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宋到源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送回病房，两人及时分开。


    裴缙云似乎不想把身上的寒气然过去，所以离得远远的，在抖衣服。


    宋到源暂时脱离了裴缙云的体温，接触，以及香味……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啪的一下躺在床上，好晕啊好晕。


    他这样的状况，裴缙云只好跟护士申请了轮椅，推进来时，宋到源看到后，一整个大无语：“……”


    裴缙云没理他，坐在椅子上打字，看样子在回复消息，宋到源呈大字躺着，没盖被子，医院有暖气，他没觉得冷。


    静悄悄的过了一小会儿，宋到源右腿稍稍动了一下，跟抽筋似的，裴缙云立刻注意过来。


    宋到源尴尬的折起腿：“你不回去啊，从昨晚到今天你一直在这，好歹回去换一身衣服。”


    裴缙云看着他吊在床沿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手背还疼不疼？”


    宋到源怔了下，似乎才发现自己的手也被包扎过了，他刚醒来经历太多，以至于忽略了，“不疼……别转移话题，你回去吧，有轮椅下午我可以自己搞定。”


    裴缙云没动，反而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特别嚣张的样：“等做完检查就办理出院手续，我们一起回去，一来一回的，我嫌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宋到源就知道肯定劝不回去，索性闭着眼不说话了。


    宋到源根本没睡，他只是头晕，但躺也躺的不舒服，裴缙云的存在感太强了。


    明明谁都没说话，裴缙云甚至没看他，在低头玩手机，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有火在烧。


    宋到源不安的抠床单，心里默念，我超直的。


    好在这种僵持没有很久，病房忽然被敲响，裴缙云冷淡的开门，不情不愿的把施安谦放进来。


    施安谦就是过来看看的，一见面还没开口，宋到源躺在床上睁开眼，喊了一声：“谦子！！！”


    “！”


    虽然有种怪异感，但施安谦很快给予热情的回应：“源子，你看起来很严重啊，不过裴哥说你没什么大事，还好吗，头疼吗，手疼吗？”


    宋到源简直热泪盈眶，想坐起来跟老朋友拥抱一下，但余光一瞥，裴缙云早有准备，似乎只要他有所动作，就会过来立刻扶他。


    算了。


    握握手也行。


    宋到源解释：“我头晕，不想起来。”


    “没事，你就躺着，我是来看你，不是来给你添堵的，裴哥说你晚上出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裴缙云：“没有。”


    宋到源：“……”


    施安谦话很多，宋到源跟他聊得来，虽然施安谦很怀疑为什么突然聊得来，因为自宋到源回来后就对他爱答不理的，但他们好歹认识差不多有十年，这点违和感很快自我消化掉。


    一直到检查的时候他们还在叭叭叭个不停，施安谦看见他坐在轮椅上，眼神都直了：“你这么严重，还要坐轮椅，确定晚上能出院吗。”


    裴缙云解释：“他头晕得厉害，是后遗症，不是吃药能好的，要回家休息。”


    宋到源自嘲一笑：“脑子在三个月内被撞了两次，只有头晕这个后遗症已经算很好了。”


    施安谦拧眉，什么两次……但他没接着问，因为宋到源被送进检查室，家属不能陪同进入。


    检查是连续做的，完事后，医生说报告一个小时后出来，建议等完结果再出院。


    期间小燕来过一次，但在病房找不到人，她赶着去上班，所以留下了小蛋糕跟纸条，还有一束花，看得人非常温馨。


    虽然头很晕，不适合碰电子产品，但宋到源还是硬着头皮回复信息。


    想了下，免得小燕担心，回了个挑眉的表情包，看起来贱贱的，很有活力。


    回完后，宋到源精疲力尽了。


    施安谦好吃到哭泣，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手这么巧的姑娘。


    宋到源味觉很浅，暂时不想吃，但跟施安谦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刚一抬头就看见裴缙云走过来，没经过他同意就把床头角度调整，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水喝。


    那纸杯都直接怼嘴唇里，宋到源躲不过，不得不张开唇缝，喝水。


    施安谦边吃着小蛋糕，边哎呦喂：“恩爱都直接秀我脸上了，我是不是多余的了，放心，我吃完小蛋糕自己回去。”


    宋到源差点喷水。


    然后用手肘戳戳裴缙云。


    裴缙云低头跟他对视，他眼睛大，什么情绪都藏不住，脸颊泛着病弱的苍白，但嘴唇是红润的。


    裴缙云伸手揩掉他唇角的水渍，宋到源整个人一僵，跟硬化的石头一样。


    施安谦狠狠吃蛋糕：“我可没见过裴哥这么温柔的样子，服了，我每天跟你们待在一起可受不了，是时候该找个对象了。”


    宋到源心说他也不是很想见到。


    不行，裴缙云看起来真的很想搞他的样子。


    宋到源开始催他了：“你说啊，谦子没关系的。”


    施安谦都吃完开始喝水了，听到这话眉毛一边高一边低：“说什么？有什么秘密吗，我要吃瓜，关于谁的，你的还是裴哥的。”


    裴缙云表情淡淡的，语气也很轻：“我跟小源分手了。”


    施安谦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眉毛向眉心合拢，锁得很紧，病房里静悄悄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施安谦眉头舒展，看向裴缙云：“小源脑袋的豁口是你小子打的？”


    宋到源：“……”


    裴缙云：“……”


    施安谦不以为然，化身爱情专家：“小情侣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说的分手这么严重，对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打架。”


    施安谦拎着外套就要往外跑，刚打开门，又鬼鬼祟祟的回过头：“打完不要在医院里亲，要亲回家亲，昂，知道不，我回去了啊。”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房内一片死寂，裴缙云没说什么，调整床头角度让宋到源躺下去：“这不能怪我，我说了，他不信。”


    宋到源也很苦恼，觉得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这手确实不好分。


    裴缙云戳他的胳膊肉：“怎么样，不是说要跟我分手吗？”


    宋到源低沉消极得很，有点笑不出来，“你在幸灾乐祸什么啊，你不也跟我分不了。”


    裴缙云很轻的嗯了一声，嘴角平平。


    “……”


    宋到源心说你装什么逼，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分！


    宋到源太了解裴缙云，了解到骨子里去，裴缙云喜欢充满挑战性的人或事，所以小学那会儿他觉得语数英很简单，学不学都能考年级第一的时候，他就开始作妖，上课睡觉，逃课，打架，玩非主流，还学挑染。


    等宋到源转学过来抢了他年级第一的宝座，裴缙云变得认真起来，日日夜夜的学习就为了跟他卷，状态持续到初中，高中……大学就算不是同一间，他们也在卷竞赛项目，反正很多。


    由此可见，裴缙云骨子里就喜欢新鲜，刺激，充满挑战性的东西。


    gay圈应该是裴缙云第一次涉及的，虽说之前听他恐同，但他做过什么反同的动作吗，也没有，单纯离得远远地，不闻不问，但宋到源（失忆版）一把把他拉下神坛，进入这个神秘又乱糟糟的圈子里。


    裴缙云估计来劲儿了……


    是觉得搞自家兄弟很爽吗，他们又没真的搞过，所以想要搞搞看？


    宋到源越分析越觉得就是这个理由。


    宋到源很快重新振作起来，首先他不能被搞，第二只要裴缙云对他失去兴趣就好。


    这太简单了。


    反正他们又不止一次看对方不顺眼。


    现在还是养病为主，说实话，宋到源有点担心这伤会影响智商，这个问题不比裴缙云弯掉的问题还严重？


    格局打开后的宋到源整个人都爽通了。


    **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有点低血糖的状态，其他没什么大碍，脑部的伤口发炎得不算厉害，按时更换纱布，吃药，过三天来复查一次。


    裴缙云说了句谢谢医生，然后去办理出院手续，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都是一次性的，直接扔了就行。


    宋到源上车时，捂着脑袋，晕乎乎的观察车内装饰：“哟，这是你新买的车啊。”


    裴缙云用一种看傻逼的怜爱眼神看他：“我记得你没忘记失忆的那些事，演什么？”


    “……”


    是啊，就是没忘，怎么了？


    所以才要说点傻逼话冲淡一下，免得他一上车就想起他们在这里接吻过！！！


    好可怕，他跟裴缙云吃过嘴巴子。


    想到这，情绪一激动，晕得更厉害，裴缙云让他别作。


    宋到源听话了，安静的在副驾驶上，闷闷的不说话。


    这边医院的路很绕，拐出去后的一条小道，旁边就是他们曾经就读的小学，宋到源睁开眼，透过车窗，看见卖烧饼的还在。


    车子忽然熄火，停在路边，宋到源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你中午没吃多少，我给你买。”


    宋到源是想吃，很轻的点了下头，他其实只有在焦虑的时候才会暴饮暴食，但这次跟焦虑无关，纯粹是饿死了：“要加所有东西的豪华极致版，回去了给你转账。”


    裴缙云这个没拒绝，“行。”


    这会儿没人排队，烧饼很快到了宋到源手上，香得不行，但他很快发现端倪：“医院回A大的那条路是走这个方向的吗？”


    裴缙云：“我不熟悉这边的路。”


    “你导航啊，傻逼，绕路都不知道。”宋到源说是这么说，吃得老开心了。


    裴缙云摸着方向盘：“傻逼是你。”


    “……多少钱。”


    “三块。”


    “？？？”


    宋到源：“你不要告诉我这烧饼还是十年前的物价。”


    “我买的，我定价，有本事你别吃，吐出来。”


    “……我都快吃完了，你怎么不叫我拉出来。”


    “你拉给我看。”


    宋到源差点要回嘴，但一想要这玩意要脱裤子，心说我才不要被你占便宜。


    忍辱负重：“三块就三块。”


    免得他不收，宋到源给他转支/付、宝。


    手机响起特有的音效，裴缙云看都没看，漫不经心的抓着方向盘，离开这片小区。


    很快到了A大对面的公寓楼，宋到源稀里糊涂的睁开眼，往上看，他飞快的收回视线，心里惴惴不安。


    原来这就是跟裴缙云回狼窝的感觉。


    宋到源在这里有房子的，当然很久没住人了，两三年前那些亲戚还打听问他有没有卖掉的想法，又或者迂回的想借住，甚至还有些人不要脸拿着欠条给他看，说是当时顾瑜珠买房跟他们借的钱，现在发财移民了不想还。


    宋到源一个字都没信，也没跟顾瑜珠提过，他们的联系太少了，大一那会儿宋到源还会每个月写信，知道顾瑜珠不会电脑，只能手写寄过去，后来等宋祝良，也就是他弟弟注册了邮箱才开始发邮件。


    结果某一天，宋祝良回复说，哥，你别发了，妈妈不看的。


    后面，宋祝良急急忙忙的补一句，等我这学期完成学业就回国看你。


    其实也没有。


    算了……


    宋到源不写了，于烟鱼尾只是每年在春节发句祝福，告诉对方他还活着。


    如果他现在跟裴缙云说要回去住的话，宋到源几乎能想象裴缙云是什么嘴脸来回复他。


    不行，你现在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我给顾阿姨打电话吧，我给我妈打电话吧，我给我爸打电话吧，我给许阿姨打电话吧……


    “……”


    太贱了。


    宋到源下了车，扯着裴缙云的衣服不言不语的跟在后面走，“……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保安大叔刚好巡逻完成，下楼跟他们打招呼，宋到源戴帽子，他没看见纱布，慈祥的笑呵呵：“小情侣又一起出去玩了啊。”


    裴缙云微笑：“是啊。”


    宋到源不可置信：“……”


    what！连保安都知道了他们？？？


    电梯门关上后，裴缙云仍旧保持微笑：“不麻烦，男朋友。”


    宋到源嘴角抽动：“……少给我贫嘴。”


    电梯坐的想吐，宋到源脑袋被裴缙云摁在胸前，能挡住大部分的晕眩感，等出了电梯门，宋到源跟失去了灵魂一样，腿软得差点不会走路。


    医院条件有限，宋到源脑袋不能碰水，手上的伤口用保鲜袋包裹住，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澡。


    趁着裴缙云在洗澡，宋到源去厨房看了眼，发现裴缙云晚饭是吃泡面。


    “……”


    真可怜，但也不能怪他，刚才路上那么多机会买东西吃，他不买而已。


    宋到源从厨房走出来，慢吞吞的跟在自家里散步似的欣赏房子内部装饰结构。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直面这房子，东西又杂又乱，估计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有抱枕他躺过，在上面流过口水，这里的每一处，都有宋到源生活过的痕迹。


    以及脑海里不断浮现的跟裴缙云亲嘴贴吻的画面。


    他其实很崩溃，不是因为自己一个直男被亲了，而是亲的对象是裴缙云。


    宋到源看小说，当然也曾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他不走第六感，走的是科学的道路——做心理测验问卷，第一次他是直的，第二次是双，再来一次，是弯的。


    后来觉得这玩意太复杂，宋到源没再管，顺其自然，等遇到喜欢的，不管是男是女的，只要他喜欢，性别就不是问题。


    结果大学那五年也没喜欢过别人，脑子里只有赚钱，他想，可能不是同性恋，异性恋也不是双性恋，他是钱性恋。


    浴室的门咔嚓一声，宋到源转头看去，裴缙云擦了擦头发，眼睛的光很淡，平静的看着他：“怎么不去休息。”


    “看你吃完泡面的垃圾。”


    裴缙云轻轻地笑：“没时间煮。”


    宋到源看着他说，“你可以叫外卖。”


    “怕你抢食。”


    “……吃不下！”


    裴缙云观察他的脸色，静默片刻，问道：“担心我？”


    “……我困了，我要睡觉。”宋到源主动说：“我睡在次卧。”


    裴缙云这次没勉强他：“好，把小糕也抱过去。”


    次卧的床很小，宋到源喜欢夹着东西睡觉，睡姿大开大合，没有小糕可能很容易摔下去。


    谁知宋到源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憋了又憋，才静静地说：“不用了，留给你用。”


    “那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裴缙云说。


    宋到源想起他只要难受了就夹着蹭那根香蕉，脸上微微发烫。


    “我不要了。”


    裴缙云把绕在脖颈的毛巾甩下来：“随你。”


    宋到源看着他死拽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给自己买小糕的目的是什么！


    死变态！


    第42章


    最后宋到源要了那根烟，他确实很喜欢夹着东西睡觉，在医院只能夹被子，很不得劲。


    那根烟刚刚好，细细长长的。


    裴缙云收走了他的手机，其实收不收走都行，宋到源只要一趟下来，看见手机屏幕就头晕，很难受。


    宋到源闭着眼，能感受到裴缙云还在他身边坐着：“你不走？”


    “等你睡着。”


    “……”


    这四个字听着没什么，但这种等待的行为就是有点暧昧。


    宋到源没力气跟他闹了，安静的闭上眼，周围落针可闻，耳朵灵敏的感受着宋到源呼吸绵长，裴缙云移开的眼神，过了很久，才不太确定的转过来。


    宋到源的眼皮很薄，能浅浅的印出那颗眼珠形状，在表达任何情绪时，眼睛依旧是亮着的，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但不可否认的是，哭起来时眼睛比往常都要更亮更红润，当然裴缙云没见过宋到源哭，失忆那段日子，好像要把以前所有的委屈都哭完。


    他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隐而不发的感情在完美的伪装下稍微泄露了一点，像被吹得鼓鼓胀胀的气球口被人松开点，但不能完全松开手，那会飞得满天都是。


    裴缙云很早之前就想象过在宋到源清醒过来要怎么办，他觉得宋到源会认为自己吃亏，又会觉得愧疚，他们或许会闹矛盾或者别扭一阵子，但没关系。


    裴缙云会抱着他一遍遍的说，他喜欢他……真的很喜欢。


    如果宋到源不信的话，他也可以去追，做什么都行，努力把关系引向正轨。


    他不想分手。


    可是醒过来后的宋到源异常的烦躁，情绪多变，一变脑袋跟着痛，裴缙云没办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他。


    后面在医院楼下说清楚了，好像跟没说一样。


    裴缙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但也绝不相信宋到源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宋到源不习惯，他们可以慢慢来。可要是宋到源不想继续，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连追求的资格都没有。


    裴缙云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尽量不去触碰他的皮肤，宋到源很讨厌别人没经过同意就碰他。


