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作品:《共谋

    赵文青13岁那年,班中绝大部分同学在小学时就来了月经,唯独她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每个月没有那几天的约束。夏天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啃着爱吃的冰棍。


    光这一点,就让同龄人羡慕不已。


    初一那年暑假,空气中热浪滚烫,窗外的梧桐叶被烫得蜷起身体。


    赵文青穿着拖鞋从房间出来,来到冰柜前,准备取一支冰棍,一边看书学习,一边清凉解暑。


    没想到,才吃了没几口,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这种感觉跟拉肚子不同,小腹坠痛,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她冰棍也不啃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试图缓解几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似乎还加重了几分。


    肚子仍在时不时突然抽痛一下,光是那一下,便疼得冷汗直冒。


    不多时,能明显感觉下.体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流淌。


    赵文青面色发白。


    想起同学们在学校中谈论的那点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冲进洗手间,拉开底裤,里面果不其然地沾上了一点血迹。


    今天沈诵兰去上班了,不知道中午会不会回来。


    家中的佣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已经到了停经的年纪,并不会备有那种日用品。


    想到这儿,她顿感无措。


    无措、委屈,顺脚席卷全身。


    赵文青盯着手中的罪魁祸首,很想将它扔进垃圾篓。可想了想,最终还是出于不舍,将手中的冰棍重新包好,放进冰柜冷藏。


    匆匆忙忙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垫在裤子里,忍住小腹的坠痛,冲出院子,准备乘车去最近的超市买日用品。


    结果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蒋延庆。


    他今年大二,正好放暑假在家。


    这一趟过来,也是因为沈诵兰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中午带妹妹出去转转,顺便吃点好吃的。


    “妹妹,在干吗呢?”蒋延庆不懂赵文青的急迫,一手摁在她的脑袋上,将人堵在门口,“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今天中午我们去外面吃饭?”


    “你要是现在没什么事,就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出门。”


    等了一会,见赵文青不吭声。


    他松开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嗯?怎么不说话?”


    少顷,就见她惨白着一张脸。


    “怎么搞的?”


    蒋延庆皱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


    再见到垃圾桶里装着的好几片冰棍包装袋,瞬间了然了,“是不是又偷偷吃了许多?”


    “嗯。”


    赵文青胡乱点点头,只想赶快逃离。


    肚子疼得厉害,没办法只能用手摁住,对于他的这番问话,敷衍得厉害。


    蒋延庆起初还担忧得不行,准备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开点药的。


    但见赵文青一直摁住肚子,语气支支吾吾的,问什么,也不肯细说的模样。


    想起她现在这个年段,不由得明白了什么。


    叹了口气:“是不是初潮来了?”


    “……”


    见她这副模样,他瞬间明白了。


    今年的天气,相比往年其实算不上太热,只是沈诵兰出门上班前,对蒋延庆叮嘱了几番,让她看着妹妹,少吃冰的。


    那时候,还不太明白。于是在不太过分的前提下,配合赵文青打着马虎眼。


    现在,终于是明白了缘由。


    “你在这儿等着,我替你去。”


    蒋延庆想起刚才撞见的那一幕,赵文青之所以这么着急,大概也是急着去买日用品。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说完,便跑出了房间。


    在这个年段,小女孩的身体逐渐抽条,褪去稚嫩,逐渐步入青春期。


    沈诵兰早前就渴望拥有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能实现,赵文青的出现,可谓是填补了她的遗憾。


    知道现在这个年段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该来月事了,于是家里头特地备了不少。


    忘记给赵文青说了,但是给蒋延庆叮嘱了不少。


    想到这儿,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从置物间取了东西,蒋延庆一路小跑着来到赵文青的房间,将那一包棉片递给她,“用这个垫着。”


    赵文青脸颊爆红。飞速地抓在手中,准备往浴室跑,就被他扼住脖子,将人重新带回了自己眼前。


    他难得也红了脸,“会用吗?”


