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明 他戳破了这层纱

作品:《含梦入罗帐

    崔寄梦定定怔住。


    因明白自己现下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任何关于梦的字眼都是拨动弓弦的声音,将她吓得方寸大乱,便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听错了。


    她迅速从谢泠舟怀中挣脱。


    看着他被她抓揉得发皱的前襟,声音微哑:“多谢表兄宽慰,我这会已经不难受了。”


    月白前襟凌乱的褶痕叫她想起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些梦境。


    梦里二人衣衫偶有齐整,多数时候都斑驳碎裂,她也时常在不能自已时紧紧揪住谢泠舟前襟。


    可这不是在梦里,她糊涂了,竟不自觉像梦里那样揽住他的腰。


    动作如此熟稔自然,大表兄会不会以为那些梦,是她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


    怕他因为这些举动误以为她生性放浪,崔寄梦又端起大家闺秀的架子,解释道:“方才一时糊涂,还以为表兄是家中长辈,失礼了,望表兄莫见怪。”


    谢泠舟低头看她,她目光闪躲,视线到处乱飘,唯独不敢往上越过他肩头,落到他脸上来,鹅蛋脸上一片绯红,眼底尽是**自责,嘴上倒是惯会掩饰太平。


    大概若他一直不拆穿,她就会一直自欺欺人,把那层纱当作一堵墙,时日一长,就真的对那些梦境感到无关痛痒。


    不能吓到她,但又得戳破这层纸,让表妹意识到,她已无法回头。


    “表妹不必自责。”谢泠舟凝向她,睫毛往下压了压。


    “关于你我那些梦境的事,表妹也知道了,不是么?”


    这回崔寄梦听得真切。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可又不知如何应对,纹丝不动木雕似地站着,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起来,


    他戳破了这层纱,她要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大表兄朝她走近一步,盯进她眼眸:“你不是去问了迎雪么?也知道我曾试探过你。”


    他看上去实在清冷无欲。


    就连此刻提及梦境,声音里亦没有多余的情愫。


    崔寄梦根本无法把梦里凶狠的青年与他联系起来,本能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讷讷开口,声音湿软、带着颤意:“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梦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我根本没有那等龌龊的念头。”


    “我


    知道表妹没有。”


    可是我有。


    谢泠舟心说但这话断不能现在说出她太过于干净懵懂他不愿她看到自己正人君子表皮下那些咄咄逼人的欲念。


    那样会吓跑她。


    他温言道:“别怕我并未误会表妹品性。但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


    “莫非你想将来和二弟成婚后与他共枕而眠却依然和我做一样的梦?”


    “有那些梦横在我们三人之间表妹以为我们之间还能清清白白?”


    他说话不疾不徐清冽的声音因刻意放柔和而变得温润。


    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崔寄梦完好的衣衫上划一刀。


    她只觉得衣不蔽体就像梦里一样每一寸肌肤涤荡在他澹然的目光里非但未冷静反逐渐发烫。


    她身子抖了一下。


    这一句句露骨的话若从别的男子嘴里说出是放肆撩l拨但谢泠舟为人本就端肃正经说话的语气又太过平静这些话经由他问出反而有点问责的意味。


    好像在和她探讨公事。


    可他这番话一针见血二舅母大概只是一时有心结按往常她的脾性过几日便会热络如初如无意外她未来是要和二表兄成婚的外祖母已经在着手准备了等明年外祖父孝期过后她就该备嫁了。


    难道她要像大表兄说的那般躺在夫婿身侧做着和他兄长一样的绮梦?


    日后三人每次碰面她和大表兄呼称夫兄、弟妹却都心照不宣地想到那些有悖伦常、荒l淫无耻的梦。


    即便他们各自守礼保持着距离这对二表兄也不公平。


    她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和声音学着谢泠舟那样无比正经道:“我自然知道更不想对不起二表兄先前我倒是听过一些奇闻怪谈有人会做关于前世的梦也有的梦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却被我们梦到了还有可能……”


    她卖力瞎编着刻意将他们与那些梦撇开联系:“还有可能我想……大概是在上次落水时我们撞着邪了。”