    他收回手，将手机轻轻放在柜子上，一言不发的起身。


    床沿一边因为动作重新恢复弹性，宋到源无意识的抿了抿唇，翻了个身，手伸长，指尖碰到他的衣角。


    是他先碰我的。


    裴缙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


    犹豫了片刻，裴缙云把他的手包裹起来，用指腹摩挲，搓得很暖和，才重新放进去。


    第二天九点，宋到源睁开眼望着重影的天花板，迅速闭上眼，过了几分钟后，视线变得正常，他这两天睡觉一醒来就会这样，晕晕的。


    这后遗症简直太可怕，等脑袋好了后，他每天都要戴着头盔出门。


    好累，不想起床。


    起床是什么东西，他要跟床黏糊一辈子……


    宋到源眼皮沉沉的，快要睡过去的那刻，他起来了，然后坐在床沿作思考状。


    他以前可不会这么懒惰，可恶。


    宋到源披上薄外套开门出去，闻得到了一股香味，应该是饺子馄饨一类的，香得他肚子咕咕叫。


    走了两步看见厨房套着围裙的某人，宋到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恶，裴缙云竟然起得比他还早。


    宋到源扫了扫自己的头发，“早。”


    裴缙云回头：“早，去洗脸刷牙，过来吃饭。”


    这话没什么问题，宋到源洗漱完后，神清气爽的跟裴缙云吃了个早餐，他还用平板放了个综艺，吃得嘎嘎乐，余光偷瞄裴缙云的反应——没反应。


    也是，裴缙云的笑点很高的。


    可宋到源失忆那会儿看综艺，裴缙云是一直笑着的，陪他就愁眉苦脸的，这算什么，驰名双标？


    宋到源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戒断反应。


    那就让他慢慢断吧，宋到源主动揽活干：“我来洗碗吧。”


    裴缙云点头，表情很平静：“行。”


    宋到源发现洗洁精用完了，很自来熟的打开柜子开一瓶新的，转身的那瞬看见裴缙云坐在客厅的小沙发，视线角度正好能看见他洗碗的背影。


    “……”


    有时候真不怪自己多想，真的。


    算了，他自我洗脑，就是多想了。


    宋到源现在做什么都很慢，四肢灵活，但脑子跟不上他的速度，一快就应激的晕。


    洗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但他不经意间侧过头时，裴缙云又在低头玩手机，没有任何破绽。


    好奇怪啊，他出现幻觉了吗。


    洗完出来，擦手，宋到源拿着平板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裴缙云也坐过来，两人中间隔了半个人，不算近也不算远。


    这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宋到源却觉得很奇怪，就好像这种正常距离是刻意保持出来的，不是那种自然放松的状态。


    也就说，裴缙云还想搞他。


    也正常，哪有一晚上就直回去的。


    他，宋到源（失忆版）也是花了一两个月掰弯的……听起来太造孽了，恨不得当场失忆。


    宋到源嘴角抽抽：“裴缙云，下午没事做，我们看电影？”


    裴缙云看着他捏着平板的手指几乎泛白，嘴唇微张，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坏主意，他右侧的肩膀稍稍倾斜过来，“也行。”


    宋到源扭过头去：“想看什么？”


    裴缙云凑过来看页面介绍，两人的正常距离一下子缩紧，都能闻到彼此身上同样的柑橘茉莉的清香。


    宋到源抓的更紧了，裴缙云低眸，嘴角随意的翘了翘：“我最近比较喜欢男同文艺片，最好是欧美的。”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你带我看的。”裴缙云坐直，抬了抬眼皮，“在山顶倒数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在帐篷里看着男同电影，学着两位主角接吻，拥抱，披着同一件的毛毯，眼里摇曳着头顶的灯光，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宋到源差点把平板折弯。


    裴缙云很平静地说：“所以看你想看的，不用问我意见。”


    宋到源假笑两声：“呵呵，那怎么好意思。”


    “原来你也会好意思吗？”


    “呵呵。”


    宋到源低头开始找电影，最直观的就是看三级片，但是有点太暴力了，裴缙云看起来不是那种性/欲很强的类型，甚至可能是性冷淡，担心他一时接受不了，还是先让他感受一下男女之间爱情的美好。


    裴缙云向后仰，光明正大的盯着宋到源的后脑勺，视线渐渐往下，停留在后颈处一小块细腻的皮肤上，游弋到宋到源一侧脸颊，盯着红润的嘴唇。


    他突然开口问：“你现在是准备调/教我了？”


    “？”宋到源转过头，“什么调/教，我这是帮你。”


    “那就是调/教。”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裴缙云笑意淡淡的：“我接受你的调/教。”


    “……”


    够了，闭嘴。


    电影开头就是一段很长的空镜，宋到源眯着眼睛，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他并不喜欢看爱情文艺电影，要么狗血要么小清新，对他来说都很无聊。


    于是这场唯美，心动，黏糊的男女爱情电影，在他们两人互相打哈欠中，看完了。


    宋到源眼睛都红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很困？”


    裴缙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传染我的。”


    “放屁，又关我的事。”


    宋到源盘腿而坐，后颈仰在沙发靠背，没一会儿，裴缙云也学着他，膝盖贴着膝盖，脑袋抵着脑袋。


    爱情电影后，又换了个韩国三级片。


    宋到源看着什么心思反应都没有，毕竟脑袋还隐隐疼痛，结果裴缙云都快看睡着了，裤子是一点反应，一点都没有！！！


    绝望的弯男……


    两人微微垂着的眼皮快要合上的那刻，电影终于来到尾声，要结束了，宋到源猛地窜起来，“算了算了，我们看综艺，刚才没看完。”


    裴缙云浅浅的点了点头。


    宋到源喜欢看那些令人捧腹大笑的综艺或者电影，他的情绪一旦陷进去后，就不会关注其他的。


    闪过某个片段时，宋到源笑得不行，用力的拍着裴缙云的大腿。


    裴缙云在他触碰的瞬间，稍稍紧绷肌肉，那些他不理解的笑点，在看到宋到源笑起来的时候，也跟着不自觉的笑出声。


    宋到源拍着拍着，手掌突然被抓住了，他一愣，低头看着，想要挣脱出来，裴缙云没松开，反而语气淡淡的：“你再拍一下试试？”


    “……不拍了不拍了，快松手。”


    裴缙云收了力道，看着宋到源逐渐发红的耳尖，心里微微抽动着。


    后面宋到源规规矩矩的，笑起来也很正经，跟海绵宝宝笑似的，裴缙云起身倒水，帮他把药分类出来，让他吃了。


    药的成分可能有催眠的作用，宋到源吃完没多久，眼皮直打架，脑袋慢慢的歪到裴缙云那边。


    裴缙云接住那颗受了两次伤的脑袋，结果滑过头了，宋到源直直的栽在裴缙云的大腿上，鼻子刚好对着腹肌，喷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热的，家居裤的一侧顿时绷起来。


    “疼死我了。”宋到源捂着脑袋起身。


    裴缙云稍稍侧过身子，宋到源看过来时，裴缙云已经完全背对着他，顺便站起身：“我回房间睡觉了。”


    宋到源愣了下：“哦……嗯，你看起来很困，晚上没睡好吗？”


    “没睡过。”裴缙云垂眸，睫毛很长遮掩许多情绪，嘴唇抿得很紧，“午安。”


    “……安。”


    宋到源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看他修长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自己眼眼睛里。


    卧室的遮光窗帘拉上，一片昏暗，隐约透着几丝光，并不明亮。


    裴缙云靠在门板上，低头将绳子解开，指节紧绷，表情异常冷淡的伸进去。


    这次跟以往的感觉不同，更加的激烈又冲动，时间心情允许的话，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就好，但一想到宋到源也在这，他眼眶都想红了，一点都忍不住。


    手指收紧，动作很粗暴，利落又干脆的，解决。


    一片寂静的卧室内，粗重的喘息声慢慢的变得清晰，裴缙云稍微闭着眼睛，情绪狂热无法控制，越来越快的速度。


    他咬牙，一字一句，随着情绪喷涌：“宋，到，源。”


    指尖黏腻，稍微动了几下，裴缙云低下头，内心不断地喊着，小源。


    过了很久，裴缙云换了条裤子从里面出来，去卫生间洗手，宋到源已经捧着抱枕在沙发上睡过去。


    裴缙云给他披了条毛毯，眉眼深邃，瞳仁漆黑不见底的映着他的睡颜，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但很快消失不见。


    ……


    宋到源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心里一咯噔，不太习惯这种孤独感，但好在他心理承受压力还行，装作无事的开了灯，又把毯子折叠好，紧接着去厨房……


    不行，不能进厨房，特别是裴缙云的厨房。


    但是太晚了，做饭有点来不及，叫外卖吧，吃什么呢，宋到源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礼貌的敲了敲主卧的门。


    敲了几下都没反应，试图拧了拧把手，发现门没锁，宋到源索性开门进去，心情有些复杂的，他们之间原本不用讲究这么多的，但现在……


    宋到源看见床的那边动了动，以为裴缙云醒了，走过去坐在床沿扯他的被子：“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过了好几秒，裴缙云才睁开眼，扭过头跟宋到源对上视线，怔愣了好久。


    宋到源以为他睡傻了，眉梢微挑：“问你话呢，吃什么，这次我请你。”


    可能是卧室太暗了，空气浮动着刚刚苏醒的味道，宋到源的嗓音异常柔软，笑意轻松，听起来很舒服。


    裴缙云眼皮垂下又抬起，好久才恢复过来，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到源，好像在汲取什么能量。


    宋到源也没有不耐烦，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也没发烧，你可能是照顾我累慌了，要不你让我进厨房？我厨艺有很大的进步。”


    裴缙云彻底回过神：“不行。”


    宋到源撇了撇嘴，掏出手机做出一副我要点菜的动作，“你要吃辣的吗，你好像也不太能吃，这家店太辣了，你发朋友圈吐槽过，太甜也不行，你口味好刁啊，我再帮你看看。”


    在这一刻，裴缙云胸腔被一股浓烈的情绪鼓胀起来，饱满得直接炸开，在脑海里无限回旋，心脏失序的跳动着。


    过了很久，裴缙云坐起来说：“跟你一样。”


    宋到源眨了眨眼睛：“嗯。”


    点好后，宋到源从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衣服撩起一角：“那你洗把脸赶紧起来，睡太久了你晚上肯定睡不着，刚好，晚上可以继续看电影了。”


    裴缙云听他说话，过了会儿，静静地叫了他名字：“宋到源。”


    宋到源转过身：“嗯？”


    “我不想改了。”


    宋到源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改不了就不改了，后来想想，他说的应该是被掰弯的这件事。


    每一秒的时间都过得很漫长，宋到源的声音在这片拉扯中响起。


    “你以后后悔了，别怨我就好。”


    裴缙云穿好衣服站起身：“不怨你。”


    他身高腿长的，又比宋到源高那么点，靠近过来时，气息非常重，有种会突然亲过来的样子。


    宋到源抿抿唇，寻思着他为什么睡一觉就态度大变了。


    裴缙云放缓了语速：“我喜欢你我没办法改。”


    “…………”宋到源愣了好久，“这就是你不想改的原因？”


    “是。”


    宋到源难以置信：“你想上我？”


    裴缙云偏过头，也没说想或者不想，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


    第43章


    宋到源神情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动了动嘴唇，跟木头似的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缙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他是想动啊，但这会儿是大脑控制身体，可能是想看看这位好兄弟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好奇心害死人啊……


    裴缙云表情很平静，眉头只是微微皱起，声音却很紧：“我感觉你并不排斥。”


    宋到源磕磕巴巴的：“这是你说了算吗？”


    裴缙云眼皮垂下，目光看向墙壁，语气闷下来：“不是。”


    “那就别开玩笑了……”宋到源抿抿唇，心里兵荒马乱的，伴随着山崩海啸的激动，说不清这种复杂的感觉，“你喜欢的那个，不是我。”


    裴缙云把目光转回去，存在感很强烈的视线落在宋到源脸上，轻轻地说：“这是你说了算吗？”


    “……”


    宋到源被这话激得忍不住跟他对视，愣了两三秒，裴缙云的眼珠天生比别人漆黑很多，清晰的映着宋到源的脸，一层浅浅的雾蒙在他眼眸处，山水如画，藏了好多好多的情绪在深处，最掩藏不住的，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感。


    宋到源莫名心虚，眼神躲闪，手腕忽然被抓住，他想挣开，但无果。


    裴缙云松松垮垮的圈着：“我的接触你很恶心吗？”


    宋到源立刻否认：“当然不，你是我的好朋友。”


    “除了好朋友呢？”


    宋到源这次很轻易的抽回手，偏过头，没吭声。


    裴缙云看出他内心的纠结，确认了几秒，松口气：“如果高考后你没走的话……”


    “啊？”宋到源打断他，“你那会儿就喜欢我了？”


    “不是，这五年我都很想你，字面意义上的。”裴缙云眼神微闪，语气变得轻柔，“现在也是。”


    宋到源突然想到什么，犀利发问：“这就是你哄我考研的原因？”


    “……”


    宋到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还真想我叫你一声学长？”


    “……”


    裴缙云憋了下，没憋住，嘴角轻轻上扬。


    宋到源看得想一棒槌过去。


    恰好这时候外卖电话响起，宋到源握紧了一瞬，手脚镇定的接电话，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裴缙云跟着出去，步伐很慢，也不着急。


    他知道现在宋到源需要时间去冷静消化，需要一个他不能打扰的思考空间。


    宋到源从外卖员手里拿走两份外卖，放在餐桌上检查，都是米粉，一份加了肉的，一份没有辣椒也没有加肉，是普通标准。


    宋到源脑子里还在嗡嗡嗡的乱运行，低着头也不说话，裴缙云步伐很慢的走过去，蹙眉：“你吃这么少？”


    “吃多了容易吐。”宋到源及时截住他的话头，“吃吧，食不言。”


    裴缙云很轻的嗯了一声。


    宋到源嗦粉的声音都淡下去了，几根几根的咬断，吃得很斯文，大概是吃热了，脸颊，耳尖，脖颈都泛着粉，白里透红的特别好看。


    明知道裴缙云在看他，宋到源头皮硬到发麻都不愿意掀起眼皮看一眼。


    老铁，现在不装了是吧。


    直接光明正大的看了是吧，都不掩饰了。


    宋到源就知道中午洗碗的时候，裴缙云是故意坐在那偷看自己的！


    真相大白，他就是馋我身子。


    宋到源越吃越气愤，不顾形象的嗦粉，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嘴边吃得油腻腻的，抽出纸巾擦擦嘴，抬头跟裴缙云对视，又是一愣。


    裴缙云眼睛带笑的看着他。


    瞬间回到刚才卧室里的场景。


    “我喜欢你我没办法。”


    “……”


    宋到源心跳得很快，胸腔快要被炸开了，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收束好外卖袋，裴缙云这时候开口：“你放在这，我待会儿一起收拾。”


    宋到源松开手，跟他对视，眼珠不由自主的轻颤，裴缙云看着他。


    大概是宋到源印象里那个总是又拽又欠的裴缙云，在他面前永远都不会露出这样温柔缱绻的表情。


    很喜欢他吗……


    宋到源被这个荒谬但真实的想法给吓到了。


    回到房间内，被子蜷起来将他的头盖住，宋到源躺尸，心跳声震耳欲聋，不管什么姿势，不管耳朵贴在哪里，依旧好大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在跳动似的，彻底失控了。


    神奇的是，宋到源对此并不排斥，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因为裴缙云看起来有点可怜……可能是多了那段的记忆缘故，他这几天试图忘记，却每每见到裴缙云都会下意识回味着，各种亲密的接触。


    宋到源把自己的头解放出来，喘息着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完了，直男了大半辈子，其实自己是个深柜？？？


    可是，裴缙云喜欢他，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或者，他换个思维想，真正的直男有那么容易被掰弯吗，虽然主观意愿不是他，但客观来说，裴缙云就是他掰弯的。


    好烦。


    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裴缙云是什么感情。


    心跳的节奏开始变缓慢，也开始变乱了。


    要不跟裴缙云试试，可能他接触到真实的自己，估计就不喜欢了，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裴缙云还不知道他什么本性吗。


    不是说，要喜欢早就喜欢了，哪会拖这么多年……可是裴缙云说那五年，一直都很想他……


    宋到源面颊，耳后根，脖子，慢慢的浮着一层红色，好烫好热……好受不了。


    不答应表白会怎么样。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基本是要么暂时做个好朋友，又当又立的享受着暗恋者的好，或者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当个真诚的好朋友，再者，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变成陌生人。


    宋到源心一梗，喉咙感觉酸酸的。


    他不想跟裴缙云变成陌生人。


    二十多年的感情，没办法说不要就不要，裴缙云身上记录着自己跌宕起伏又破碎蜕变的成长，比所谓的爱情还要更加珍贵。


    宋到源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刚才吃粉的那个画面，他都嗦得那么大声，吃得嘴巴全是油，裴缙云还能用那么……那么温情脉脉的眼神看他。


    是不是有病啊！！！


    宋到源忍着头晕从床上坐起来，开灯，在网上找各种心理问卷测验，由于他没喜欢过任何人，是的，任何人！！不管男女，所以只能依靠别的手段了。


    一个小时后，做了好几份。


    结论——异性恋三次，双性恋两次，同性恋三次。


    这么崎岖吗。


    再来。


    第二次结论——异性恋两次，双性恋一次，同性恋三次。


    按照概率来说，好像他，可能，应该是个弯的。


    宋到源退出问卷，翻了翻通讯录，人太多了，他也不是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所以不太清楚哪些是男同哪些是直男。


    跟自己玩得最好的宿文宣肯定不是，这人喜欢大眼萌妹，施安谦肯定不是，他是妇女之友，高中谈过一次。


    谢弋，这是唯一明牌的，还是他失忆时认识的。


    宋到源刚点进他的头像框，对面跟心有灵犀似的突然给他发信息。


    【谢弋：小源，听说你进医院了，还好吗？】


    【宋到源：多谢关心，好多了】


    【谢弋：方不方便啊，我来看看你吧】


    【宋到源：不用，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我也想见你】??