    “嗯嗯。”


    她狂点头。


    尽管这样,蒋延庆还是按照自己为数不多的理论知识,给赵文青讲解了一番。


    那天出门,是两人唯一的一次面面相觑。


    -


    一周过得很快,本周五下午上完第一堂课便放假。


    蒋珈禾在铃声打响的那一刻,便溜出了教室,没联系司机,而是自己搭乘地铁去了爷爷奶奶哪儿。


    进入宅门,前院没什么人走动,偌大的庭院,看起来空荡荡的。


    她穿过荷花湖,来到戏院。


    果不其然,奶奶正靠在躺椅上,阖眼听请来的戏班子唱戏在。


    蒋珈禾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几分,快靠近时,被身旁的佣人发现,还特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趁其不备,拿手捂住老人眼睛。


    声音很轻的,“猜猜我是谁?”


    “是谁呢?”老太太配合道,布满细纹的手抚上她的,“让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家的宝贝孙女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啦!”


    蒋珈禾松开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弯起眼睛看沈诵兰,“奶奶,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爷爷去哪儿了?”


    “他啊,就那么点爱好。”沈诵兰笑呵着,“无非就是去山房练字去了。”


    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你让厨房那边做几道小禾爱吃的糕点,让他们送到这儿来。”


    “好的。”


    “奶奶,我不饿。”蒋珈禾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无奈扭不过老人家,只好作罢了。


    “这次准备在家待几天?”


    “待到周一。”蒋珈禾一脸认真,“到时候我让蒋叔叔直接送我到学校。”


    “可以。”


    “自从你读了高中,都没怎么回爷爷奶奶这儿了,更别谈小住几天了。”沈诵兰说,“你爷爷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头,想你得很呢。”


    “我也想你们。”


    蒋珈禾起身,走近沈诵兰身旁,给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


    甜言蜜语的,把老人家哄得嘴角几乎就没下去过。


    -


    蒋家有着自己的家祭时间,习俗和清明大同小异。


    不过目前,蒋延庆的父母具在。因此这一天,无非就是一家人回老宅,住上一两天,多陪陪老人。


    如果非要较真一点,那么就是在这一天,身为家中独子的蒋延庆,需要在祠堂中为早已身去的老祖宗,上上一炷香。


    这么多年,年年皆是如此。


    蒋珈禾去山房找了老爷子后,又回到戏院这边,陪同老太太一块儿听曲。


    过去的时候,石桌上多了一碟她爱吃的花型绿豆糕。


    糕点并非齁甜,入口绵密。


    除了这个,还有她爱吃的可颂面包以及葡式蛋挞。还有还有,还有她爱吃的枇杷。


    蒋珈禾没想到,他们会把自己的这点喜好记得如此深。


    不过她现在不是很想吃。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从盘中取了几颗枇杷,动手给它们剥皮。剥皮中,戏台上演绎的情节,也进入了高潮。


    沈诵兰看得有味。蒋珈禾一时思绪万千,绕着绕着又回归到这次回来的初衷。


    其实除了家祭,每年清明时节,他们也都会回来。


    只不过那时候,不是单纯的祭奠亲人,还有踏青。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见过妈妈回到家乡,给外公外婆们扫墓。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从向赵文青打探过外公外婆的下落。


    毕竟那时自己身边的朋友们,都有外公外婆,而自己自打有意识起,就没见过他们的面。


    可能是不忍伤害她幼小的心灵,不想让她那么早便懂得生离死别。


    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她也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


    妈妈撒了个友好的谎言:外公外婆去了遥远的地方,那儿很美,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能和她见面。


    后来,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善意的谎言已经无法满足无知小孩强烈的好奇心了。


    那时候,赵文青告诉自己:外公外婆已经去世,无法再回来了。


    只是亲人的逝去,在清明那样的节日里,怎么也该去祭拜祭拜,给对方烧烧纸钱。但这种场景,她从来都没见过。


    等思想从幼稚逐渐蜕变到有理智可言的时候。蒋珈禾想明白了:或许打从一开始,便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因素,他们是死是活,谁都不清楚。


    ——当年,是他们先抛弃了赵文青。


    这个秘密,是在某一天,奶奶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她偷偷听到的。


    于是,后来她什么都不再问了。


    “我刚才让你春芳姨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沈诵兰见蒋珈禾剥枇杷剥得起劲,于是也从盘中拿起一个枇杷,“待会去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奶奶让人给你补起来。”


