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 臣甘愿受罚

作品:《含梦入罗帐

    做戏是会上瘾的。


    姬玉瑶就这样演了数月的温婉娴雅,连父皇母妃都被她的转变惊诧了皆称是因谢家公子品性端方致使从前那个骄纵的公主成婚后受其感染变得善解人意。


    旁人眼中她和谢蕴琴瑟和鸣,唯有敬亭长公主瞧看出来端倪。


    “做过和没做过可大有不同,有人彼此生疏但姑母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有苟且瑶瑶和驸马嘛……差点了意思。”


    她惺惺相惜般的奚落,让姬玉瑶不悦,回到府里后,她气得将脚上丝履踢出老远,尤不解气光着脚在屋内走来走去。


    “本宫倾城之姿、善解人意


    正琢磨着,侍婢在院外提醒:“婢子给驸马请安。”


    姬玉瑶忙收敛怒意。


    谢蕴面色平和,拾起落在廊下的丝履来到室内,见姬玉瑶正坐在窗边手持团扇黯然望着窗外,眼中笼着淡愁。


    他询问姬玉瑶,她强颜欢笑却不肯说,最终还是侍婢替她说了出来称殿下被长公主瞧出和驸马是表面夫妻嗤笑殿下不得夫婿喜欢。


    谢蕴听完默然稍许,询问姬玉瑶:“殿下如何想?”


    姬玉瑶面容恬静远眺窗外:“本宫待驸马好是因欣赏驸马君子品性驸马不必为全本宫颜面勉强自己。”


    谢蕴颔首:“臣知晓了。”


    他说完就走了姬玉瑶蹙眉凝着那孤绝清傲的背影纳罕地问侍婢:“你说他听懂了么?”


    侍婢:“应当懂了吧。”


    晚间姬玉瑶沐浴时格外细心特地熏了香想着若今夜谢蕴来了定要把他连皮带肉吞吃入腹待她尝过滋味解了馋后便可不必费心强装温婉贤淑。


    然而到了该歇息的时辰书房内依旧烛火明亮。姬玉瑶穿了身月白齐纨素寝衣乌发用一支白玉簪梳起侧坐窗边拿着本压根看不进去的诗册装模作样。


    她想若谢蕴从书房出来入目便是一副美人临窗于灯下夜读的绝美丹青。


    姬玉瑶自知貌美却无法看到自己的侧脸倒有点羡慕他有眼福。


    但直到月悬高空谢蕴仍旧毫无动静似乎并没有过来的打算。


    不


    解风情的东西!


    姬玉瑶失去耐心,摔了诗册,怒而掀帐上榻。她方睡要着,谢蕴来了,身上散着淡淡湿气和皂角味,显然刚沐浴过。


    姬玉瑶背对着他装睡,谢蕴沉默地在床榻外侧躺下,但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他性情内敛,只能她先出马。


    她假借翻身,巧妙地翻到他身侧,闭着眼随意抱住他胳膊,过了会倏地睁眼,故作惊讶地收回手:“呀,驸马怎么来了?


    谢蕴并不拐弯抹角,转身与她面对面躺着,目光沉静:“殿下,要全礼么?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姬玉瑶低垂眼帘,故作羞赧:“都听郎君的。


    谢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笑得姬玉瑶疑心他是不是看出她的伪装,讶道:“驸马笑什么?


    谢蕴不回应,翻了个身,身子以一种既公事公办又暧昧的姿态撑在她上方:“殿下,臣冒犯了。


    他做事有条不紊,就连全礼也是,每一个动作都缓慢且庄重,姬玉瑶原是本着玩一玩的目的,被他这般郑重对待,亦紧张起来,整个人生硬无比,像个瓷瓶任由鉴赏。


    一个端肃的人,自然没什么花样。


    他们连上衫都是齐整的,谢蕴一边手撑在姬玉瑶耳侧,空余的那只按部就班地摸索,像个保守的将领,并不冒进,而是逐步开疆扩土,循序渐进。


    战事才刚起了个头,姬玉瑶就怕了,她这回是真的变成了个羞怯的姑娘,紧张地揪起谢蕴前襟:“驸马,我有些怕……


    二人此时虽亲密无间,却始终隔着堵看不见的厚墙,但姬玉瑶这一声娇嗔的祈求说出口,霎时墙应声而倒。


    玉石菩萨被注入七情六欲,谢蕴目光温和些许,低声道:“那臣小心些。


    姬玉瑶一直认为他虽冷淡但并不咄咄逼人,直到如今才知,也不全是如此。


    他在有的方面得寸进尺,极具侵略性,让她退无可退,只能承受,她抓住谢蕴前襟:“驸马,本宫难受,你能抱抱我么?


