他们在分析中寻找被藏起来的真相，因而设置了诸多身份。


    可是当表里世界转换，当手记，残页，甚至是老旧手机的出现，将剧情几乎直白放在秋亦柏面前时。


    他忽然明白了规则存在的另一重含义。


    阵营。


    乘客，乘务，它。


    三个身份，三重世界。


    以「乘客」为中心的一重世界，以「它」为中心的二重世界，以「乘务」为中心的三重世界。


    其实徐虹一开始就给他们提醒了，也怪秋亦柏当时没放心上。


    阵营遵循各自的规则，自然也存在不同形式的对抗。


    只是这种对抗在一重世界被刻意模糊了，在「它」规则的加持下，转换为一种奉献关系而存在。


    姚奉臣或许并没有骗他。


    真相正如老旧手机记载那般，以乘客视角展开娓娓道来。


    可这只是属于「乘客」的真相。


    那么姚奉臣呢？


    这个在故事刚开始便一早进入二重世界，洞悉某些剧情后，一边暗地收集车票，一边企图加速时间的他又在想什么呢？


    红衣乘务来到二人身前，这次，并未擅自移动的他们身上并无异化反应。


    和三号车厢一样，移动是死路，会被污染或者捉住。


    “那个时候，是你一直跟在身后提醒我的吧？”


    秋亦柏问道，实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因为上次宋小娅率先离开后，秋亦柏执着向零号车厢走去。


    途径三号车厢却并未发现异常。


    他先前想不明白空间到底是如何变换，又有什么规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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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时，他倒是明白了。


    “你怕我越往前走，走到二重空间去，怕我误入它的地盘？”


    列车长不语，他沧桑的脸上爬满时间的纹路，疲惫的瞳孔略带欣慰看着二人。


    “我回来了，这次可以告诉我列车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还有…阵营。”


    列车长的年纪不大，最多四十出头，然而面上已是憔悴不堪，瘦骨嶙峋的身体支撑起厚重的制服，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他开口说话，语气疲惫。


    “这辆列车通往一个旅游景点，却在发车行驶一天后，遇上浓雾不散。轨道上视线模糊，天昏地暗，列车操作系统完全失控。”


    “起初，我组织向信号中枢基站发送求救信号，企图拨打救援电话，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大雾四起的第一天夜晚，我听到了它的声音，它将降临，他说自己很饿，要在餐厅备上食物迎接它的到来，我没在意。”


    “然后，就是人间地狱……一号车厢，一个晚上，全员死亡。车厢内部如同人间地狱，血液，尸块，到处可见的碎肉白骨……”


    “第二天晚上，我与它交涉，答应每天夜间在六号车厢为其准备食物，同时制定了初版乘务守则，来尽量避免乘客与它的见面。”


    “但是纸包不住火，列车脱轨，信号消失，与外界断联，乘客争议纷纷，其中有几名乘客煽动其他人员对驾驶室发起进攻，等我赶来时，惨剧已经发生了。”


    “而且因为它的存在，我们准备的肉类几乎一天就被吃光，即使我们找替代品，它就好像不满意一样……”


    “它每天晚上都会出来找食物，当时的乘客守则很多人没在意，失踪人员越来越多，整条列车彻底失控。”


    “一些乘客认为是我们策划了一切，愤怒点燃理智，把驾驶室和列车尾部的储藏室作为零号和十三号车厢，将我们分别关了进去。”


    “后来等我出来的时候，整条列车存活人数只剩下五人，大多精神崩溃，目光涣散，其中一人跟我说，列车内有叛徒。”


    就是这个…


    秋亦柏眼前一亮，他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部分了。


    于此同时，一直悄无声息的电子任务面板突然开启：


    “您已发现「列车真相（乘务）」并触发支线阵营任务「苟延残喘」，是否接取？


    注：该支线任务失败无惩罚，成功随机发放d-级消耗道具一件。”


    同样收到提醒的还有宋小娅。


    秋亦柏的一切猜测，在看到任务的提示时，犹如闭环般紧紧扣在了一起。


    他久违地听到了从自己胸膛传出的心跳声。


    如果时间再宽裕些，让自己能再多搜证，来支撑自己的猜测。


    秋亦柏也不会如此紧张。


    正因为他已经被姚奉臣拉开了太大差距，在对方穷追不舍的步伐紧逼下，他不得不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冲出包围圈。


    如果，没有这个任务……


    那么他便永远处于被动当中。


    这条支线任务的出现证明了姚奉臣的动机，也支撑了秋亦柏的猜测链，基于泡沫搭建起来的堡垒终于直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