    是的，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gay，用不同的眼光，不同的角度，分析一下，裴缙云是一时的，还是真的弯了。


    【谢弋：好啊，我明天准备买点过节用的花，你陪我去花鸟市场，可以不？】


    【宋到源：嗯嗯】


    宋到源想到刚吃东西的餐桌好像放着一个空花瓶，他记得当时裴缙云很不情不愿的给他买了一束蓝玫瑰，放在餐桌的是洋桔梗，应该是这个品种。


    宋到源揉了揉眼睛，想看看空花瓶的颜色跟形状，刚打开房门，就跟在客厅里看手机的裴缙云，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不言不语，暧昧到很尴尬。


    宋到源耳朵忍不住发热，心脏怦怦乱跳，条件反射要转身回房，裴缙云站起身，叫住了他：“我回房，你待着吧。”


    裴缙云神情自若，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每当宋到源跟他对视时，那双眼睛会亮得跟烟花似的，砰砰绽放。


    “……”


    有点，有点吓人。


    宋到源趁此机会说：“我明天要出门。”


    “去哪？”


    裴缙云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


    宋到源心想，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要离开，当然不是，裴缙云这个小心眼，万一告状到叶阿姨那里，他会很麻烦的。


    宋到源独立生活惯了，最怕的就是麻烦到长辈，裴缙云很会抓他的死穴。


    宋到源不看他，看向餐桌的花瓶，把形状跟颜色记在心里：“跟谢弋出门买点……花，不是快过年了吗。”


    裴缙云：“花鸟市场吗，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宋到源觉得这时候，不太合适跟裴缙云独处太久，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前，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裴缙云负责。


    裴缙云：“……行，那你要小心头上的伤口，记得戴帽子，这两天气温很低，昨天还下了雪。”


    宋到源一直待在屋内，又拉着窗帘，他还真不知道，眼睛微微睁大：“下雪了，居然下雪了。”


    裴缙云点点头：“很漂亮，不过你现在不能玩雪，太冷了，你身体受不住。”


    宋到源轻轻的嘁了一声，想到什么，说：“你也打不过我。”


    裴缙云轻轻地笑：“你怎么知道，我有好好健身的，等你跟我打一场壁球。”


    “……”


    宋到源顿时想到什么，苦恼道：“那是我！”


    可恶，失忆那段时间吃太多了，肚皮都圆润了，该死的裴缙云，趁他病要他腹肌的命。


    宋到源要气死了，一抬头又看见裴缙云笑颜淡淡的，凤眸轻轻弯起，温柔似水。


    “……”


    宋到源顿时泄气了，没意思。


    裴缙云回房间，宋到源顺便洗了个澡，在裴缙云的帮助下换了纱布，吃了药，回到房间躺着。??


    离开前，裴缙云轻轻的说了一声：“晚安。”


    宋到源抿抿唇，狠不下心：“晚安。”


    说是这么说，但他没睡着，拿出手机看着小燕给自己发的信息。


    那群流氓拘留放出来了，但她也不担心，因为搬了房子，第二是她回老家过年了，等回来寄点特产送他。


    宋到源噼里啪啦的打字回复，让她不要太客气。


    小燕回了个开心的表情。


    宋到源刚要关掉手机，小燕忽然来了句，那你跟裴哥感情要好好的啊「点赞」


    “……”


    **


    花鸟市场很早开门，宋到源想趁着裴缙云还没起床就出发，结果这货好像在自己身上装了雷达似的，两人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餐，一起……看着他出门。


    宋到源坐在沙发上穿袜子，裴缙云就在旁边盯着，那眼神好像很想帮他穿一样……


    好变态！


    宋到源迅速唰的一下穿好，戴上帽子准备出门，裴缙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特别想跟他出去的样子。


    宋到源说：“可以了，我能自己下去。”


    “我陪你坐电梯。”


    “……没必要吧。”


    “有必要。”


    “没有。”


    “有。”


    两人“没有”“有”互相怼了十几次后——


    行吧，宋到源拗不过他。


    “太晚了你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不要乱跑，头疼了就及时告诉我，别忍着。”裴缙云一点都不放心。


    宋到源有点无语的看着他：“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三岁小孩？”


    裴缙云被他说得抿着唇，睫毛好似很难过的垂下来，声音很闷：“不是。”


    “……”


    装什么可怜！


    要不是宋到源知道他本性，肯定会被骗过去的。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宋到源闭了闭眼睛，放弃了什么似的，用手肘的蹭蹭他：“你陪我坐电梯。”


    电梯没什么人，宋到源看着双开的电梯门，心里有阴影，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踏进去。


    裴缙云靠近些，很抱歉的说：“你过来，额头抵着我的肩膀，会好受些。”


    宋到源眸光微微闪烁，听话的抵着，闭上眼睛，呼吸在电梯下降时略微急促凌乱，踏出电梯门，缓了一下就没事了。


    裴缙云看着他走出小区门口，“最好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宋到源稍微抬起眼皮盯着他看，想跟他明说，但又没有很明，“真的没必要，现在打车也很方便。”


    “对我来说，很有必要。”裴缙云很认真的，“我喜欢你，所担心你，是人之常情。”


    “……”


    宋到源脑子里砰的一下，心跳都开始四处乱窜的咚咚作响。


    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表白。


    裴缙云垂着目光看他，“因为你没拒绝我，所以我误以为，可能我会有机会。”


    宋到源连忙解释：“我不拒绝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我也是。”


    “……”


    你是个屁。


    宋到源无语。


    裴缙云忽然笑起来：“对不起，你别不高兴，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我就不说。”


    “…………”


    妈的，这要他说什么。


    以后不许对我说喜欢这两个字，他可没这么霸道，呵呵，宪法又不是他起草的。


    宋到源撇撇嘴：“没让你不说，烦人精。”


    裴缙云翘了翘唇：“我可以问你点问题吗？”


    宋到源现在一点都不想听：“我要走了！！！”


    “就一句。”


    “不要。”


    “几个字。”


    宋到源停下脚步，回头，霸气十足：“说！”


    “能早点回来吗。”


    “……”


    “能让我来接你吗？”


    “……”


    裴缙云语气淡淡的：“没关系，我在家等你也可以，我不委屈。”


    “……”


    第44章


    宋到源看小说的多年经验在这里就很有用了，比如现在，他一眼就看出来，裴缙云的绿茶发言。


    想让他心软，不可能的事！！


    裴缙云神色如常：“就算等不到你的电话，也没关系。”


    裴缙云淡淡的：“但我还是希望可以等到。”


    宋到源憋得不行，谢弋发消息说他已经到公寓楼下了，宋到源收起手机，脸颊泛红：“知道了！”


    裴缙云微笑挥手：“我等你电话。”


    宋到源挺直腰杆走出大门，实则内心已然落荒而逃，他很混乱，裴缙云这是什么行为，他不会在追自己吧。


    看着也不像啊。


    他要是个直男的话，裴缙云这行为更像是在恶心自己。


    不过他觉得恶心吗，好像也……没有。


    好乱，宋到源本来脑袋就疼，现在更疼了。


    谈恋爱这玩意，男女跟男男有什么区别，宋到源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情迟钝的人，至少他不是个恋爱白痴，这么多小说好歹也不是白看的。


    但二次元跟三次元肯定有壁，今天就让他好好接触下三次元的男同。


    批注：裴缙云那种暂时不算。


    宋到源走得很慢，远远的看见一只小gaygay向自己跑过来。


    谢弋很怕冷，穿得跟球一样，遮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哪里都不漏风，当然宋到源也不差。


    两颗球并肩坐上滴滴叫来的车。


    谢弋眼睛很大，呼出冷气，呆呆的看他：“听说你的脑子被砸出了个豁口，你没事吧。”


    “哪有这么严重。”宋到源很新鲜的看着他，眼睛也睁得很大。


    失忆版的宋到源社交能力依旧max，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有些宋到源本人都说不上名字的。


    谢弋肯定的点头：“裴师兄把你照顾得很好啊，我放心得很。”


    “……”


    不知道怎么接，索性不回答。


    “我想去看你的，但这两天被我妈逼着干家务活，而且裴师兄不太喜欢别人上他家里，所以我就没提。”


    宋到源对裴缙云那五年的空白过往很感兴趣，但他暂时不想好奇，对一个男人好奇就是沦陷的开始。


    过了半分钟，宋到源没憋住：“他为什么不给人上家里玩。”


    “他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虽然也很喜欢交朋友，但喜欢他的人，一般也只能跟他做个好朋友。”


    “假的吧，他高中很安静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点孤僻，就像施安谦，那也是宋到源先认识的，然后才跟裴缙云熟悉的，施安谦有点神经大条，所以不太介意裴缙云平时中二又装逼的气质。


    还有丁鸿云，宋到源不讨厌这个人，但裴缙云很不喜欢，所以宋到源只能减少跟丁鸿云接触。


    裴缙云高中根本没什么朋友，就算有也是通过宋到源接触的，都说上大学是改造形象的天堂，看来还真是。


    宋到源：“你是不是追过他？”


    谢弋脸色一变：“那都很久的事，你要算账？”


    “不，我只是想评价。”宋到源看着他，“你是个勇士。”


    “……”


    宋到源又问：“我跟你打听一件事，裴缙云有没有追过什么人？”


    谢弋为了撇清关系，立刻说：“没有！裴师兄的眼光长天上去，校花校草男学霸女学霸男神女神，不管什么属性一个看不上，绯闻都没传过一个，没有谁入得了他的眼，他只喜欢你，就爱你，爱你爱到天荒地老，你就别瞎吃醋了！！”


    “……”


    司机师傅正正经经的开车，忽然听见后座爆发一句：“谁问你这个了！”


    师傅朝后视镜瞧去，发现两颗球贴着坐一起，其中一颗球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到了花鸟市场的入口，人已经满了，乌泱泱的一群，宋到源跟谢弋在里面挤，谢弋担心会弄伤他的脑袋，专门把矜贵易碎的他绕其他路：“要是你出事，裴师兄会说我的。”


    宋到源：“……”


    够了。


    谢弋这才开始拿出清单，按照母上大人的吩咐，一一把东西买好，然后填了地址，付了邮费，接着两手空空的来到另一条街上。


    宋到源买了束洋甘菊，很小一撮，付完款后，宋到源习惯性的查了下余额。


    “……”


    很好，能支撑他活一辈子，前提是他明天就得死。


    他之前在J省攒下来的生活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后面没钱了也都是在裴缙云那搜刮出来的，现在又住在他那，吃的喝的，全是他负责。


    原本计划伤口好些，等节后再找工作，他现在都想带伤兼职了。


    两人中午打车去吃饭，清清淡淡的杭帮菜，主要是宋到源现在需要忌口。


    吃饭中途，裴缙云给他发了张照片，一盘青菜，一碗饭，一双筷子，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宋到源心头微妙的顿了一下，把自己的菜拍给他看，有炫耀的成分，也有点可怜他的成分，也有点暗示两个人吃不完，你想过来蹭饭也可以的成分……


    【宋到源：你整的跟被虐待似的】


    【小狗：没人虐待我，我现在很幸福】


    “……”


    幸福你个大头鬼。


    完了，宋到源现在看裴缙云打过来的字都自带一种骚感。


    他叹气的扣着手机，谢弋注意到他的愁容：“怎么了，你跟裴哥有矛盾？”


    宋到源想到什么，微微挑眉，试探问道：“如果我跟裴缙云分手了，你信吗？”


    “啊？你们都吵的这么严重了？”谢弋严肃的放下筷子，“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觉得吧，干一架就好了。”


    “……”


    这么粗暴吗。


    谢弋煞有其事的点头：“在床上干一架就没事了，只要不是原则性跟三观问题，没什么好分开的，地球上那么多人，你们能走在一起，相遇相知相识，还能一起恋爱，多难得的事啊，不要因为一些小问题就错过彼此。”


    宋到源有些愣住了，低头扒饭，吃得很安静。


    裴缙云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狗：下午还要跟谢弋待在一起吗，回家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也可以顺便送谢弋回家】


    宋到源眸光流转，抬头问谢弋。


    谢弋一愣：“那更好啊，可以省一笔打车费，我提前谢谢裴师兄！”


    宋到源弯了弯唇，单手给裴缙云发消息。


    【宋到源：过来吧，小狗】


    【小狗：嗯~】


    宋到源手一抖，皱眉看着那根波浪线，隐隐觉得不对，他明明在嘲讽，怎么感觉裴缙云似乎乐在其中？


    十分钟左右，裴缙云就到了，走过来时先是礼貌的跟谢弋打招呼，后半程几乎都在看宋到源，眼神深邃微亮，藏着一片柔情。


    连谢弋都看傻眼了，这哪里是吵架的样子。


    裴缙云来之前，宋到源就多加了一道菜，是裴缙云爱吃的凉瓜炒蛋，普通的家常小菜，裴缙云反而更喜欢吃，他自己也擅长做这类型的。


    裴缙云很享受的笑了，“其实我吃你的剩菜也可以。”


    得了便宜还卖乖，宋到源眼神闪烁，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呢，发什么骚！


    对面的谢弋快看不下去了，只想快点吃完走人。


    这顿饭是裴缙云抢着结账的，宋到源一开始说好跟谢弋aa，结果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去送钱。


    将谢弋送回家后，裴缙云盯着那一小撮洋甘菊，愣是等到回家再问：“你买了，为什么我这里显示不到。”


    “显示什么？”宋到源正在把洋甘菊插进花瓶里，没别的品种装饰，非常的单调，但也有别味的小清新感。


    “短信信息。”


    宋到源眼睛转了一圈，指尖扫了扫叶子：“待会儿把卡还给你。”


    “没必要。”裴缙云里面穿了件蓝色的毛衣，颜色特别的显白，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不简单。”


    裴缙云轻轻的加上一句：“我得管你。”


    宋到源没找到反驳的点，应该说他也不想反驳，只是有点生闷气。


    管我干什么。


    宋到源内心吐槽了一句，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好像裴缙云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特别讨厌他。


    普通富二代很少有高富帅都能占全的，总得有个缺点，裴缙云身上就……学二代气息慢慢，有钱还帅，重点是帅。


    帅……帅怎么了，他也帅。


    宋到源脸颊忍不住轰的一下烧红，嘴角抿了又抿，梨涡很浅的显出来。


    裴缙云盯着他的脸，喉结滚了滚，很真诚的说：“就当我妈给你花的，我的钱又不全是我自己赚回来的。”


    宋到源转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目移到他那两道锁骨，毛衣松垮，领口开得宽大，有种莫名的慵懒。


    别的不说，光这外表，帅得挺像个人的。


    最终宋到源移开目光：“反正买菜钱你出，住院的以后再算吧。”


    “你也花不了很多。”裴缙云勾唇，低声道，“花多点也行，赚钱本来就是给人花的。”


    宋到源刚要回嘴，裴缙云似笑非笑的：“除非你承认自己不是人。”


    “……”


    这人的嘴还是那么狗。


    宋到源去厨房洗了手，出来时白了他一眼，裴缙云道：“明天跟我去医院复查，头还疼还晕吗？”


    宋到源没什么力气，烦道：“死不了。”


    没听到回应，宋到源转头去看，发现裴缙云正在用一种很紧张专注，不大高兴的表情看他。


    宋到源现在不太能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改了口：“没什么事了，不疼也不晕。”


    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头上包扎着，想去打兼职都未必有老板肯收他。


    宋到源想了想，“明天检查完有空吗？”


    裴缙云眼睛微亮：“你想约我？”


    “……不是，有空的话，你带我去见一下叶阿姨跟裴叔叔。”回来这么久，也就见过一次，还是失忆状态下，有点不礼貌了。


    裴缙云摇头，“他们出国了，还没空，应该要三四月才回来。”