    谢蕴犹豫一瞬,最终照做了。


    但这夜并未同想象中那般无法收场,谢蕴保持着克制,分寸拿捏得当,事毕,他起身要回书房看书,被姬玉瑶抱住了。


    “驸马,留下来陪陪我,好么……


    声音很委屈,带着把自己交付出去过后的依赖,像是迷途的雏鸟把自己交给了猎人,她本就比谢蕴小了几岁,他再铁石心肠也无法狠心拒绝她。


    事情超出了谢蕴的预想,后来姬玉瑶是枕着他的胳膊入睡的。


    但因心里始终绷着根弦,十几年未曾懈怠,待她睡沉后,纵使他想在温柔乡中休憩,还是抽出手,起身回书房忙碌。


    有了第一回,就有了第二回。姬玉瑶总能找借口让他回房,甚至连延绵子嗣的理由都搬出来了。其实她私下服了避子的丹丸,一颗能顶数月,只服一次不至于损伤身子,却能换来数月的欢愉,也还不亏。


    兴许半年后她就厌倦了谢蕴,继续和他以礼相待,她如此想。


    *


    这夜,谢蕴从外头归来。


    姬玉瑶又对窗远眺,兀自感伤,他脱下狐裘,与她并肩而立:“有心事?


    姬玉瑶轻轻吁气:“郎君,你我都同房近两月,为何还迟迟没有动静?虽说婆母并未催促,可我是长媳,着实难安。


    谢蕴眉梢不动声色动了动,嘴角轻勾又很快绷直:“事在人为。


    有了这句“事在人为,姬玉瑶便顺杆儿爬了,她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我请教过皇嫂,她给了我一本册子,说照着做便好,不过我还未打开看看。


    谢蕴接过册子:“那便一起看吧。


    姬玉瑶按捺住雀跃,故作矜持到了榻上,但和她想象的不同,谢蕴依旧面不改色,当真像是在潜心研读圣贤书。


    起初几日,双双皆是矜持,以极为端正的态度尝试些难以启齿的事。虽不像别家夫妻那般如胶似漆,但两人间有了无言的默契,只对视一眼,便能知晓对方想法。


    两个月后的某日。


    姬玉瑶去了敬亭长公主府,赴宴回来后,谢蕴随意问道:“殿下换了熏香?


    “不曾啊。姬玉瑶抬起袖子,闻到一股微弱的麝香味,当是姑母府上点的。


    她随口道:“不留神蹭到的。


    谢蕴不再追问,这夜他异常沉默,面色微冷,但格外主动,甚至有些凶悍。


    姬玉瑶失态了,温婉的假面和神志一样被撞碎了。她妩媚地勾起唇角,足尖从线条紧实的肩头移到前方,脚趾指腹踩着一点


    ,柔声幽幽叹道:“驸马的心……到底在哪里呢?你总是这般若即若离,本宫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谢蕴稍稍顿住了,品出姬玉瑶话里有幽怨,终究忍耐不了,握住作乱的脚,捆螃蟹般往前方一折,让她再也不能作乱。


    但她手还能动,慢悠悠打着圈,甚至恶意地掐了掐,激得谢蕴咬紧牙关。


    他将人翻转过来,一手攥着那一对细腕,像扣押囚徒般。姬玉瑶顺势跪着,听着金步摇叮叮当当、越发急促的声响,眼底悄悄漾起得逞的笑意。


    后来步摇飞了出去,姬玉瑶长发散落下来,谢蕴见她老实了,松开她的手,掌心放在对方心脏跳动的地方,掬住了。


    “臣的心,在此处。


    姬玉瑶一滞,反复琢磨谢蕴话里含蓄的情意,心底窜起异样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新奇。


