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三[番外]
作品:《所有人都以为我处心积虑》 叶氏商会的大小姐自幼丧母。
大家都是清楚的。
她死在行商过程中,一场前沃陆尔特部落联邦的暴雨之中。
连尸骨也未能寻回。
叶氏商会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
叶大当家生前信誉极佳,是远近闻名的义商。无数合作伙伴都是冲着她的诚信和义气前来,团聚在叶氏商会旁边,又在她死后作鸟兽散。
叶商会长又是个没什么主见的。
他从小被叶家长辈收养在身边,长大之后被安排着和自己自小当做妹妹疼爱的青梅结婚,婚后一切商事都由妻子操持,他不过是在商会挂了个名头,所学所用都不过操持家务,妻子死后更是难以把握商会庞大的事务,光是维持叶氏扩张之前的规模就已经耗尽心力。
因此叶扶危从小就看惯世间冷暖,也把生意场上那些竞争手段玩得自如。
叶氏商会一落千丈的颓势在叶扶危十六岁那年被挽回。
因为她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商会事务,一点点收拢了那些年因母亲去世而被蚕食的部分。
这倒是应了她的名字。
她母亲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自己给孩子取的名字竟然能对应上这孩子一生的宿命。
“叶芙薇?三个字都是草木,算命先生可没说这孩子命里缺木。”
“是扶危,这个‘扶’,这个‘危’啦。”叶大当家敲了敲丈夫的头,“扶危济困的‘扶危’,希望这孩子能救人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
“这种期望,对孩子来说会不会太沉重了?”
“如果净是一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嫁个如意郎君万事无忧这种祝愿,那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吧?”叶大当家叼着毛笔,随手把脸上的墨迹抹去,“难道还有什么比解决困境更有挑战性的事情吗?即便失败了,最后什么也没解决,至少我们也能享受过程。”
“她可是我的女儿,应该也会享受解决难题的快乐吧?”
“可她要是不像你的话……”
“那就让她把名字改成‘叶芙薇’吧。这名字终归太过沉重,她恐怕压不住。”
收回商会事务之后,叶扶危又觉得无趣。
她对当下时局看得很清楚,再厉害的商人也不过是在塞拉菲拉商会手下的残渣里找饭吃。
小鱼争相竞食,身侧有巨鲸环绕,大家却都视若无睹。
所谓商海沉浮,不过浅滩一泽。
她没上过正经的教会学校,作为叶氏商会的唯一继承人,父亲对她的教育很上心。私塾里请的先生身上都有功名,国学素养深厚。
起先她学得很用心,但在知道她未来要接过家里的商会事务的时候,他们就只教她算术,顶多加上一些基础的经书。
也有老师是认真教她君子六艺,可到了后期大多都囿于古板,倒像是在考试。
寒窗苦读几十年,只是为了一场考试,不是很无聊吗?
十八岁那一年,她向天权城中一所新办的大学递交了入学申请。
多日后她收到了一份入学测试的回函。
测试都是开放题,不设分值,也无需全部答完。内容从国学到魔导理论,应有尽有。
叶扶危从头到尾将测试看过一遍,随手挑了自己感兴趣的一道题作答。她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些闲书中似乎有相关的论述。
“塞拉菲拉商会何以为塞拉菲拉商会?”
她略作思考,提笔蘸墨,洋洋洒洒五千字,文不加点。
“其因有五。第一,……”
作答寄回去一段时间后,叶扶危收到了来自天权联合大学经济学系的录取通知书。
经济学是个时兴的名词,从前她在书塾里不曾学过,也很感兴趣。
那年秋天,她将商会事务逐一梳理,确保运行无误后又交还给了父亲,独自一人踏上了求学的道路。
天权城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求学之风甚是自由。
有的教授从不备课,来上课时腋下只夹个搪瓷水杯,讲起课来倒是旁征博引,妙趣横生;有些教授严谨异常,随堂必布置作业,每堂作业必批改,期末还要打分,务尽教育之责;有些教授的课堂则属于天才的领域,铃声一响提起粉笔就是一黑板又一黑板的数字、公式、符咒、魔法阵,满堂几十人通常只有寥寥数人才能跟上节奏,剩下的人眼里转着蚊香圈,离睡死过去只有一步之遥。
天权城里的同学也有意思。
因为联合大学背后有天权城支持,招生不收学费、不限年龄,只看学生资质水平,所以大家的出身经历都各有不同,有些人的前半生甚至精彩得足够写成好几部小说。
芄兰是从家里逃婚跑出来的,她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为避免追捕,她一路走水路来到天权城,沿途衣食全靠打劫水匪。人少的地方自己架船,人多的地方全靠游泳。
叶扶危很难想象她这么一个瘦小的姑娘是以何等强大的意志力走到这里来的。
她最后筋疲力竭晕倒在天权城外,还是被出城散步的梵西捡回来的。
“我们魔导师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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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啦。”梵西倒是很自豪,“如果没有这样求知的韧性和不甘心,是不可能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的。也好在是她是个魔导师,不然哪有她打劫水匪的份。”
的确,这两人是魔导理论学系的霸榜双雌,每季期末评分放榜,她俩总是第一第二。
说到梵西,她也是个传奇人物。
大概是多年的流浪生活让她有些奇遇,她手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秘术还挺多,经常能拿出来和大家探讨。
她本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特性,每次都能闯进同级生自由恋爱的现场,还能发现品行不端的学生出去寻花问柳。
“或许咱们学校的德育主任这个职位应该让给你做。”甘棠脸上略带沧桑地啃着萝卜,“我都去督导那捞了你几次了?”
“犯事的也不是我啊……”梵西脸上挂着无奈,“诶,你哪来的萝卜?给我来口,快饿出酸水了。”
“生命学系的教授新研发的魔法催发的。施法完,生命学系所有学生在医务室躺了三天。”
甘棠把手边的萝卜递给她。
“真是来之不易啊……我肯定会好好吃完的。”
“呕……为什么……这么苦……呕……不行……我要拿去给……叶扶危尝尝……”
甘棠拍了拍梵西的背,笑容狡黠:“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我还打算给芄兰尝尝呢。”
全程倾听她们谈话的叶扶危当然不会就范。
求学的黄金岁月就这样像流水一样过去,直到塞拉菲拉彻底撕破了脸皮。举着消灭邪教徒的名号大举进攻丝莱。
魔法学系的教师大多上了战场,而其余学系的老师大多也无心教学。
各地局势风起云涌。丝莱之大,却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
学生们大多惊慌失措。有的人托家人在现存的政府中找了份安稳的差事,有人张罗着出国,想在贝蒂亚或者其他地方继续自己的学业,也有人脱下了属于学生的制服,举起了刀和戟。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父亲啊,是时候担起我应尽的责任了。我想,母亲在沃陆尔特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座被洪水淹没的城市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不是喜欢挑战困难,而是无法忍受困难就这样轻易地将人摧折。”
“孝义难两全,望您见谅。”
“女儿叶扶危敬上。”
叶扶危在寄给父亲的最后一封家信中这样写到。
随后她手执长剑,踏上了自己的名字所预示的那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