    说完崔寄梦才察觉失言她是知道了救她的人是大表兄可她并未明说。


    若说梦境虚无并非现实他们之间勉强还算清白


    里……其实也越礼了。


    而且很过分,毫无阻隔地越礼了。


    在水下的回忆铺天盖地袭来,手心和心口似乎有了触感……


    崔寄梦恨不得痛扇自己一巴掌。


    谢泠舟好整以暇地看她,她一紧张,心思便写在了脸上。


    明显得一眼就看穿她在胡扯,在试图证明那些梦是身不由心,与他们内心深处的欲念和渴望无关。


    看来她只知道在他们做一样的绮梦,并不知道那梦其实受各自心态影响。


    这样也好,正好那些荒唐放肆、抵死纠l缠的梦,都是他做的。


    她尚未弄明白这点,便也不会知道他早已觊觎她,也就暂时不会逃。


    “嗯,撞邪了。他略沉吟,顺着她的话问:“那依表妹之见,我们……该怎么做呢?


    崔寄梦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总觉得大表兄刻意把“我们和“做字咬得很重,语气更有些微的戏谑。


    难以言喻的暧昧从后腰蔓延开来,这感觉无比陌生,叫人心悸。


    她踉跄着退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墙面,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墙里,好离他远些,离那些亲昵得不留间隙的梦远些。


    腿软得站不住,她扶着窗台想了想:“不如……我们一起去佛寺拜拜?或者找道人做法驱邪,说不定擅治多梦之症的大夫也会有办法。


    一起。


    谢泠舟只抓住了这一点,嘴角略弯起:“那便依表妹的,我会着人四处探访名医高人,正好我眼下知道城郊有个道观,很是灵验,不妨去试试。


    他说话语气沉稳,不紧不慢的,很容易让人信服。


    崔寄梦看到了摆脱乱梦的希望,人也放松了些。


    但她还是不敢看他,心想着和大表兄独处实在难为情,到时定要把摘星采月带上,多几个人,两人之间就隔了几层窗户纸,离那些梦境便远一些。


    然而谢泠舟似乎洞察了她的小心思,肃声道:“别带侍婢,你一人来就好,以免他人误会你我有所苟且。


    特意强调的“苟且二字,让崔寄梦双腿更发虚了。


    可转念想这话不无道理,大表兄眼里摘星采月是外人,他不定信得过,况且他这般守礼的人,定也爱重名声,不愿被旁人误会,便点头:“好…


    …”


    二人决定宜早不宜迟三日后出行商议妥当后崔寄梦又开始想找借口溜走可谢泠舟下一句话让她再次停下步子。


    “我派人暗中跟着玉鸿达一家之后会寻个合适的时机散播假消息称玉鸿达有证据若谋害崔姑母的人在京陵兴许会坐不住要对其灭口你我静观其变即可。”


    其实他已派了云飞去查赵夫人碍于关系此事进行得极为隐秘且眼下暂未查出异常之处。


    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她无法轻易远离他。


    然而崔寄梦对他深信不疑忘了羞赧一双眸子直视着他琉璃眼亮晶晶的充满了信赖。


    旋即有些不确定:“那若真是我爹爹做的大表兄你……会和其他人一样对我有偏见么?”


    她就是很想知道他会不会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


    大概因为表兄为人清正他若厌恶她比旁人带来的伤害更大。


    谢泠舟不错眼地凝着她目光深得要把她卷入漩涡般话音笃定:“不会。我不会其他人也不会。”


    崔寄梦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我相信表兄不会可其他人表兄为何如此确信?”


    他今日没来请安定然没看到连二表兄对她态度都与平常大不相同。


    谢泠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哄小孩般轻声道:“别怕倘若真是崔将军所为我也会想办法扭曲真相。”


    “为、为何?”


    崔寄梦微微睁大了眼任由他轻抚发顶乖顺得像只小猫。


    大表兄的意思是他会为了维护她而罔顾真相?可他看上去是那么刚正不阿的人。


    谢泠舟收回手眼皮轻轻一剪反问她:“表妹猜是为何?”