    她抓着枕头的手背发红、筋脉凸显,人也忍不住微抖,肩头忽然一凉,伴随着微痛,是某人收紧了齿关。


    齿间力度越来越重,姬玉瑶在这痛意中被抽去所有的神志,眼神逐渐涣散,神智被打碎又慢慢回笼。


    谢蕴低沉的声音像是天边传来一样。


    “殿下,你只能看着臣一人。


    姬玉瑶脑子一片空白,压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含糊应了一声。


    *


    自那夜后,两人才算真正亲密起来,不仅仅是在纱帐之内,而是渐渐渗入对方的生活中,彼此交融。


    谢蕴在书房忙碌时,姬玉瑶就在一旁小憩,或者读些话本子,不时亲自替他把烧长的烛芯剪掉,颇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雅趣。而有时姬玉瑶在卧房小憩时,谢蕴亦会拿来公文在榻边翻阅,偶尔在她睡相不佳时替她掖一掖被角。


    谢蕴寡言少语,性情又内敛,姬玉瑶又习惯了在他跟前收敛本性,夫妇二人平素相处时虽亲近,却都有些含蓄。


    可一旦入了罗帐,彼此没了顾虑,很多隐秘的性情会在疯狂时显露出来,譬如动情时的十指紧扣,迷乱时的紧密相拥,以及情到浓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日子过得就如风吹书页,哗啦啦一页页地翻过去,数月转瞬即逝,他们成婚已有一年,姬玉瑶怀了身孕。


    喜脉是在姬玉瑶入宫赴宴时诊出的,人


    皆赞其稳重的谢家长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倾了酒杯,湿了衣袍。


    宴毕二人回府,上马车前,谢蕴凝着眉,小心翼翼地亲自把她抱上马车。


    敬亭长公主正好路过,对着眉目传情的神仙眷侣调笑道:“谢大人可得看好瑶瑶,她啊,喜欢吃酒,是个小酒坛子呢。”


    姬玉瑶暗自腹诽姑母说话真是不挑时候,好在谢蕴并未放在心上。


    有孕的数月里,她起初懒于出门,后来京中贵妇们尤其她那几位姑母多次相邀,无法,只得出门应酬,偶尔姑母说长夜寂寞,央她留下过夜,姬玉瑶不忍,便留下来,为免谢蕴误会派人给他传信。


    觥筹交错,每次回来,她身上都沾染了不属于她的香薰气息。


    谢蕴虽话少,却是个喜欢吃闷醋的醋坛子,姬玉瑶起初很享受他为自己吃味的感觉,甚至不时有意逗弄,后来发觉谢蕴很反感这些事,便不再试探。


    就像身上沾染了脂粉,到了佛寺内,总会想不经意遮住过于轻浮的香气,以免让佛嗅到俗世的贪嗔痴恨。


    姬玉瑶眼中谢蕴澹泊寡欲,她不愿他看到自己那些张扬丑陋的贪欲。


    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大概她喜欢他,也正因他与自己不同。


    姬玉瑶总算明白情之一事,复杂难解,起初没动心,只是想诱他沉迷,因此假装和他是一类人;后来动了心,更不想让他发现他们并非同路人,还得假装。


    可人的真性情是藏不住的,谢蕴似乎瞧出她的本性,有段时日不再像从前那般耳鬓厮磨,说要宁心静气,这让姬玉瑶恼怒,她又不是误人子弟的妖精!


    她不再遮掩,逐渐暴露本性,有意与他作对,偶尔会吵几句,但最后都能和好。


    数月后,他们的孩子出世了。


    姬玉瑶头一回当母亲,看着襁褓中淡定吮着手指的幼子,他眉眼随她,嘴唇和淡然的性情随了谢蕴,想到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姬玉瑶心软得像云一般。