    宋到源点点头，也习惯那两位经常外出跑，点完后不对劲，猛地反应过来，“你在医院说让叶阿姨来照顾，你唬我呢？”


    “你那种情况，没人照顾真不行，要是给你里请个护工，你估计会跳着来打我，免费的你还不要，逞什么能。”裴缙云眼睛藏着事，低声说，“我担心死了。”


    宋到源对上他的视线，心底一颤，感觉火山口蕴含着无限能量，正等待喷涌的那刻。


    他转过脸，过了很久，妥协道：“行吧。”


    表白是表白，作为好兄弟，裴缙云真没得说，宋到源分得很清。


    宋到源含糊道，“谢谢你了。”


    “行了，你这话几次了，戳我心呢。”


    “啊？这也算？”宋到源不太懂。


    裴缙云仗着他不懂：“算，没谈过？”


    “没啊……”宋到源脱口而出。


    裴缙云微勾着唇角：“没见人谈过？”


    “……额，见过。”其实可以说没见过，宋到源忙着打工，哪有空关注别人，狗粮放在他面前，他只觉得香，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所以哪有情侣之间说那么多次谢谢的。”


    “也是……”宋到源反应了一下，瞪他，脸色微红，“谁跟你是情侣，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缙云很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口误了，应该是兄弟。”


    “……”


    下午，宋到源在客厅里继续看没看完的综艺，裴缙云拿出电脑在旁边打字，可能是忙，宋到源叫他进去，他不肯，只能放低音量。


    但放低的音量跟白噪音一样，特别的好催眠，宋到源吃过药后，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倒在沙发上。


    裴缙云停止写作，给他披上毛毯，顺便拿烟条玩偶给他夹着。


    等宋到源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还以为是跟之前那次差不多，但当他一睁眼，一抬头，就看见裴缙云歪着头在他旁边守着。


    宋到源一动不动，世界仿佛一下子静了，雪停了，风不吹了，车辆也不走了，静得他心神荡漾了好一会儿，又开始那种失序的心跳。


    裴缙云大概是睡得不踏实，只要宋到源一有动静就睁开眼，宋到源已经爬起来：“饿了。”


    “我去做饭。”裴缙云起身，盖住宋到源的眼睛，去开灯，等眼睛适应了，宋到源才把毛毯拿下来，裴缙云已经进厨房去淘米了。


    这算是宋到源失忆后第一次吃上裴缙云做的完整的家常饭，色香味俱全，宋到源大声夸赞：“很好吃，比我好多了。”


    裴缙云笑着看他：“你以后想吃什么，可以在我这里点菜。”


    “你应该去应聘厨师。”


    “不是谁都有机会做我的吃饭。”


    “您多金贵啊~”


    “是挺贵的。”


    吃过饭后，开始拆纱布，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不过以防万一，反正还剩下一次的药，裴缙云顺便给他用了，等明天去复查，医生说拆就拆。


    宋到源很嫌弃：“多久没洗头了……”


    “不嫌弃。”


    宋到源龇牙：“我今晚就睡你的枕头。”


    “欢迎来睡。”


    “……”


    够了，男同这么不要脸吗！


    裴缙云换好去洗手，突然问了句：“你有看群吗？”


    宋到源最近在减少看手机的时间，所以没察觉：“怎么了？”


    “高中班群组织了温泉别墅派对，你想不想去？”


    宋到源眨了眨眼睛，“可以啊，多久没跟老同学见面了，不过我能泡温泉？”


    “不能，但是有自助餐，不泡就行。”


    宋到源点头。


    “那我交钱了？”裴缙云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就那点，不用跟我计较。”


    宋到源强调：“兄弟非要请我，我就不会计较。”


    裴缙云笑了下，没反驳也没回应。


    宋到源没给他眼神，而是继续看下午没看完综艺，这次没笑得很大声。


    看到一些精彩的地方，宋到源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很亮。


    等到了无聊的片段，比如剪辑故意磕cp的地方，渲染粉红泡泡的特效，宋到源会觉得很诡异，特别是裴缙云还坐在自己身边，有种跟父母在家里看主角吻戏的尴尬感。


    裴缙云侧过头注视他，眼底映着宋到源淡笑的俊颜，眼尾勾起的弧度很柔软，有点狡黠感，漂亮又鲜活，真真好看极了，让人移不开眼。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宋到源转过头：“什么？”


    “听说能长久的做朋友，还是很亲密的那种，很大可能是因为对方的五官都长在彼此的审美点上。”


    “……然后呢。”


    “你很好看，小源。”


    “…………”


    宋到源不知道说什么，偏开头，不看他，宁愿去看墙壁发呆。


    裴缙云笑起来：“真的漂亮。”


    宋到源扭回去，无言以对：“……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我很正常。”


    宋到源翻了个白眼。


    “翻白眼也好看。”


    “……”


    狗东西，去死！


    第45章


    第二天，裴缙云送宋到源去医院拆纱布，检查伤口，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离开的，原本裴缙云想跟他逛超市，结果接到王导的电话，让他回实验楼一趟。


    宋到源赶紧让他回去，随便把他放在哪个路口就行。


    裴缙云征询他的意见：“去学校？我应该很快的，你等等我。”


    宋到源望着天空，喃喃道：“呵呵，男人不能说自己很快。”


    裴缙云：“……”


    “开玩笑的，去学校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裴缙云看着他的侧脸，忍俊不禁，稍微凑过去，低声道：“你想我慢慢来，我就慢点。”


    “……”


    宋到源愣了下，回味过来了，心想，这就是男同吗，可怕的一群生物。


    而且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该不会是被同化了吧，不过他本来也不算很直，但也不是很弯。


    有点烦。


    到现在，宋到源都没想出个跟裴缙云坦白的逻辑，在一起，不在一起……都很伤两人的感情。


    不想，一点都不想。


    能不能回到以前，但也不太可能了。


    快到学校门口，两人同时下车，裴缙云不死心的问了句：“真的不等我吗。”


    宋到源道：“我不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在路上正好碰见谢弋，他开心的过来打招呼：“我是来看费高打球的，一起吗？”


    宋到源余光瞥了眼那栋最高的实验楼：“嗯，看看吧。”


    篮球队的人基本都是认识的，宋到源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费高扬了扬下巴，问他要不要下场。


    宋到源指了指脑袋的伤：“打完估计躺着出门了。”


    费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谢弋自告奋勇：“我想试试。”


    费高摁着他的脑袋：“别了，今天这群人都不是好惹的，看着吧。”


    谢弋笑起来：“行吧。”


    宋到源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的，心里默默形成了想法，对男同的恋爱过程产生了细微的改变。


    等人走开后，宋到源喝着柠檬茶，问他：“你们在一起了？”


    谢弋低眉，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开心：“差不多了，他试探过我，我没拒绝，但正式表白还没有，我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宋到源看着场上激烈的状况：“我还记得你当初追他的时候，连微信都不敢要。”


    “哈哈哈，是啊，是不敢，但是发现他并不是对我没意思，我也喜欢他之后，在一起就顺理成章了，你跟裴师兄不也这样吗，你要是不喜欢他，也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啊。”


    “哪有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


    宋到源脑海里又想起裴缙云那句，我喜欢你，你长得真好看。


    “……”


    你想我慢慢来，我就慢点～


    眼前浮现着裴缙云那张帅脸，还是勾唇笑着的！


    哪里慢，慢哪里！


    裴缙云竟然跟自己开黄腔？！


    死男同，真不要脸！


    谢弋：“看到了没，丁鸿云来了。”


    宋到源知道跟丁鸿云的龃龉，但既然报复回来了，他是个大度的人，不会抓着那点小事斤斤计较。


    谢弋：“看不出来吧，丁鸿云喜欢你。”


    宋到源：“？”


    “还有现在站在我们对面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也喜欢你，跟你说话时眼睛都在发光。”


    宋到源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是祝敬明。


    “？？”


    够了，怎么他身边突然这么多gay！


    谢弋疑惑的扭头，愣是他都觉得小源最近不对劲，得不到答案便一直问他，宋到源应付着过去了，心说除了本人，大概谁也不能懂他的心情。


    真的没人懂，裴缙云也不行。


    因为命运根本没机会让他做心理铺垫，爱和死都是瞬间发生的。


    宋到源就好比沉睡很长一段时间，一觉醒来，最好的兄弟突然弯了，爱自己爱到变态，身边多了好几个男同，周围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定他们是一对，反驳无效，问就是吵架，问就是要珍惜。


    他都算心理强大的了，至少还没疯。


    “中午一起吃饭？”


    宋到源抬起头，看向来人，他很迟钝吗，光是这么看着对方，一点都不觉得祝敬明喜欢他，而且他们是同一间大学的，偶尔会有往来，但真的看不出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祝敬明说话时眼睛会很专注的盯着他看，可是跟人对话，看着对方的脸，不是基本礼貌吗。


    谢弋主动帮腔：“当然可以啊，待会儿我们一群人出去吃，你也一起吧。”


    祝敬明没吭声，直到宋到源说：“对，待会儿一起吃。”


    结果被路人看见，这消息莫名其妙传到裴缙云那边，是施安谦先发现的，他特喜欢水群。


    这会儿在开会，王导跟王师兄讨论得激烈，底下的一群学生无聊得想打瞌睡。


    施安谦推搡着裴缙云：“哎，看到没。”


    裴缙云的笔从指尖下掉落，啪嗒一声，没什么表情的看他。


    施安谦说：“有人说你要被撬墙角了。”


    裴缙云接过手机一看，指节紧绷，随即轻描淡写的说：“吃个饭而已，说的太夸张了。”


    什么修罗场，三人行，“性转版燃冬”之类的，不愧是一群擅长磕cp的大神。


    前面讨论的声量明显小了很多，裴缙云抬眸看去，心思完全不在这。


    他刚刚是忍了下，小源不喜欢受人拘束，问太多了会觉得烦，但问了小源肯定回答，就是不一定会很舒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估计会抓狂，混乱不堪，然后装没事。


    何必呢，如果小源不开心，就不是裴缙云的初衷了，说到底他也该对自己自信点，大度点。


    手机在掌心里紧紧的攥着，裴缙云问了句。


    【吃完我来接你】


    【蛋：嗯】


    【蛋：结束了？】


    【差不多】


    【蛋：哦】


    【不自在吗】


    【蛋：还好，开你的会，别烦我】


    【马上消失】


    “……”


    宋到源确实很不自在，换个角度看世界就是不一样，原本都不觉得丁鸿云跟祝敬明有什么的，看他们突然献殷勤后，宋到源就受不了了。


    他刚经历了一场脑海风暴，几乎都要确认自己肯定是直男，结果裴缙云一发消息，他又软下来了。


    喜欢他的男同，他反感；裴缙云，不反感，但又没到很喜欢的地步。


    宋到源想了下，突然觉得自己好渣啊！


    祝敬明笑了笑：“我最近都回家过年，小源节后还打算回南大吗……不过那边工作机会太少了，我也打算跟你一样，实习留在这里。”


    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还有，说话就说话，别挤我！


    宋到源真的很烦，唯一的慰藉大概是A大食堂三楼的饭味道还行，价格是按楼层从下往上的，贵有贵的道理。


    祝敬明看着他，宋到源眉眼很好看，鼻梁高挺，侧脸非常立体，他看了很久，问了句：“是跟裴缙云有什么计划吗？”


    宋到源：“对，我跟他有别的计划。”


    祝敬明很明显的破防了一下，没继续问了。


    一个裴缙云就击退了，效果真神奇，就是用起来有点心虚。


    不能继续这样了。


    宋到源提前告知一声，走出食堂，远远看见裴缙云在等他，围巾帽子一件不落，五官看不清晰，但光是那身量就足够吸引人的。


    裴缙云是天生的衣架子，穿麻袋都比别人好看。


    宋到源像个男模一样走到他身边，对比一下，当然他也不差，刚走过来时路过的几个学生频频回头。


    “走吧。”


    裴缙云点头，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提醒：“把手放在兜里，暖和点。”


    宋到源二话不说把手啪的一下伸进他围巾里：“冷不？我刚吃完饭……”


    宋到源表情一僵，默默的收回手，视线飘忽。


    忘了，他们现在可不比以前，随随便便能发生肢体接触。


    不过裴缙云好似不介意，依旧笑着看他，“没关系。”


    我有关系！


    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宋到源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只能闭嘴回到车上。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霜，宋到源睫毛都快冻硬了，指尖早就没知觉，裴缙云没说什么，一上车先开暖气。


    宋到源稍稍侧着身子坐，那样会使他舒服很多，余光便看见后座的超市的袋子logo。


    “你还去了趟超市。”


    裴缙云嗯了一声：“基本都是零食，家里的零食柜刚好空了，顺便买点。”


    “……”宋到源一点都不客气抓过来一翻，有些是失忆时反复吃不腻的，小部分是他曾经发过朋友圈测评说好吃的。


    宋到源突然客气的放回去，表情很凝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回到公寓后，裴缙云下厨煮面，宋到源情绪有点不好，说：“我也要吃。”


    “不是才吃了午饭。”


    “没吃饱。”宋到源吐出了一口气，“吃吧，吃完我想睡会儿。”


    裴缙云穿着围裙，半个身子探出来：“吃了药再睡。”


    宋到源对他无力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宋到源一脸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裴缙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收回视线。


    这次医生换了药，反正都是治消炎的，所以宋到源没太在意，可能是午觉太沉，醒来时，头贼晕。


    宋到源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会没缓过劲儿，觉得难受，精神跟心理的，实在没办法，他在这里没什么人可以依赖，裴缙云算一个。


    扶着墙壁走了一段路，宋到源情况好了很多，摸了下后脑勺的伤口，怀疑是自己刚才一直在顶着伤口睡觉，没换姿势。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敲开了书房的门，一眼过去，裴缙云鼻梁架着眼镜，换了件v领的毛衣背心，露出里面的衬衫，没扣扣子。


    宋到源突然就开不了口，正想说没事时，裴缙云脱下眼镜走过来问：“是不是头晕了。”


    “……”


    裴缙云拉他手腕进去：“坐着休息会儿，可能是拆了纱布，你没习惯过来，不会是压着伤口睡觉了？”


    宋到源有点被他惊到，随即又觉得很正常了：“你猜得忒准了，我在想什么，你也继续猜猜看。”


    裴缙云看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他边上，一点都没保持距离，肩膀贴着肩膀，沙发床挺大的，但这样坐会很挤。宋到源没避开，给他贴了。


    两人一阵无言，裴缙云手臂无意识的蹭过来，宋到源靠得很近，能感受到他胸膛炙热的体温。


    宋到源有点被烫到了，稍微动了动，裴缙云立刻收回去。


    过了会儿，裴缙云低声问：“好点了吗？”


    “本来就没什么事。”


    “疼的话告诉我，医生也说了，正在愈合期，可能会有点痒，不要挠。”


    说这话时，裴缙云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直到宋到源扭头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裴缙云有点好笑：“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真有事也直接死在你这了。”宋到源嗤之以鼻，几秒后，他重新扭过看去：“你很热？”


    “还行。”


    “你体温好高。”


    裴缙云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衬衫布料很薄，能轻易感知温度，“可能是……”


    “什么？”


    “你呼吸有点烫。”


    宋到源眨了眼睛。


    气氛变得有些异样，彼此的呼吸都跟着变热起来，痒痒的拂在皮肤上。


    宋到源稍微紧绷下肌肉，声音有点闷：“我节后打算去找工作。”


    裴缙云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也好，准备实习了吧。”


    “嗯，住你这就不太方便，我明天搬回去吧。”宋到源目光低垂，但很清楚的感受到裴缙云的呼吸频率明显变了。


    好似过了很漫长的一分钟，裴缙云呼吸屏住的开口：“这都还没找，就要搬了？”


    “也差不多的事，那间房太久没住人，我需要时间收拾。”


    “灰尘那么大，我请人去，别自己来。”


    宋到源大大方方的说：“没钱，我自己可以。”


    “伤口刚好，没必要。”


    宋到源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别扭：“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但我又没拒绝你，这算什么啊，薅兄弟也不是这样薅的，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那点热腾腾的氛围瞬间冷却下来，裴缙云当然知道。


    裴缙云抓着膝盖的手微微紧了：“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我觉得。”


    裴缙云没有办法了，很小声的问他：“是我给你压力太大了吗？”


    “也不算吧，只是我觉得消化的时间太长了。”宋到源干巴巴的说，“就算是兄弟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实际上是裴缙云在他身边，宋到源的心会更乱，会突然一瞬间脑袋空白，就跟刚才那样。


    既然要时间要空间思考，那就贯彻到底。


    “为什么不能，你这样说我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裴缙云离开了点距离，目光垂着看他。