    崔寄梦认真想了想


    接着她看见他揉了揉额角似乎很头疼过了稍许垂眸看着自己无奈道:“别再提二弟了。”


    这样的眼神让她又开始害怕了迅速收回目光。


    同时自己给自己解释无论出发点如何大表兄帮到的都是她可她总提二表兄反倒像是要推卸恩情他难免不悦。


    她带着万


    万分的敬意再次道谢:“多谢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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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


    谢泠舟本想多留崔寄梦一会可她如此畏惧自己大概只能把他的所图隐藏以免她受惊跑掉:“不必客气。”


    “另外。”他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上转瞬又移开“那些梦即便一时半会无法摆脱也别太自责那都是寻常事。”


    他说寻常事崔寄梦更是惭愧表兄心性果真非常人能比她太在意反倒显得心思不纯便也装着云淡风轻道:“谢表兄宽慰我也是如此想的。”


    又嘱咐了她几句谢泠舟便把人放走了。


    崔寄梦走后他唤来云鹰:“你最近不必去外头了盯紧二房的人尤其是二夫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留意。”


    要想解除那门婚约且能让表妹全身而退不必受内疚折磨最合适的突破点就在婶母和二弟身上。


    他不愿对二弟不利但那位婶母屡次因受人挑拨对崔寄梦不利。


    既如此他便不必顾及太多。


    *


    谢府。


    谢老夫人房里。


    赵夫人正服侍谢老夫人喝参汤见母亲忧思重重不免蹙眉:“娘还在为姐姐的事难过?”


    老夫人长长叹气:“你阿姐可惜啊她是那么好一个孩子怎就不好好活下去都怪那个恶妇……”


    眼看母亲又要陷入哀痛赵夫人握住老夫人的手劝慰:“娘虽说当年阿姐嫁崔将军是不得已但崔将军曾同旁人说过对阿姐一见钟情想必他对姐姐一直都是极好的后来又有了阿梦想来早已日久生情夫君战死阿姐那样重情的人只怕不愿苟活。”


    这句“一见钟情”让本只是怀疑的谢老夫人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莫非真是那崔家儿郎给阿芫下药?可他就算喜欢阿芫一介武将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求娶!为何要让我阿芫身负污名被人误会……”


    赵夫人忙劝说:“还不一定是崔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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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章节)说不准是那玉氏胡乱攀咬掐准了崔家无人找她算账阿姐当年风头太盛难免会有人妒忌定北侯爷风度翩翩又是满京贵女心目中的良人。”


    她突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接着眼眶湿润握紧老夫人的手:“娘……阿姐去了您还有我阿姐出嫁前曾嘱咐我替她照顾您。”


    “唉


    !”老夫人无奈长叹又忽地坐直了身子“我人老糊涂了啊!只顾着替阿芫难过却忘了顾念梦丫头的感受那孩子一定很难过


    二人随之说起崔寄梦和谢泠屿的婚事老夫人又操心起长孙的婚事:“过一阵别宫秋狩世家子弟都会去我得派人去和长公主殿下说说让她给团哥儿物色物色。”


    说着想起另一个外孙女的婚事还悬着又问赵夫人:“你该为昭儿考虑考虑了她也都十六了。”


    赵夫人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忧色:“女儿正为此事发愁呢昭儿性子内敛喜欢克己复礼的如玉君子能担待着她点可是如今门当户对的京陵子弟大多骄纵门第太低又怕昭儿受委屈。”


    老夫人想起长孙倒是个守礼君子但无奈长孙心里有人上次试探时他对昭儿也只有兄妹之谊掩下惋惜沉吟道:“只要品性可贵对昭儿好、昭儿喜欢门第低些也无妨咱们两家都可以扶持起来。”


    赵夫人眸子暗了下去。


    虽说此言在理但当年替她说亲时谢老夫人也说过一样的话。


    她自知在世家子弟中并不出众只当母亲是为她好可如今昭儿是京陵世家中有口皆碑的才女母亲依旧是那句话。


    罢了母亲年老了该安享晚年不该让她操心这些儿孙事。


    至于昭儿做母亲的会替她铺路。


    黄昏时分赵夫人带着女儿启程回府。


    赵昭儿没见到大表兄心中失落正巧今日寄梦表姐也出去了好一会。


    她忍不住胡乱猜想难不成大表兄是和表姐出去幽会了?


    正好谢泠舟的马车朝府门驶来赵昭儿霎时提起精神悄声问赵夫人:“娘我钗发有没有乱。”


    赵夫人温柔笑着:“没乱。”


    赵昭儿放下心来在谢泠舟下马车后福身行礼:“大表兄万福金安。”


    “姑母、表妹安好。”谢泠舟亦还以简单问候而后淡淡告辞。


    赵夫人望着侄儿清隽高挑的背影如崖上青松克己自持在一众纵情声色的世家子弟中堪称清流。


    虽说性子是冷情了些不会哄人但只要成了婚就必定会担起责任。


    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