    她和谢蕴亦和好如初,看着孩子安静吮着手指,二人总会相视一笑。


    那几个月是他们最如胶似漆的一段时日,四个月后,敬亭长公主开始频频邀姬玉瑶赴宴,起初姬玉瑶舍不得幼子,更怕谢蕴误会,推掉了几次。


    长公主嗤笑道:“瑶瑶现在是被


    驸马拿捏得死死的成日围着夫婿孩子打转


    姬玉瑶素来骄傲最不喜欢外人笑她被驸马拿捏便去赴宴了。本想只露个面但姑母称自己膝下无子长公主府空旷让姬玉瑶留下来陪她。


    姑母年轻时被驸马背弃姬玉瑶于心不忍偶尔会留宿长公主府陪伴姑母。


    她同谢蕴解释但姑母放浪形骸谢蕴似乎存疑但他并未深究。姬玉瑶猜他不大信但自小只有旁人围着她转的份再三自证仿佛摇尾乞怜她实在做不到。


    有回夜宿长公主府时姑母称有一味药可避子且不伤身。姬玉瑶正好不想再受生子之苦求姑母寻到药分她一些。


    次日她正逗孩子玩姑母的人将药送来了并嘱咐她避子药需当日服用。


    谢蕴正在书房自然听到了。


    他立在窗前默然看了她整整半刻钟可姬玉瑶初为人母满心满眼只有团哥儿并未留意到驸马。


    谢蕴后自哂一笑阖上了窗。


    待姬玉瑶察觉到不对劲已过去整整一日。她去书房寻谢蕴他漠然坐在桌前看书头也不抬。


    “臣与殿下并非同路人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


    姬玉瑶看着面若寒霜的谢蕴想起过去他偶尔怪异的态度心中有了数:“驸马是觉得本宫纵情声色毁了你的清名?”


    谢蕴抬起头:“殿下是公主金枝玉叶纵使养万千面首臣亦不敢质疑但臣凡夫俗子只想要一个厮守终身的妻子。”


    姬玉瑶琢磨着这话“你是因我昨夜在姑母那里留宿了?”


    谢蕴凝着她:“是我眼中只有殿下故而希望殿下也只有我。”


    她才意识到他误解了解释道:“你放心我心里的确只有你。”


    “那避子药呢?”


    谢蕴眉目渐缓但仍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昨夜敬亭长公主派人给臣传话称殿下被缠着走不开今晨便送来避子药臣不想误解也无法。”


    姬玉瑶神色略不自然自己要避子药是想日后和谢蕴可以毫无顾忌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荒诞?


    她实在羞于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避子药是给你我用的生子实在太苦了我不想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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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孕……”


    谢蕴松了口气,眼中重新变得温和:“是臣误会了,臣同殿下道歉。”


    姬玉瑶轻嗤一声:“道歉无用,本宫要驸马赔礼。”


    谢蕴:“殿下见过诸多奇珍异宝,不知臣这里有什么能让殿下瞧得上的。”


    姬玉瑶勾勾指头,示意他过来。


    谢蕴从谏如流过来了。


    姬玉瑶伸手搭在他脖颈上,踮起脚尖低声道:“驸马,本宫今日服过那避子药,只是不知可有用,怎么办呢?”


    他无奈笑了:“一试便知。”


    这夜姬玉瑶才知往常含蓄的人有多凶悍,他近乎偏执地扣住她,在姬玉瑶身后咬牙道:“殿下,你我是夫妻,臣不会看别人一眼,亦无法容忍你眼中有别人。”


    姬玉瑶回头哄着他道:“好,本宫会收敛收敛心思。”


    书房一片凌乱,空气中仍残存着旖旎的气息,姬玉瑶卷着锦被在竹榻上稍作歇息,而谢蕴坐在一片凌乱的书房中,望着满地狼藉,神色稍显茫然。


    日子细水长流了数月,裂痕暂时得以缝补,但最终未持续多久。


    姬玉瑶发现谢蕴的醋劲比她想象的要强,可她并不喜欢被拘在怀中,更受不了姑母再三的挑衅,但因为先前的误会,彼此都压抑着,不愿触及对方的逆鳞。


    终有一日,深埋的矛盾爆发了。


    起因是姑母府中有位极善诗赋的门客作了一首宫体诗,诗中女子身前有颗小痣,而姬玉瑶心口正好有颗极小的痣。


    起初姬玉瑶并不知晓,以为只是巧合,直到谢蕴将那一页素笺放到她眼前。


    此前诸多误会在先,这一次谢蕴并没有信,而姬玉瑶亦无力解释。


    她不想再装了,即便没有这一次误会,谢蕴的偏执亦让她不满。


    最终他们不欢而散,姬玉瑶不愿折损自己公主的骄傲,留下一句“本宫是公主,为何不能多要几个男人”便夺门而出。


    那一夜她去了废宫寻找母妃,一直在废宫住了许久。


    然而在姬玉瑶住在废宫的时候,敬亭长公主借说和,派人将府中画师给姬玉瑶画的丹青送给谢蕴。画上姬玉瑶单手支额半卧在美人靠上,一手持着杯盏,面有醉意,衣襟也微乱,尽显风流韵致。