    宋到源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还是从心：“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你也没错。”


    宋到源嘴唇动了动：“我的问题。”


    胸膛心跳的频率唰的一下坠入谷底，那点坠感的疼痛好似真的一样。


    裴缙云冷静了会儿：“别搬。”


    宋到源皱眉。


    裴缙云低声说：“快过年了，我爸妈今年不回来，我回老家，所以你暂时住在这里，节后再打算，可以吗？”


    这就是恳求的语气了，宋到源有被吃惊到，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觉得有些慌乱了。


    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宋到源脑子很乱，擂鼓交织拼命的敲打着，手指微微颤抖着，最终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裴缙云怕他反悔：“就当帮我看房子了，许阿姨上周回去过年了，要十五才回。”


    宋到源眼神闪烁，狐疑的想到什么，脖子直起来了：“看房管家啊，我还这没做过，可以试试，算工作经验吗，给盖实习章吗？”


    裴缙云忍俊不禁：“给，我这里什么都有。”


    宋到源很满意的点头：“行吧，工资就不用了，抵扣房租吧。”


    “好。”


    “五险一金有吗？周末双休吗，包吃吗？”


    “你想有就有。”


    “……你亏大发了。”


    “哪里亏啊。”裴缙云低声道，“我觉得我还赚了。”


    “……”


    宋到源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茫然了片刻，又拼命的聚焦一个点。


    “裴缙云。”


    “如果我没失忆，我们之间没发生过那些事，你还会喜欢吗？”宋到源的五官像软乎乎的包子皱起来，用那样可爱的表情问他，“要说实话，我想听。”


    裴缙云依旧很镇定，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甚至在脑海里走过好几遍模拟流程。


    答案是会。


    第46章


    裴缙云小时候胜负欲挺强的，加上父母的关系，周围没人能拿他怎么办，第一是他的，奖状是他，掌声也是他的，有种一眼望到头的感觉，直到宋到源转学过来，他尝试到了千年老二的滋味。


    裴缙云很难说这种感觉，大概是有点激动，老师说他开始有上进心了，但如果不是宋到源，不管谁拿了第一，他都不会泛起一点波澜。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裴缙云无意识的把他当成一个目标去追逐。


    高中的时候，裴缙云就很习惯的去追寻他的背影，每次看见宋到源在人群发光时，眼睛基本是移不开的，他还想过为什么宋到源会那么受欢迎。


    裴缙云从来没有对一个男性朋友关注度这么高，不过就算是青春荷尔蒙时也没有往爱情这方面想，每次情窦初开一有苗头，宋到源就立刻出现掐掉，说，这次月考我为什么多你十分，叶阿姨说你瘦了两三斤，是大脑瘦了吗？为什么啊？你妈妈好像不爱你了。


    裴缙云瞬间就被激得想把他摁在泥潭里打。


    能维持体面的友情就不错了……爱情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关系出现另一个阶层的变化是高考后，宋到源的养父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们甚至话都没说几句，宋到源就走了。


    裴缙云知道这五年内他不回复自己，就是代表着还在生气，一气气了五年，但又不舍得不理自己，所以他拼命发朋友圈，为了就让宋到源能多跟自己说说话。


    没有宋到源在身边的五年，裴缙云真的很想宋到源，想到做梦都是他，学着他多笑笑，跟人多说说话。


    好多人说他们很像，是因为几乎都是裴缙云在靠近他。


    但有时候宋到源真的很讨厌，如果那五年他们依旧在一起的话，裴缙云的心情只会比现在更难过更复杂。


    比起我讨厌你，我喜欢你这句话，更令我绝望。


    因为他的恐同不是假的，从来没有任何男性打破过他的原则底线，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一个宋到源。


    现在的局面，反而是裴缙云觉得最好，最合适，他们重逢最完美的时间。


    窗外黄昏初现，室内台灯微弱的照亮一隅，裴缙云的面容被映照得忽隐忽现，眼底留下温润的微光。


    此时，裴缙云低垂着目光，坚定的说：“会。”


    “我还是会喜欢你。”


    “时间问题而已。”


    宋到源眼神不受控制的往他脸上看，犹豫了一下：“你不是恐同吗？”


    “我又不恐你。”


    “……”


    宋到源脑子很乱，以为会听到否定的答案，结果裴缙云的眼神更坚定了。


    裴缙云手掌压在沙发床上，上半身前倾过来，带着独特的味道，语气非常温柔：“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吗，节后再走，好不好？”


    其实宋到源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如果他们的关系能恢复到以前，纯粹的兄弟关系，宋到源就是住多久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一天。”


    裴缙云嘴角微微抿着。


    “一天后回复你。”


    裴缙云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好，我等你。”


    天色已晚，两人安静的吃过饭后，宋到源洗了澡回房间待着，手机里还显示着宿文宣前不久发来的消息。


    最近发生事情太多，差点忘了他跟白二。


    【宿文宣：节后再回去，我这边走不开，我爸妈都过来陪我，抱歉啊小源】


    【宋到源：你忙你的，有什么好抱歉，我找个日子回去看你】


    【宿文宣：……跟裴缙云一起来吗？】


    “……”


    【宋到源：我自己，你提他干嘛】


    【宿文宣：呵呵，我建议你翻一下历史记录】


    宋到源愣了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看了前面的聊天记录。


    不是哥们，这是他能打出来的字吗？


    石化的宋到源陷入了阴影里。


    【宋到源：如果我说前段时间跟你聊天的我，被附身了，你信吗？】


    【宿文宣：我信啊，你就是说自己是秦始皇我也信】


    【宿文宣：比心.jpg】


    宋到源：“……”


    高中组织的别墅派对要在里面住一晚，裴缙云不愿意跟那群人待一块，选择一天来回，施安谦因为家里有事来不了。


    宋到源对此表示质疑：“你以为我们还是未成年？你以为你逃得掉？”


    喝酒麻将桌球ktv烧烤，样样齐全，这不得搞个通宵，说是住一晚，其实第二天全是尸体，房东来了估计都叫不醒。


    不过，宋到源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脑袋：“我应该是能逃掉的。”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小源同学。”裴缙云语气淡淡的：“我通宵一晚没问题，不喝酒。”


    “疲劳驾驶要不得。”


    裴缙云提议：“那我们出去住酒店，好不好？”


    “……”


    裴缙云：“我不想你跟那群男的睡在一起。”


    “都是男的，这有什么……”


    “不一样，班上有人喜欢你。”裴缙云似乎想到不好的往事，微微蹙眉，“有些人没底线，说不定会趁你睡着偷偷占便宜。”


    宋到源张了张嘴，无法反驳，不是，还有谁喜欢他？？不是才两个吗，加上裴缙云，现在是三个……


    宋到源猛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他又不喜欢人家，管别人喜欢什么，果断想开后，也无所谓了。


    “随你吧。”


    裴缙云笑：“好，随我。”


    以防万一，出发的那天，宋到源还是收拾了一个书包，里面装着他跟裴缙云换洗的衣服，按道理来说要分开装的，但裴缙云又说这样更方便。等出了门，宋到源就觉得很奇怪，这不是告诉全天下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吗？


    虽然确实有什么了……


    这手到底还能不能分了。


    不分就这样过算了。


    只要裴缙云不亲他不抱他不xxoo他，也无所谓？


    宋到源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醒了，冷汗飚了一地，他这是什么渣男思维啊……


    做人堕落成这样实在是太罪恶了，节后，不，等伤口痊愈了，他立刻找工作，马不停蹄。


    出发前，裴缙云拉上安全带，突然很淡定的来了句：“想好了吗？”


    宋到源反应了一下：“这不是才过了一晚上？你很急吗。”


    裴缙云沉默了一会儿：“不急。”


    宋到源微微抿唇，解释道：“不是故意吊着你的。”


    “钓着也行，别不理我就好。”


    “……”


    宋到源抓着安全带，身体紧贴车窗：“说好的一天就一天，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裴缙云淡淡的笑了，没说话。


    温泉别墅在隔壁区，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到了地方后，宋到源很好奇的四处张望，同时坦言：“我没玩过这些地方。”


    裴缙云停好车走过来：“以后我们有假期就出来玩。”


    宋到源脖子被他呼吸吹得很痒，稍稍红了脸颊，哼哼道：“没钱，以后超过五块钱的活动不用叫我。”


    裴缙云：“嗯嗯嗯，对对对。”


    “……”


    靠，这种哄女朋友语气！


    宋到源冷静片刻，既然出来玩的，他不想那么拘束，连累得裴缙云也放不开。


    宋到源大手拍了下他的后背：“走，跟我进门。”


    一群高中猴崽子到的差不多了，一进去，宋到源先跟班长打招呼，他们两人很熟，高二经常互相抄作业，裴缙云比较高傲，他只抄年级第一的。


    宋到源：没错，Its me.


    没等多久，别墅客厅人多了起来，不管男女都直接十八变，以前腼腆害羞的女生学会化妆打扮，变得开朗大方，以前最胆小的男生剪了个寸头变得英气十足。


    大家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


    宋到源被围在中间，问这个问那个，人群中突然一道闪亮的嗓音华丽登场，你居然跟裴缙云搞上了！


    宋到源沉默了：“……”


    裴缙云抿了抿唇，看着宋到源的表情，呼吸干涩得有些疼：“暂时分手了。”


    “啊？”


    “啊啊啊？”


    “啊啊啊？我刚磕的cp，刚拉的群，就这么be了？”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他们变成了八卦中心，几乎都是裴缙云在说，宋到源在圆。


    有些人不信，有些人信了，但坚信他们会和好如初，甜甜蜜蜜。


    宋到源观察着裴缙云的表情，从刚才说完后，心情低落到现在，他这样，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好像刚才说的不是分手，是绝交。


    天很晚了，烧烤也架起来了，饿了就吃，氛围很随意，有人过来邀请裴缙云去喝酒，裴缙云转而看向宋到源：“我去吗？”


    “……”宋到源嘴角一抽，“你去吧，别喝太多。”


    裴缙云坚持说：“我不喝。”


    宋到源抬眼跟他对视。


    众目睽睽下，他们就好像那对痴男怨男，眼神黏黏糊糊的，彼此都分不开。


    这叫做分手？


    可能是习俗不同，我们这边不把在这种叫分手。


    不分手党赢面更大了。


    他们本来想叫宋到源一起加入的，结果祝敬明来了句，小源脑袋还没好，不能喝酒，所以只叫了裴缙云进来桌游。


    桌游没点惩罚奖励那就没意思了，一开始是赌钱，小钱，甚至都不超过一百块，他们大多数要么刚出来工作没社会经验，要么就是继续读研，反正都挺单纯的。


    后面觉得钱没意思，不如吃瓜，就变成了国王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赢的人指定问问题，几轮下来，祝敬明直接看向裴缙云，来了句：“你跟小源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裴缙云盯着他：“闹别扭。”


    后面几轮，只要祝敬明赢了，别人谁都不选，他就要问裴缙云，每个问题都跟宋到源扯上关系。


    “你觉得你跟小源合适吗？”


    “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在A大读书？”


    裴缙云好笑的挑眉：“你在南大读书，然后天天骚扰小源，这就是你读书的理由？”


    祝敬明脸色微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裴缙云目光平静，像回到高中时期冷漠，不可一世的表情：“他跟我提过，有个人经常故意偶遇他，很烦人。”


    “原来你去南大读书就为了骚扰别人，大开眼界。”


    “这种不要脸的方式你怎么办到的，我请问呢。”


    裴缙云又笑了下，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离小源远点，你不配。”


    ——


    宋到源正在跟班长聊天，突然有个穿着裙子的女生冲了出来：“裴缙云跟祝敬明吵架了！”


    宋到源嚯的一下站起身：“动手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是祝敬明先甩脸色出去的，后来裴缙云也走了。”女生的眼神一直落在宋到源身上。


    宋到源指了指自己：“跟我有关？”


    女生小鸡啄米的点点头。


    宋到源起身去找人，别墅很大，他根据同学的大致方向猜测到他们应该会在哪里，果然在一楼花园拐角处，看见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很高大，他没有认错。


    走近一点，顺着风声，刚好听见祝敬明那一句：“你要真那么喜欢他，当初怎么不报考南大，以你家的条件，想去哪就去哪，何必又在我面前假惺惺，占有欲发作，见不到别人对小源好而已，你算什么？丁鸿云不也是这样被你搞掉的。”


    “小源在大学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还说是他的好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成为恋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很虚情假意，让我觉得你是个很虚伪很恶心的人……”


    “祝敬明！”宋到源二话不说打断了祝敬明接下来的话，怒气冲冲的跑到他面前，“你tm说我朋友什么呢？！”


    两人同时看过去，祝敬明脸色一白，嘴硬道：“……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宋到源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的对他好，然后伤害他的身边人，特别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追求者，更讨厌了。


    “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选择，谁都不可以指手画脚，你又算哪根葱。”


    宋到源喘了几口气，情绪太激动，会扯得脑袋刺痛，裴缙云摁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没事，被人说几句而已，你不要激动，脑袋的伤没好。”


    “什么叫被人说几句？”宋到源本来因为非自愿掰弯裴缙云这件事很愧疚了，他是受害者，裴缙云更是无辜，现在居然有不知情的人拿这种事做文章。


    宋到源冲着祝敬明怒喊。


    “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宋到源挡在裴缙云面前，矮了点，但又很高大。


    “别说你只是我的同学，就算是我亲近的人，也不能说他，谁都不可以。”


    宋到源开始撸袖子：“你少给我到处乱造谣，被我发现一次，我揍你一次。”


    祝敬明愣了一下，半天都说不出话，最后竟然有几分委屈，转身就跑了。


    他们靠得近，裴缙云嘴唇几乎贴在他后颈处，没有移开距离，而是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宋到源觉出痒意，偏过头去，赌气的看天空的月亮，竟然是半圆的，“任由你被那个人说？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我没关系的。”


    声音太温柔了，宋到源犹豫片刻，扭头跟他四目相对。


    裴缙云目光深邃宁静，冲他微微一笑。


    宋到源还在气，无法理解：“你笑什么？”


    “我高兴。”


    “……”


    你高兴个der啊……


    有时候，宋到源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男同，毕竟真正的男同看起来很变态，比如他身边这位。


    裴缙云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月光柔情，睫毛浓密下掩着几分专注：“你想好了吗？还有一个小时就一天了。”


    宋到源呼吸起伏得厉害，他发现自始至终他都拒绝不了裴缙云的笑容。


    不管是苦涩的，愉悦的，还是酸甜的。


    宋到源不想逃避：“我留下。”


    “节后再走。”


    渐渐地，裴缙云眼底浮了一层希冀的光，心脏跳的很快，“可以问下原因吗？”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宋到源抱头捂着耳朵，耳根子红了一片，蔓延到刚才被裴缙云吹过的侧颈处。


    在裴缙云眼皮微颤的时候看过来的时候说。


    “你先别问。”


    第47章


    裴缙云真的不问了，周围一圈除了风声没别的声音，宋到源回头去看他，那傻逼还在笑呢，不知道笑个什么劲儿。


    过了会儿，宋到源抬起眼，跟他对视，真受不了裴缙云还继续笑的眼神，一点都抗拒不了。


    宋到源捂着脸，声音从掌心的缝隙发出来：“我真受不了你，裴缙云！！”


    “追你当然要有点诚意。”


    “……”


    所以你就是在勾引我对吧。


    宋到源放下手，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裴缙云低声喃喃：“我就是不想你走。”


    宋到源：“……”


    “但是你也不用有负担，你想考虑多久都行。”


    宋到源脱口而出：“考虑一辈子？”


    “也可以，你不结婚就行。”


    “放屁，你傻逼吧。”宋到源果然是受不了，皮肤轻易的烫红起来，转过脸掩饰得看向远处。


    裴缙云也学着他面向小花园外面的天空，前面枝桠发出沙沙声，晦暗不明的夜色描绘着轮廓俊朗的侧脸，衬衣穿在里头，稍微绷紧了。


    裴缙云眉眼低垂，目光落在宋到源微红的耳尖，逐渐偏移到好看的眼睛，以及饱满的嘴唇。


    他克制着闭眼，肩线歪了一下，抵在他身侧，宋到源侧头：“怎么，累了？”


    裴缙云摇头：“靠一下。”


    宋到源被风吹得心情舒畅，脑子清醒很多，轻轻地笑起来：“累的话告诉我，咱们一起回去。”


    裴缙云忍不住的看着他，神清微微怔忪，像宋到源这种人，就算只是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甘心吗，只拥有过宋到源一段日子的他。


    宋到源呼出一口冷气，拢了拢衣领，几秒钟后跟裴缙云对视，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深情。