    谢蕴深深看了画像一眼。


    指端拂过画上人的容颜,将其束之高阁,并未告诉姬玉瑶。


    *


    从废宫回来后,姬玉瑶的公主府亦修建完毕,她赌气搬回公主府,只在思念团哥儿时派人将孩子接去公主府。


    团哥儿年岁渐长,神态气度越发像谢蕴,嘴边时常挂着从谢家长子必受的那句“嗜欲者,逐祸之马矣。


    这在姬玉瑶看来是对她的嘲讽,谢蕴越是不喜她的放纵,她越要放纵给他看。


    起初他们还会为了顾全皇族和谢家之间的关系维持体面,偶有几次双方欲言又止,但最终因为都不愿服输,不肯退让,


    后来朝局上发生了变化,二人连装都不再装了,彻底冷落彼此。


    两年后和离的决定,究竟是谁先提出的,姬玉瑶和谢蕴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后来他们都累了,甚至没有争吵,十分平静地下了这个决定。


    和离那日。


    姬玉瑶回了谢府,同谢府众人行过拜别礼,取和离书后,径直出了谢府。


    上马车前,她忽然想起他们初成婚的第一年,彼时她还沉浸在扮温婉引诱谢蕴的乐趣里,有次为了逗弄谢蕴,她假装崴了脚无法行走,下马车时,是谢蕴一路背着她走回院中。


    彼时他们貌合神离,空有夫妻之名,但彼此不算熟悉。


    如今五年过去,物是人非,他们又回到了原点,貌合神离,形同陌路。


    这般算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亦没有损失。


    可为何心口如此空落?


    姬玉瑶习惯了享乐,因而不愿深究痛苦,命侍婢:“今夜本宫要在公主府设宴,让府里人好生准备。


    *


    公主的马车驶离谢府时,他们曾一道居住的院落里,谢蕴立在卧房窗前,手中拿着和离书,漠然望着院门的方向。


    他仿佛成了个雕像,从日头高悬立到黄昏,直到从院门走入几名侍婢,看穿着打扮,是公主府的人。


    谢蕴掀起眼帘,眼眸微动,又很快变得毫无波澜。


    为首的是姬玉瑶最信得过的贴身姑姑,朝谢蕴行过礼:“驸……谢大人,殿下命我来取走她遗留之物。


    谢蕴颔首。


    他依旧立在床前,看着几人里里外外地搬东西,姬玉瑶的衣物和首


    饰、她常看的话本这些东西平时零零碎碎四处摆放看起来毫不起眼这两年她住在公主府也并未派人来取。


    如今一经收拾才发现到处都是她东西多到他**以为常。


    侍婢在谢蕴跟前来来**但他似乎并未瞧见目光平静地望着屋内。


    眼前骤然闪过从前的许多画面。


    早在成婚前他就从二弟口中得知那位公主的“大名”对她性情略知一二本以为他们性情南辕北辙婚后会两不相干。


    然而出乎意料大婚之夜姬玉瑶格外温婉体贴谢蕴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只为了顾全这位公主的面子便不拆穿。


    起初只是任她去了但不知何时起竟也开始配合她做戏并乐在其中。


    她和侍婢一唱一和暗示时谢蕴不是没看出来只因不确定是否该打破他们泾渭分明的界限给了个穆棱两可的答复。


    那夜姬玉瑶立在窗前装模作样看书时谢蕴就在书房里亦看了她许久她气急败坏扔掉书册时谢蕴不由笑了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位妻子似乎也很不错。


    那夜他回了房。


    从此再无法两不相干姬玉瑶亲近他的那些借口通通成为他放纵的理由。


    只是偶尔春深过后明明还有一堆案牍亟待处理他却只想赖在温柔乡中时谢蕴便会感到茫然。


    甚至想着幸好如今才遇到姬玉瑶


    过去十几年为了成为兄长谢蕴早已连自己原本的面貌都不记得了。


    姬玉瑶于他就像深潭中跳入一尾游鱼将被他自己压抑在潭底的本性勾出来让他为找回本性而喜悦更为此不安。


    若他做回谢蕴谁去做谢珩?


    他曾经想过和姬玉瑶在一起时做回谢蕴除此之外的时候仍继续做兄长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可惜这尾鱼是因在热闹繁华之处待得太久一朝寻到他这空寂冷清的一小方天地觉得新奇才想方设法闯入。


    可她待久了他习惯了有人陪伴她却嫌此处寂静想扔下他回到繁华里。


    谢蕴想把她困在潭中只陪着她然而两人却因此渐行渐远。


    他神思游走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