    裴缙云的睫毛很长，映衬得眼睛的弧度内敛长情，湖面青山，水面涟漪点点，倒映着自己的一张脸。


    宋到源竟然紧张起来，“我们回去吧。”


    裴缙云收回视线：“好，打算在这里留宿吗，还是回家？”


    宋到源没觉出这个家字有什么不妥，顺着他的意思：“不住在这，免得你跟祝敬明起冲突，喝酒了吗？”


    宋到源凑过去嗅，裴缙云站定让他闻，笑着说：“没有，听话得很。”


    “……切。”宋到源鞋底摩挲着底下的小石子，踌躇着说，“住酒店吧，疲劳驾驶还是不行，你又不让我开。”


    “你带驾驶证了吗？”裴缙云又说，“你就不算疲劳驾驶，我一点都不放心。”


    宋到源把外套帽子兜住后脑勺，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到底住不住，不住今晚直接……”


    裴缙云顺势掏出手机，打开软件：“一间房？”


    宋到源补充：“双人床。”


    这边是有名的景区，现在春节都流行旅游过节，所以很多地方的酒店都提前被预定好了。


    宾馆民宿都不在裴缙云考虑范围内，只选酒店，而且还要高规格的那种，范围更加缩小。


    十分钟后，裴缙云说：“只有大床房了。”


    “其他呢？”


    “今天的都订满了。”


    宋到源无奈的叹气：“怪我，没提前决定好。”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磨磨蹭蹭。”


    宋到源以前做事很果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到源：“你在阴阳我？”


    “这也算吗，我都等你好久了，各方面的。”


    阴阳怪气都要扑到他面前了，就差个loopy的表情包，宋到源呵呵冷笑：“你这叫追人啊？追一辈子都追不上。”


    刚说完，宋到源直接捂着脸蹲在地上。


    救命。


    这跟打情骂俏有什么区别。


    “……”


    裴缙云憋着笑，跟他一起蹲下，额头抵着额头，两颗脑袋窸窸窣窣的。


    “大床房到底要不要，只剩下一间了。”


    宋到源急了，他可不想睡大街：“要要要，赶紧的。”


    裴缙云当着他的面订了票，没有退出，两个人就这么在小花园的空地里保持蹲着的姿势，过了几秒。


    裴缙云问：“能追吗？”


    宋到源：“……”


    裴缙云低声问：“如果我的追求没有让你很为难，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宋到源：“你追了才问我，我要是不让呢？”


    “不让我就偷偷的……”


    “……”


    宋到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站起身时脑袋晕了一下，裴缙云扶着他，宋到源离开甩开他的手，“赶紧的，走了，去酒店。”


    既然要走，肯定要跟班长，也就是组织者说一声，班长也了解刚才的事，对他们很不好意思：“这样吧，这附近有民宿，我帮你们订？”


    裴缙云：“不用了，刚订好了酒店。”


    班长表情顿时变得迷惑起来，心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一起住酒店呢……但这话他不好在当事人面前贴脸，只好忍着了。


    裴缙云开车过去，宋到源从窗外影影倬倬的景象看去，最终停留在一栋闪着黄金色的光的酒店建筑物处。


    “……”


    他以前怎么不觉得原来裴缙云是个土豪啊……


    宋到源囊中羞涩，心说为什么裴缙云追人，他还要花钱，不是都说谈恋爱才会伤荷包吗，他都没谈呢，已经开始伤了……


    停好车后，他们在前台登记，专人服务拿着房卡引着他们上楼。


    房间很大，一开门就有股清淡的香味，空间宽敞，有阳台，一眼过去就是繁华的市区中心，就当宋到源很满意的时候，看见大床上放了两个小玩偶，一公一母的形象，中间抱着个大大的爱心。


    “……”


    裴缙云很平静的对酒店服务员说：“撤走吧，我们不需要。”


    门关上后，裴缙云开始脱外套：“我先去洗把脸。”


    宋到源原本有点不自在，但心想着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出来住酒店，顿时依旧放松下来：“哦，你去吧，等你洗完我再进去。”


    浴室用的是磨砂材质，能模糊的看见一团黑影，裴缙云估计是找到什么开关了，一摁，磨砂质感就变了，完全遮掩住。


    宋到源垂下目光，趴在床上，想了想，挪开点位置，给裴缙云。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他们甚至都一起洗过澡。


    什么都一起干过了。


    就是失忆那会儿，同床时裴缙云也没对他怎么样。


    放松放松——


    等大家洗完澡了，宋到源小心翼翼的把头上的一块纱布取下来，裴缙云在后面观察，皱眉：“开始结痂了，疼不疼？”


    “刚才应该是进水了，有点痒。”


    裴缙云摁住他的手腕：“别挠。”


    宋到源挣不开：“难受。”


    裴缙云凑过去：“我帮你吹吹。”


    宋到源没动，被他好吹过后，又重新上了药跟纱布贴，裴缙云弄好后，“医生说你骨裂了，伤口没那么快愈合。”


    宋到源闭眼哼哼两声：“那家伙用的是铁棍，没把我敲成傻逼算好了。”


    裴缙云低眸，好想贴在他后颈处亲吻，喉结强烈的滚动，最后只是贴在他肩膀处：“我很担心你。”


    宋到源回过头，轻咳一声：“睡不睡啊？”


    “睡。”


    洗手间那边留了灯，房间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淡淡的呼吸声。


    宋到源睡不太舒服，平躺着容易压到伤口，只能面对着磨砂玻璃那边睡觉，但又不好翻身，因为另一边是裴缙云。


    大床的规格明明让两人中间隔开一小段距离，宋到源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好闻的味道，强大的好像从身后把自己完全包裹住，无处可逃。


    宋到源没法否认，他在这种处境下感到安心。


    确实是困了，没一会儿宋到源沉睡过去，呼吸绵长，裴缙云在黑暗中睁开眼，嘴角微抿闭上眼睛。


    旁边有人翻身，裴缙云重新睁眼，看见宋到源下意识的躺着睡，他单手撑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宋到源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侧着睡。


    宋到源的脸颊直接砸在裴缙云的掌心里，皮肤细腻，软得跟棉花糖一样。


    裴缙云不想抽开手了，过了会儿，嘴角微微翘起的看着他，鼻梁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隔着去感受他呼吸的存在。


    他抬起一只手，抚摸在宋到源的另一边脸颊，用指节撩了撩宋到源的睫毛。


    宋到源眼皮动了动，蹭了蹭掌心。这个下意识的亲昵动作让裴缙云有些受宠若惊，指尖都酥麻了。


    他不动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了很久。


    *


    第二天宋到源醒来时，裴缙云已经洗漱完毕，他撑着坐起来，下意识闭眼等晕眩感过去后，才落地去洗漱。


    宋到源说：“我有进步了，没压着睡觉。”


    裴缙云浅浅的翘了翘唇，两人下楼去退房，群里一夜狂欢，上传了不少照片，但这个点安静得没人说话。


    宋到源看了会儿照片，车子发动时便收起来。


    裴缙云突然问：“明天有空吗？”


    “一直都有。”


    “陪我去买年货？”


    “可以啊，公寓要不要也准备点。”


    裴缙云犹豫了一下：“或者你要不要……”


    “不要。”宋到源知道他想说什么，跟他一起回老家过年，实在没必要，见到两个长辈更尴尬了。


    裴缙云也不勉强：“好吧。”


    叶惜天保持着喜欢去旧街市场买年货的习惯，里面好几个阿姨叔叔甚至都认得裴缙云。


    别墅虽然今年没人在这里过年，但按照叶惜天的吩咐，裴缙云还得买年货买春联装饰，传统人过传统年。


    市场中间街道乌泱泱一群人，一眼望不到头，裴缙云个子高，肩膀较宽，按着宋到源的肩膀贴着自己走，尽量不让人撞到他。


    裴缙云今天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里面搭配浅色衬衫，外面一件挡风长款外套，显得整个人很修长挺拔。


    宋到源怀疑是后遗症，人多的地方眼睛看什么都容易晕，五年多没来了，变化挺大的，有城管，路线不是印象中的，所以宋到源只能懵懵懂懂的任由裴缙云拉着他走。


    这是出院来，他们靠得最近的一次，宋到源垂眸能看见裴缙云凸出的喉结，以及身上散发着淡淡又干净的清香。


    宋到源皱皱眉，埋头在闻了下自己，一股药味……


    不愧是男同，就是精致。


    但转念一想，他怎么也开始关注这些了……


    “过来我这边。”裴缙云跟他换了位置。


    宋到源听话的站在他另一侧走，余光瞄到街边残疾的乞丐，不敢多看，偏过头往裴缙云那边靠。


    裴缙云忽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胸膛几乎贴在他后背，低沉的嗓音钻进耳膜里：“往前走。”


    “看不见了。”


    “小时候也玩过，忘了？”


    宋到源心说他怎么这么幼稚：“有点怕。”


    “没事，有我。”


    宋到源睫毛很长，在掌心不停的撩着，直至走到空旷的地方，裴缙云的手掌稍微往外掀开，等宋到源完全适应了光线才松开手。


    没一会儿，裴缙云也松开摁在他肩膀上的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让宋到源感到不适，保持着分寸。


    他们这一天买了很多东西，根据清单上的物品买齐了后，驱车回到别墅，按照叶惜天的吩咐一一贴好。


    宋到源也帮忙贴了几张在门口。


    忙完时天都黑了，宋到源累得眼皮耷拉着，倚在冰箱边上咬着吸管，喝着冰牛奶。


    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裴缙云刚把后花园的花重新放了水，因为干了体力活，裴缙云把外套跟衬衫都脱下来，里面那件黑色毛衣是贴身的，胸膛跟腹肌的形状若隐若现的。


    他面无表情的往宋到源的方向走，像是要开冰箱的姿势，宋到源没动，他们的身体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裴缙云灼热的气息往他身上靠。


    仅仅只有一秒，裴缙云单手啪的一下关上冰箱门，手里拿了同款的冰牛奶。


    宋到源语气轻轻地：“你别喝冰的，容易着凉。”


    裴缙云笑了笑：“没事，我没跟以前一样脆皮。”


    宋到源懒洋洋的：“知道了，你现在很厉害。”


    裴缙云低眸看他，第一次没有拉开距离：“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


    宋到源蹭到他发烫的手臂，转过脸，咬牙切齿：“你就装吧，裴缙云。”


    收拾屋子累得慌，他们叫了外卖，简单吃了一顿，宋到源问他：“这次还是自己开车回去吗？”


    “没有，买了高铁票，下周出发。”裴缙云说，“春节高速容易堵车。”


    裴缙云的老家离A市不近不远，自驾不塞车的情况下，三小时。


    “也是，那天我送你吧，上午？”


    裴缙云说：“下午。”


    宋到源笑：“替我向爷爷奶奶说句新年快乐。”


    裴缙云：“你不可以自己说？他们现在老潮了，会用视频通话。”


    “这么厉害啊！”


    裴缙云盯着他，笑声很浅，嘴角微微翘着。


    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无缘无故的盯着他笑，仗着自己脸好看，一次两次就算了，再来就过分了，宋到源脸颊微红：“笑笑笑，笑屁啊。”


    “看着你高兴。”


    “……”


    宋到源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因为后遗症缘故，他看东西偶尔会眼前模糊，仅持续两三秒，抬起头来裴缙云是唯一清晰中心的点。


    他都不敢把现在的裴缙云把那五年内经常对他犯贱的裴缙云重叠起来，这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如果说追人要这样极尽讨好人的话，宋到源自诩应该是做不到的……


    宋到源：“别装。”


    裴缙云：“真高兴。”


    “……”


    裴缙云觉得这样太浮夸，补充了一句：“我也就对你这样，不是花痴。”


    “……”


    宋到源踟躇了几秒，别扭地说：“我有时候看着你也高兴。”


    裴缙云手里的筷子掉下来一根，啪的一声，特别响亮。


    “……”宋到源红着脸说：“只是有时候。”


    裴缙云笑起来：“嗯，我知道。”


    ——


    周五这天，宋到源送裴缙云去车站，人多得要命，他们挑了个呼吸顺畅点的地方说话。


    裴缙云给出个具体日期：“我大概初四回来。”


    “嗯，不急着开学的话，多陪陪老人家。”宋到源让他无后顾之忧，“公寓我会收拾的。”


    裴缙云喉咙咽了咽，插在兜里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我怕你走。”


    宋到源抿唇：“你没回来我不走。”


    “那可以暂时不要先收拾小区吗，等我回来，我请人，不用你花钱。”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没吭声。


    这几天宋到源被他念烦了，心说这以后真谈了不得被烦死：“随便你，那房子我住不住都是问题。”


    裴缙云轻笑：“好，那你等我回来。”


    宋到源点了点头：“进去吧。”


    两人走到安检处，排队老长了，宋到源站在边上看了会儿，裴缙云时不时扭头过来，宋到源见他快准备安检，挥挥手表示自己回去了，转身走时掏出手机跟宿文宣回复消息。


    身后有脚步声快速的向他靠近，宋到源没有回头，毕竟这里多的是这种声音。


    “等等。”


    宋到源转过身，疑惑：“你干嘛呢……”


    裴缙云眼底泛着光亮的站在他面前，允许自己再靠近一点。


    “小源。”


    裴缙云偏过头在他耳边说话，很小声地。


    “新年快乐。”


    宋到源心里忽然一动。


    裴缙云眼神很温柔，很不舍：“我走了。”


    像车站里所有即将分别的小情侣一样。


    第48章


    宋到源出了车站口，心脏的酥麻余温还未散去，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


    他心动了？


    宋到源捂着胸口的心脏，走了好几步路，最终在一片广阔的广场柱子边停下来。


    他一开始以为裴缙云只是暂时没走出来，所以简单的认为这是时间问题，但已经过了半个月，宋到源没办法说服自己。


    裴缙云依旧没变，变的人反而是他。


    平心而论，宋到源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希望可以回到从前，如果裴缙云一辈子不表白，宋到源有信心可以维持这样的关系。


    但裴缙云根本不想，他们彼此都了解了，裴缙云直接打破滤镜，主动向前跨了一大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忍。也有可能他忍过了，但失败了。


    换位思考，宋到源其实也理解他这样的做法，但一想到裴缙云想那啥的对象是自己，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是反过来的话……宋到源蹙眉深思，也不是不能接受。


    宋到源叹了口气。


    他居然开始意/淫自家兄弟，太罪恶了。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根本回不去了，不止是裴缙云，还有他，他所有的行为都带着逃避性质，光这个点，他都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小源？”


    宋到源闻声看去，一个穿着羽绒服牛仔裤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


    宋到源思维钝感有点重，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来：“刚送裴缙云进车站，你是去旅游还是回家过来。”


    “当然是旅游啦，但是我来早了，打算去二楼肯德基坐坐，估计没什么位置。”颜曲笑着说。


    宋到源很欣赏这种女孩子，阳光活泼开朗，一个笑容就很感染人。


    颜曲说：“你有空的话，咱们去附近坐坐喝杯东西呗，我来早了，离发车还有三小时，太无聊了。”


    宋到源欣然同意：“好啊。”


    这附近的位置几乎爆棚了，但他们运气好，刚好有一对情侣走开，颜曲动作灵敏立刻占了位置，顺便扫码点餐。


    颜曲说：“我请你吧。”


    宋到源抬起头，笑道：“aa好点吧。”


    “哈哈看你心情不好，请你喝一杯咯，你别介意，我最近听到传闻，你跟裴师兄不是真分手，只是吵架了吧。”


    宋到源犹豫斟酌了一会儿，没反驳也没解释，给颜曲抽了张纸巾，也给自己面前放一张。


    颜曲：“我就没见过分手了还能住在一起，还能送前男友去车站的好好先生。”


    正要服务员送来咖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宋到源插了吸管，喝了几口，他对咖啡不过敏，喝多少也照样睡得香，口味会更喜欢甜的。


    现在他觉得这杯咖啡苦涩得要命，在舌尖回味，不停的提醒他。


    宋到源喝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分手不能做朋友吗，如果是本来就感情很好的朋友呢。”


    颜曲挑眉，喝了好几口：“我带有主观情感，我是单身主义，但你要问我的意见，至少我见过的，还能做朋友的，多数是不够爱，大家和平分手Happyending，爱得很深的不可能做朋友，互相特别喜欢的，就是没谈之前，都不太可能只是朋友。”


    颜曲回归问题本身：“你跟裴师兄一旦分开，那估计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但裴师兄还喜欢你，肯定是真的，你们怎么做朋友？有时候不是不回应就代表不存在，逃避才是回应的开端。”


    宋到源：“……”


    好，好犀利！


    颜曲一脸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可是爱情专家的表情。


    宋到源心想能不能有别的路子让他走走，别完全堵死了：“可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比一般朋友要更深。”


    万一分手了，是不是没有回头路了。


    “就是越深，所以感情变质的时候，才会更深。”颜曲说，“而且你都这样了，裴师兄也会想得更多，别吵啦，和好吧。”


    宋到源怔怔的看着她，想起裴缙云对自己无奈的表示，我喜欢你没办法时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刺痛。


    裴缙云是真的没办法。


    “好啦，我走了，希望等我回来，你们和好，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旅游，拜拜。”


    宋到源起身去送她：“路上平安，玩得开心。”


    就这么磨蹭着时间，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宋到源稍微收拾一下客厅的杂物，把睡衣拿出来，结果勾到衣柜的边角，滋啦一声，直接裂开一半了。


    宋到源麻了：“……”


    他应该不止一套吧，宋到源埋头在衣柜里找，找了一半才记得剩下的那套还没洗……


    冬天是没关系，在拥有暖气的屋内，他偶尔还是会出汗的，那就不行了。


    【宋到源：我还有别的睡衣吗】


    【小狗：还有一套，不过拿回别墅了，你可以先穿我的】


    【宋到源：……哦】


    【宋到源：还没到吗】


    【小狗：刚到】


    【宋到源：哦】


    【小狗：这个字长得好像你】


    宋到源刚想说像个屁。


    【小狗：很可爱】


    “……”


    几分钟过后。


    【小狗：这次不觉得我说的恶心了？】


    【小狗：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宋到源：你长得像这个字“嗯”】


    【小狗：为什么】


    【宋到源：自己想】


    宋到源把手机扔在床上，去主卧轻车驾熟的打开衣柜找到裴缙云的睡衣，心里觉得怪怪的。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就这么穿对自己有所企图的人的衣服，好像很暧昧啊。


    反正这里又没别人，他不如光着？


    不行，谁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


    有监控怎么了，他是男的还怕被裴缙云看。


    算了，穿吧，不能裸/奔。


    【小狗：洗完澡，视频一下】


    【宋到源：……】


    【小狗：九点可以吗】


    【宋到源：……】


    【小狗：奶奶想跟你说说话】


    【宋到源：马上！】


    宋到源趁脑子不注意立刻钻进浴室，火速洗了澡后，拿出平板登录微信。


    裴缙云的睡衣本来就要买了两个号，穿在宋到源身上显得有些空，领口很宽，衣摆也很长，但布料亲肤，非常舒服。


    点开视频邀请时，宋到源心里非常的紧张激动。


    “……”


    紧张毛线啊，又不是见家长！


    一想到等会儿要看见裴缙云的脸，他微微抿唇，竟然有些期待……


    老铁，他们才分开还不到十二小时呢！


    叮的一声，里面的屏幕一阵天旋地转，一会儿天空一会儿地面，传来裴缙云略微低沉的嗓音：“奶奶，这里，摄像头摆在这。”


    “这玩意真重啊，跟砖头似的。”


    屏幕画面一下子转到裴缙云的侧脸，很近，近得皮肤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宋到源微微屏息。


    裴缙云：“你看不清我才给你换平板的。”


    宋到源扑哧笑了一声：“奶奶，新年好！”


    “哎，小源，你今年怎么不回来过年。”


    “今年没空啊，要找工作咧，明年一定来！”


    奶奶不信：“都多少年了，让缙云给你买票，现在就过来，奶奶可高兴死了。”


    宋到源嘴甜，奶奶说什么话题都能聊几句，后面话题回归到她孙子身上，笑呵呵的：“你读书的时候，缙云可乖了，每年都回来看我一次。”


    宋到源问责：“别的日子就没有吗？他美/国/总统啊。”


    “每次回来都闷着一张脸，都不好看，丑死啦，说你坏话呢。”


    宋到源竖起耳朵：“哦，说我什么了？”


    一旁安静的裴缙云掀起眼皮：“哪有，胡说八道。”


    “说你不理人了，有一年差点哭啦。”


    宋到源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没拍下来呢。”奶奶语气遗憾，“好多年没见他哭了。”


    裴缙云：“……”


    聊到快十点，老人家早睡，看着奶奶回房睡觉，裴缙云拿着平板上楼，回到房间架好，看了眼视频的他：“衣服好大。”


    宋到源的锁骨很漂亮，精致凹陷，像艺术品，皮肤更是白腻。


    “嗯，还成，能穿，奶奶说你哭了是怎么回事，你没跟我说。”


    “没哭。你的名声还在，谁敢欺负我。”


    但其实裴缙云才是打架最狠的那个，那时候属于不服从管教时期，跟猴子似的到处晃悠，遇上了一群混混，双拳难敌四手。


    裴缙云第二天去蹲点报复，没把人蹲来，后面听人说是宋到源把这群人送进警察局了，其中有个光头的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裴缙云：“他们都说我在外面是有人罩着的，谁都不可以动我。”


    宋到源面红赤耳：“哪有那么夸张，再传，我都成黑/老大了。”


    “哎，宋老大。”


    “你闭嘴。”


    “老大。”


    “你够了，我真的生气了！”


    裴缙云看着宋到源因为害羞，而红了一片的脖颈与锁骨，眼神逐渐变深。


    宋到源心里还在乱着呢，想起颜曲的那些话：“我们认识太久了。”


    裴缙云：“是啊，二十多年了，纸尿裤都是用同一个牌子的。”


    “……”


    倒也不用追溯的这么仔细。


    “你不会输因为这件事感动了，又因为我把你掰弯了，所以顺理成章的，想对我这样那样的？”后四个字，宋到源都把自己给说脸红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自恋的人！！！


    裴缙云安静了一会儿，轻轻的反问：“但是小源，你为什么要对我不好？”


    宋到源轻轻抬眼，脸有点红。


    裴缙云摇摇头，轻声说：“因为你本身就很好，所以我才喜欢你。”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那么次我喜欢你。”


    裴缙云表情一顿，声音低下去：“是不好听吗，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都不说。”


    “……”宋到源语气踉踉跄跄的，“没让你不说。”


    “那我可以每天说一次吗？”


    “……”


    裴缙云忍不住：“我很想你，离初四还有五天。”


    “你就想吧。”宋到源手指放在左上角，“我关了，还有事做。”


    “不用关，你做你的。”


    宋到源挣扎了一下，喃喃吐槽他真肉麻，然后低头拿出电脑，开始写东西。


    裴缙云看不见：“在写什么？”


    “简历，现在投也差不多了。”


    “找到就搬吗，可以不搬吗，或者你想搬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上班，不用担心我，我不觉得累。”


    宋到源：“……”


    这话已经到了非常欠揍的地步，甚至还有几分以前裴缙云的影子。


    宋到源倏地抬头，裴缙云眼睛狭长，眼皮是内双的，看着他轻笑，那么重的心思透着眼睛全部展现出来，一丝都没掩饰——他在隔着屏幕爱他。


    也是这一刻，宋到源才明白，如果不爱一个人，是不会回应他的任何情感，不爱一个人，是看不出对方有多爱自己。


    宋到源从头到尾又清醒又迷茫，说到底只是想逃避，想回到过去的日子。


    可是回不去了。


    “你……”宋到源嗓音发紧，“你初四什么时候回来。”


    裴缙云慢慢的掀开眼皮，过了会儿才说：“最早的车次。”


    “哦。”


    接下来没人说话，裴缙云那边也开始打开电脑，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但宋到源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注意力并不集中，眼神更多的是好像在处理自己。


    氛围流转暧昧的躁动，宋到源有些口干舌燥，四处张望，发现水杯在平板后面，起身弯腰去拿，锁骨乃至胸膛下面一大片白皙的皮肤直接贴过去。


    肌肤细腻紧致，胸膛那里，是粉色的。


    裴缙云呼吸一滞，死死的盯着，连宋到源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他都不知道。


    宋到源心有灵犀的反应过来，眼神锐利，质问了一句：“你看到什么了？”


    裴缙云眼皮一跳：“白……”


    宋到源：“……”


    兄弟，你是真敢说，你真敢说，你居然敢说你兄弟白！！


    裴缙云眼神不自然的移开，他其实是想到了之前宋到源估计诱惑他时把衣领往下扒开的场景，尽管知道他并不是宋到源本人意愿的，但还是忍不住……


    想去舔……


    裴缙云垂下目光，从外表看他像平静的深海，只是微微泛起波浪，并不汹涌，但也没人知道会不会突然一个大浪拍打过来。


    宋到源攥紧领口，没想到有一天他也需要被迫保护自己不走光。


    不过裴缙云的表情比他还古怪。


    宋到源问了句：“你怎么了。”


    裴缙云用手压在裤子上，淡淡的说：“没事。”


    还没等宋到源问出个所以然，裴缙云匆忙的起身进了浴室的方向，很快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宋到源懵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脸红到爆炸。


    第49章


    大家都是男人。


    宋到源一眼就看出裴缙云刚才干嘛去了。


    他尴尬等了好一会儿，手指犹犹豫豫的要不要关闭视频通话，但转念一想这样不太礼貌，于是专注优化自己的简历。


    A市很多大厂门槛就是学历，现在本科生遍地都是，南大含金量特别高，跟A大差不多。之前宋到源有跟导师搞好关系，也拿到了不少大厂名额，不过J省那边发展空间有限，两相权衡下，他还是决定直接在A市闯闯。


    导师也有推荐，当然现在因为他出了车祸，这个推荐相当废了。


    不过导师还是更建议他考研，宋到源对学历不是特别执着，够用就行，以后想读随时都可以继续。


    宋到源对毕业后的规划就两字——赚钱，没钱步步难行，古代穷鬼书生千辛万苦考上状元能求得一官半职，飞黄腾达，现在只有考公，好的职位还都是内推多。


    艰难的社会关系，复杂的人情世故。


    宋到源修好简历后，抬头一看时间，竟然刚过了半小时，平板里浴室门刚好有打开的动静，裴缙云半湿半干的走了出来。


    宋到源：“……”


    男人太持久，可能也是病。


    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裴缙云说：“我以为你关了。”


    宋到源：“我现在关。”


    “别关，都开着了就开吧。”裴缙云斟酌了片刻，“我刚去洗澡了。”


    “……哦。”


    没问你！


    宋到源也不是很想知道他刚才干嘛了。


    宋到源：“我真的得要关了，我要睡了。”


    “嗯，晚安。”


    宋到源：“晚安。”


    这几天裴缙云都挺忙的，老家的房子是自建房，打扫起来有够费劲儿，到了三十这晚按照习俗还得守岁。


    宋到源知道有这样的习俗，不过他这边就一个人，无所谓这个，他高昂着头颅：“你要是求我，太无聊的话，我可以陪陪你。”


    裴缙云没说，反而是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会说的，真要我说？”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过了会儿，宋到源慢吞吞的说：“算了，免得伤你自尊。”


    两人开了很长的语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话都能说，除了感情。


    后面宋到源没熬住，裴缙云也没挂断，听着手机里很浅薄的呼吸声，慢慢的感到安心，直到对面手机自动关机。


    初二这天，难得不是雾霾天气，出了很大的太阳，A市的天气反复无常，爷爷奶奶珍惜机会，拿着躺椅到庭院里晒太阳。


    叶惜天跟裴嘉德不知道在哪个地，没信号，还是三十那天发来邮件说了句新年快乐，之后就彻底失联了，把两老给气坏了，偏要挑这种日子出去。


    裴缙云帮着说话：“他们之前是定了年前的机票，结果出了意外，得留下。”


    奶奶念叨着，眼神又落到孙子那：“你爸在你这个年纪……”


    裴缙云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恋爱了？”


    奶奶：“结婚了。”


    “……”


    奶奶：“你爸跟你同龄时，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


    孩子：“……”


    爷爷正在剥砂糖橘，乐呵呵看热闹：“没喜欢的姑娘？这几年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裴缙云家里的长辈跟大部分中式家长不太一样，不介意早恋，高中的时候就问过他这些话，裴缙云当时说了句，以读书为重，早恋是要被抓的。


    叶惜天：“见家长嘛，这个我擅长，你小学打架我还见得不少吗，这次性质不同，是见亲家啦。”


    学习问题是一点都不担心，家里四个长辈对自己的基因传承非常自信。


    奶奶：“你也可以学你爸爸，趁奶奶心脏还好，能受得了，下一年直接领证带人回家，先斩后奏。”


    裴缙云剥了九个砂糖橘，洗了手，慢慢的开吃，“爷爷，奶奶，我有喜欢的人。”


    爷爷奶奶同时看过来，奶奶问：“领证了吗？”


    “……不合法，不能领证。”


    爷爷耷拉的双眼皮都撑上去：“谈了个黑////社、会的？”


    裴缙云想过出柜是肯定的，家里人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很难说，特别是老一辈的人。


    “不是，喜欢的是个男生。”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也是，同性恋不能领证的。”


    爷爷恍然大悟。


    态度平静得让裴缙云诧异，不过他也没傻得去问为什么不反对，他是顺其自然的，如果是小源，说不定大家接受良好呢。


    奶奶说：“哪个男生，小源吗？”


    裴缙云很轻的嗯了一声。


    奶奶：“人之常情。”


    奶奶：“我也喜欢那孩子，你整天跟他玩，不喜欢才怪，所以才想着娶回家，天天供着，一起玩着，不想分开。”


    爷爷也被说服了：“人之常情。”


    裴缙云：“……”


    不反对就好。


    奶奶吃了几口切好的苹果，眯了眯眼睛：“你爸妈可能会跟你闹一会儿。”


    裴缙云有预感了：“没事儿，慢慢来吧。”


    裴嘉德之前介绍过副院长的女儿跟他认识，不过他们都不来电。


    甚至在小学那会儿曾经试图培养青梅竹马的感情，类似于娃娃亲的那种，结果小女孩被他这个小男孩弄哭过好几回，后面就再也没见过了……听说女孩闹别扭时，妈妈搬出裴缙云的大名，就立刻不哭了，镇压很有效。


    奶奶见他一点不着急，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还没追到？”


    “……”


    “正常的。”奶奶说：“你有的小源也有，小源没有的你也没有，你没有的小源也有，就算小源没有你有，小源也不需要，他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感觉说了段绕口令。


    裴缙云听懂了：“奶奶能说会道啊。”


    “不然怎么做你奶奶。”


    裴缙云忽然问道：“我真哭过了？”


    奶奶疑惑的嗯了一声：“哪件事？”


    “……”裴缙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昨晚奶奶在宋到源面前就差把尿床的事都要抖出来了，“小源去J省读书的那年。”


    奶奶回忆了一下：“你难受呢，说梦话，眼睛湿湿的，还不是哭了。”


    大一国庆那年，刚开学没多久，裴缙云破天荒的回了老家，整个人变了许多，开朗了点，活泼了点，也乖了很多。


    不过喂狗喂猫时，偶尔会发发呆，裴缙云没有跟人诉苦的习惯，也觉得没必要，就是会有点难受，是那种跟好朋友突然分开的难受。


    奶奶是后来才知道小源没在这读书。


    晚上裴缙云没回房间，在庭院里吹着风忽然睡过去了，奶奶半夜起来想把人摇醒，不然在这里睡一晚要着凉的。


    结果裴缙云翻了个身，喃喃的说了几个字，没怎么听清，奶奶低头一看，眼角湿润，伸手给他擦擦。


    裴缙云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件事，有些难为情：“只是做噩梦了。”


    “是不是想到小源了？”


    “嗯。”


    “那时候就喜欢了？”


    “没有。”裴缙云很清楚自己，不过再过一两年就未必了。


    奶奶看了他一眼：“哦，我拍照，还录像了，我发给小源看看吧，他会心疼你的。”


    “……”


    “骗你的，黑乎乎的，手机都没拿出来。”奶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给我修过手机后，就再也没卡过，隔壁王二爷叫你明天去修一下手机。”


    裴缙云无奈的表示他并没有修手机技术，他只是释放了内存。


    晚上庭院风大，周围的路灯闪烁昏暗，前面小路也照不亮，狗跟猫怕冷，裴缙云开了个小房子的门，让他们随意出入，里面还放了水跟粮食。


    裴缙云回到房间内，坐在椅子上，老家的夜光少了城市的繁华，多了几分自然的朴素。


    他眼底映着光，突然冒出个念头，指尖点开宋到源的聊天框，快速的滑到那五年的时间。


    一连串的黄脸微笑，而另一边空荡荡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忽然炸开，裴缙云从窗外看去，远处有人在放鞭炮，声声响彻天际，每家每户都能听得见——他们有些人觉得厌烦，有些人觉得热闹，有些人是无聊了。


    甚至有些人不畏惧寒冷，打开窗户从楼下看去。


    宋到源吹着冷风，眯着眼，鞭炮声虽然很刺耳，但多多少少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人气。


    他换好衣服，围巾跟帽子下了楼，去二十四小时，过年都不打烊的便利店，买了杯热奶茶安静的坐在窗边。


    刚掏出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


    【小狗：「黄脸微笑」】


    宋到源一怔，眼神波澜不惊。


    这个黄脸微笑的表情特别阴阳怪气，一开始是裴缙云为了激他说话才不停的发，后来更像是成为了打卡习惯，宋到源一次都没回过。


    说实话那时候宋到源得知他们移民，自己开始焦头烂额的准备学费，结果裴缙云度假回来就一句你妈妈不要你了，他没时间计较要赚钱，挑来选去南大奖学金最高，然后裴缙云不高兴了，跟他冷战了一个暑假，到了飞机上跟发骚扰短信一样，一个劲的黄脸微笑。


    宋到源没有跳下飞机当面揍他一拳都算他脾气好。


    现在再次看见，只觉得好好笑好幼稚，宋到源敛了笑容，慢慢的打下几个字回复，平静又温和的。


    【新年快乐】


    回复完宋到源忽然不敢看，把手机踹进兜里，拎着热奶茶，打开门去前面的广场。


    他在小摊贩里买了捆仙女棒，小时候喜欢玩炮，现在不太敢，但他喜欢看见闪闪发亮的东西。


    “多少钱啊，便宜点呗，现在人少，你这货今晚都未必卖得完，新年讨个好意头呗。”


    “已经很便宜了帅哥，最多减三块。”


    宋到源懒得讲价了：“听口音你不是这里人啊，今年不回家吗。”


    老板指了指二维码让他扫：“多挣钱嘛，而且今年到处都是堵车怎么回啊，就刚才环二路那边塞得走都走不动。”


    宋到源心有戚戚，非常理解裴缙云坐高铁回去是明智之举。


    买太多了，一晚上玩不了，宋到源就烧了一根拍照片，发朋友圈，仪式感太好了。


    宋到源还想烧第二根，但是他困了，插着兜徒步回去，明天再来玩。


    但不知为何反复辗转就是睡不太好，无法深入睡眠，一点动静就让他睁开眼，以至于宋到源还没到五点就起床去广场继续放仙女棒了。


    “……”


    他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宋到源如是想。


    为了证明这一特殊时刻，宋到源再次发了个朋友圈，结果炸出了好多还没睡觉的夜猫子。


    【一模一样的图片为什么要发两遍】


    【帅哥发个露脸照啊，草，我老家丑男太多了】


    【今年怎么一个人啦，好可怜，宝宝，来我怀里吧】


    【我怎么觉得发给某人看的】


    宋到源挑眉，专门挑了这个人回复：【我发给我自己看，没有某人】


    话说回来，平时他发朋友圈，裴缙云露头就回，这次连点赞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在追人！


    【宿文宣：兄弟别太可怜，早知道就回J省过年了，机票我给你报销】


    【姚医生：不要吹风，小心脑袋啊啊啊啊啊！】


    宋到源都一一回复了，然后切到裴缙云的对话框，他昨晚发完新年快乐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这个追人态度，八辈子都别指望他会答应他！！！


    宋到源撇嘴，把手机揣回兜里。


    仙女棒燃烧速度很快，宋到源立刻开始第二支，这次索性直接放两支，讲究效率。


    滋啦滋啦的响，火花绚丽。


    刚好一股清晨的风吹过来，宋到源转过身，火树银花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宋到源彻底懵在原地。


    裴缙云应该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有句话想当面跟你说。”


    宋到源还是一动不动，任由烟火冷光滋啦滋啦的，直到火花逐渐变小，熄灭，结束。


    裴缙云动了动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下。


    宋到源反应过来，眼皮一跳：“你又要表白一次？”


    “不是。”


    裴缙云犹豫一下：“也算吧。”


    宋到源两只手还举着仙女棒，动了动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没有移开眼神，反而隐含着期待。


    但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说话，沉默的面对面站着。


    宋到源用目光深刻的描绘着很难让人忽略的俊脸，视线从裴缙云深邃漆黑的眉眼，逐渐来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是微微上扬又干涩的唇角。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一想就记起来了，曾经他也主动亲过这张脸。


    裴缙云向前一步，把他们的距离再次拉近。


    宋到源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主动张开手臂，裴缙云得偿所愿抱着他，手臂缠绕在后背，脑袋互相贴着，被吹得冷冷的耳朵一下子接触到暖意，呼出一口气，低声说。


    “希望你这辈子无伤无痛，被快乐填满。”


    天边亮起一抹光。


    裴缙云闭上眼：“永远开心。”


    我的爱人。


    第50章


    宋到源有些别扭的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裴缙云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很熟悉，好像是他车载香水的。


    有点想念……


    不知道要抱多久，宋到源手里拿着两根燃烧殆尽的烟花棒都要酸掉了。


    幸好裴缙云在宋到源说话的下一秒就松开手，结果还没说几句话，肚子传来咕——的一声。


    宋到源愣了几秒，眼里情绪变化万千，本想开口问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一笑：“走，吃东西去，刚好我也没吃早餐 。”


    裴缙云眼睛带笑的看着他：“小学那家？”


    “桂林米粉？”以前是随处可见的桂林米粉，好像只要是米粉都会用这四个字当店名，味道参差不齐，宋到源记得小学门口那家还不错，当时对他们来说，五六块一碗，挺贵的，当然现在最低十几块。


    宋到源：“开了吗？”


    “我开车经过看见，他开了。”


    “那走吧。”宋到源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扔掉，走了两步，回头又问：“还能开吗？”


    裴缙云笑了笑：“能吧。”


    “说的那么勉强，算了，我来开吧，我上去拿驾照。”宋到源虽然很少开车，不够摸一摸就熟练了，也不用教。


    裴缙云之前不让纯粹是他撞到脑袋，容易头晕，但最近这种情况几乎没有了，便大方的把车钥匙抛给他，宋到源帅气的单手接过。


    幸好广场离公寓也不算太远，宋到源直接扫了共享单车来回，让裴缙云在原地等着。


    这边离小学是有段距离的，春节街道空荡荡的，一路顺畅，听好了车，宋到源走到对面的小店，对着窗口正在忙碌的老板娘说：“一碗米粉，加鸡蛋香肠。”


    老板娘哎了一声，“后面的小伙子呢？”


    裴缙云偏过头了，学舌：“一碗米粉，加鸡蛋香肠。”


    老板娘笑道：“你们亲兄弟啊，长得像说话也像。”


    或许是没吃东西，宋到源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说的是什么，立刻反驳：“不是亲的，目前是兄弟。”


    老板娘：“吵架了啊。”


    宋到源没给出答案，换了个话题：“二十年前来这儿吃过，你把我们给忘了吧，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想想呢。”


    “我想想啊，是有点印象，以前有两个俊小孩，一个说要赊账，一个说要留下洗碗的。”


    宋到源：“哈哈哈，就是我们。”


    店里没人，在学校附近开餐馆，寒暑假绝对是生意冷淡期，老板娘是这里的本地人，开很久了。


    宋到源忽然问：“像吗，我们？”


    裴缙云眼皮微微掀起，其实以前有不少人说过他跟宋到源的性格很像，但其实这只是意外，如果长期想念着一个人，闭上眼睛都会回想起那个人曾经的表情与行为，会无意识的站在他的角度看问题。


    裴缙云拆开筷子的包装，手指很长：“你说的是哪种像？”


    夫妻像还是兄弟像。


    前者有点暧昧，后者他们也不像了。


    宋到源心里清楚得很，裴缙云这趟通宵车跑来，估计是想要个答案的。


    与其命悬一线，刀架脖子，不如早点落下。


    宋到源眼珠子动了一下：“当我没问……哎，你开了多久的车，我听卖烟花的老板说，环二路大堵车呢，你是走这条吗？”


    “还好，也不是很久。”裴缙云顿了一下，垂下眼皮敛去淡淡的疲倦感，“嗯，是走这条。”


    宋到源眼巴巴的看他，不知道说什么。


    米粉热腾腾的端上来了，裴缙云低头开始吃，两人估计都饿得不行，安静得各吃各的。


    裴缙云擦嘴喝水，借光看着，宋到源吃得脸蛋浮现两团绛色，嘴唇红肿，多要了一瓶维他奶降降火。


    宋到源被瞧得不自在，移开目光，结果更臊了：“你要不要喝？”


    裴缙云毫不客气的拿多一根吸管放进去，两人一起喝。


    宋到源喷了：“就那么点，你还要跟我抢。”


    裴缙云：“我又不喜欢喝奶。”


    “……”


    老板娘倚在门口看见了，直夸他们感情好。


    宋到源后面那句话骂不出来，火速带着裴缙云的手腕走人，刚跑出一条小道，宋到源弯着腰稍稍喘气，忽然大笑起来。


    “之前有次小学逃课，你跟人打架，我们打不过，然后就似乎这么跑到这里的哈哈哈，太招笑了。”


    裴缙云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向上看，时间仿佛定格了。


    他渐渐地低头看着宋到源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忽然说：“但不是这样牵手的。”


    宋到源愣了下，感觉到裴缙云的手腕翻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掌心。


    “是这样的。”


    裴缙云开了一夜的车，精神很憔悴，心里也疼，好像怎么看怎么惨。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


    宋到源面目平静：“跟小裴同学这样牵手是没什么的。”


    裴缙云嗯了一声：“跟小源同学牵手没关系的。”


    什么答案都好，他都接受。


    宋到源嘴角微微上扬，却目露不忍，主动扯了扯他的手：“走吧，来都来了，我们逛逛。”


    小学的大门是关闭的，里面倒是有正在吃饭的保安，但宋到源跟裴缙云没有预约进不去，所以他们只能在门口张望片刻。


    宋到源回头问他：“你有进去过吗？”


    裴缙云依旧牵着他的手，摇头：“根本没时间，而且……我去干嘛，遭骂吗？”


    “人家王老师说不定都退休了。”


    “没退休，还在教三班。”


    “真的啊，她早该退了吧。”


    “我妈有加她的微信，去年发过朋友圈，还在教，问我有没有兴趣考个教师证。”


    宋到源有些惊诧：“就你？”


    裴缙云挑眉，笑得特帅：“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看到你就感兴趣了，等你叫我裴老师。”


    “真不要脸……”


    学校操场外围是栏杆，他们沿着栏杆街道走到一家精致的烘焙店，应该开了有几年，里面传来面包奶油的香味。


    宋到源在玻璃橱窗瞧着那些精致的蛋糕样式，歪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突然愧疚的说：“欠你一个蛋糕，生日礼物也没给你买，现在补太迟了吧，明年给你double？”


    “也不算。”


    “嗯？”宋到源反应过来，“你没扔掉？”


    “为什么要扔掉，还能吃。”


    “…………”


    裴缙云笑起来：“不过你要重新给我做一个也成，反正你做的，放/毒要我也吃。”


    “……”宋到源呆了一下，抬起头，“神经吧，我要坐牢的。”


    裴缙云偏过头，拳头抵唇，像是在忍笑。


    宋到源：我真服了。


    他们在里面逛了一下，走出来时吹了下冷风，宋到源的手指都快要冻僵了，这期间他们谁也没松开手。


    裴缙云忽然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兜里，暖意席卷整个手掌，宋到源微微蜷缩指尖，完全放松下来。


    他们沉默的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周围零丁几人，没人对他们好奇，也不会故意把视线落在他们上，平静的来，平静的去。


    宋到源心在狂跳，突然觉得这不是什么事了。


    “你好热。”


    宋到源蓦地抬头，撞入裴缙云漆黑的视线里，微抿着唇：“我不热，脸很红？”


    “没有，手出汗了。”


    宋到源没有手汗，估计是闷的，他下意识要抽出来，结果被裴缙云死死的摁住，动弹不得。


    裴缙云低声说：“没有很多汗，在我这里待会儿吧。”


    宋到源看了他好一会儿，别开脸，音量低得以为他会听不见：“随便吧。”


    前面是海滨公园，路上，宋到源突然停下来，说：“我鞋带掉了。”


    很自然的从裴缙云的兜里抽出手，蹲在边上绑鞋带。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裴缙云突然很温柔的对他一笑，像是在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


    搞什么啊。


    刚才吃粉还说像兄弟，逛街的时候像过路的普通情侣，现在搞得像分手一样。


    宋到源有些不自在，心不在焉的踢路面的小石子，偶尔在鞋底下捻来捻去，不给活路也不给生路，看起来非常残忍。


    “裴缙云，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个大大的傻瓜。”


    两人在公园附近的小道停下，这座城市因为过节，变得空荡荡，街边的绿化被修剪过，吊着大大的红灯笼，路灯悬挂国旗，一切欣欣向荣的景象。


    没得到回应，宋到源反而在裴缙云眼里看出了心疼的意思，他蹙眉，也跟着不开心了。


    宋到源舔了舔唇，别扭的开口：“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gay，这种事模糊带过对你太不公平，我要是只知道享受，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好，那不成骗子渣男了？”


    宋到源感情匮乏，大多数人普遍不是一见钟情就是日久生情，偏偏他跟裴缙云两种都不是，认知以外的爱情让宋到源感到陌生与挣扎。


    但又比普通的感情多了一分重要的羁绊，所以裴缙云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他们是互相扎在对方泥土里的根，深不见底，虬结缠绕，千年生长。


    “但是有时候对着你，我心跳的很快，我只有跟你打比赛赢了才这样，我赢了吗。”宋到源睫毛微微颤抖。


    裴缙云喉咙发紧，向前靠近一小步。


    宋到源仿佛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可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人都可以突然死掉，突然爱了有什么稀奇的，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也会突然分开，就好像我突然就出车祸了，怎么就栽在你身上。”


    “……”


    “你要是栽别人身上，我怎么办呢？”裴缙云低声说。


    裴缙云比他高些，微微低下头，与他平视：“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小源，你听我说，你之前问我，如果你没有出事故，我会不会爱上你。”


    “我说会，是一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觉得你掰弯了我是坏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喜欢男也不喜欢女的，我就喜欢待在你身边，喜欢看你闪闪发光的样子，喜欢你对我笑。”


    “……”


    “我五年前就该说对不起了，而且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就是仗着你不会对我怎么样才……你烦死我了吧。”裴缙云叹了口气。


    宋到源突然轻松一笑，耸耸肩：“第一次有人这么追我呢，烦倒没有，如果我不喜欢的话，是不会有困扰的。”


    听见这话，裴缙云瞳仁微微颤抖。


    宋到源眼珠子偷偷的睁大，很小声的说：“万一我直回去怎么办？我没有很大的恋爱需求，男朋友女朋友对我来说不是必要的，我不想伤害你。”


    周围明明没人，两人就好像小时候那样躲在房间，晚上关了灯，在被窝里偷偷说悄悄话。


    裴缙云也学着他：“我不介意当你的试验品，你想分就分，不用考虑我。”


    宋到源皱了皱鼻子：“你傻逼吗。我不用你这样，我喜欢一个人，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就不会要他委屈。”


    周围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远处的风声呼啸而来，把稀少的树叶吹得发出模糊声响。


    裴缙云眼睛微微发亮，希冀的看他，但随即又吹下来，恢复平静，仿佛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刑。


    “我们二十多年都没真正吵架过，是很难得的，我学过一个词，叫做同频共振。”宋到源睫毛轻眨的看着他：“裴缙云，你没必要为了跟我在一起而调频。”


    宋到源有些不耐烦的皱眉：“我太会给自己较劲了。”


    他抗拒不了自己对裴缙云的吸引，理智又在本能的扯着他，像毛线团缠绕，就算解开了，顺着线头那端，发现还是裴缙云。他毕竟还年轻，会冲动的不计较后果，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可惜吗，甘心吗，不如让自己从心一次。


    裴缙云的手轻轻搭在他头发上：“不要烦恼，有气就撒，这才是你。”


    宋到源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瞪着他：“你就是个不计较后果的混蛋。”


    “我的想法是，能跟你一起，多久都算是我赚到了。”裴缙云低声说，“是挺混蛋的，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可我这个混蛋也是被你拉上来的。”


    裴缙云看着他，每个字都很有力量：“别人不需要你，我需要你，你不是一个人的。”


    宋到源鼻子都酸了，狠狠咬牙，鼻腔里哼了一声：“你就知道说这些话……哄我。”


    裴缙云微微笑着看他。


    良久的沉默后，宋到源道：“我打算六月回J省。”


    裴缙云嗓音发紧的嗯了一声，声音都不像是自己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


    宋到源担心这傻逼没听懂，磨牙，重点强调：“一起回去……看看。”


    裴缙云眼眶倏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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