    “好勒。”


    蒋珈禾将自己刚剥好的一个枇杷递给她,“不过应该没有。毕竟爷爷奶奶准备的,那就是最好的。”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沈诵兰笑。咬了口枇杷,皱了皱眉。评价了句:“真酸。”


    “哈哈。”


    蒋珈禾像是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般,见她看过来,不好意思地敛了笑,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弯起的眼,像一片小月牙似的。


    沈诵兰一愣,继而轻轻笑了,“你和文青,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感叹:“真像。”


    蒋珈禾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也没细想,“她是我妈。我如果不像她的话,那这世界还能有谁和她相像呢。”


    “奶奶,你好奇怪。”


    -


    因为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过来,因此蒋珈禾没提这件事。夜间,赵文青同蒋延庆过来的时候,刚好快到用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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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两人的出现,气氛不似先前的活泼,明显低迷许多。


    蒋珈禾对此倒也见怪不怪,明明爷爷奶奶很在意他们的,可每次他们回来,不是吃闭门羹,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两人刚落了座。


    爷爷奶奶就把爸爸给数落了一阵。


    缓过这段时间,开始了漫长难熬的用餐时间。蒋珈禾闷头吃饭,沉默不语。


    大人们的聊天,无非先是围绕公司话题展开,继而问了点赵文青评职称的事情。


    临到末了,话题的落脚点还是来到了蒋珈禾的头上。


    蒋珈禾不语。


    这一年在学校闯出的祸事,已经让她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但这仅仅局限于校内,目前还没有传到沈诵兰和蒋平国的耳中。


    这些事,赵文青和蒋延庆也并未同他们讲。一来怕承受不住,而来是他们对于自己在学业这一块,目前看得很开。


    只可惜,老人家思想保守,从小教导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人。毕竟,她的父母是那样的优异。


    不过,如果能力实在无法企及。那么身为蒋家人,最不能落人口舌的便是人品。在校,一定要遵守纪律,听老师的话。


    很抱歉的是,她都没能做到。


    蒋平国在她的沉默中,像是读懂了什么,正准备转移话题时,被人截了胡。


    蒋延庆的视线从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扫过,“具体的,其实还没打算好。不过我计划,等珈禾毕业后,申请国外的学校。当然,这一切目前还未知。”


    “去国外做什么?”沈诵兰听闻不由得皱眉,“就这一个女儿,你舍得?”


    “难不成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蒋平国并不赞同,“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徐叔的孙女,毕业后不也留在国内了,人家现在发展得不也挺好的。”


    “当年你……”


    “好了,”沈诵兰打断他的话,“总之这件事,我不赞同。”


    赵文青也想起旧事,知道她极力反对的缘由。想了想,还是说道,“妈,这些都只是计划。具体的,还是要看珈禾自己的意愿。”


    “我不知道。”蒋珈禾只觉得自己脑袋突突疼得厉害。


    该如何抉择,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时候的自己所该考虑的事情。


    对于这份关怀,她还是坦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嗯?”沈诵兰讶异,“怎么突然道歉了?”


    “呜呜。”蒋珈禾鼻头酸了酸,有点想流泪。可还是忍住了,“有件事,我想爸妈他们应该还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在学校里并不乖,是个惹祸精,在学校里头闯了不少祸。”


    “因此,他们还被请了几次家长。”


    “让你们失望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沈诵兰等她把话说完,笑出声,“奶奶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结果就这。你不知道,以前啊你妈妈年轻时闯的祸比你还多呢。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啊?”


    蒋珈禾僵住了,缓慢转头看向身侧的赵文青,“是吗?”


    “当然。”蒋平国哼了一声,“你爸做的混帐事,更是一箩筐。”


    闻言,难得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


    蒋珈禾则是对这番话,感到非常的惊讶。她真的很少从爷爷奶奶的口中,听到过有关父亲的童年轶事。


    别家长辈,逢年过节的都是翻找自家的孩子陈年往事,进而感慨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可她爷爷奶奶的嘴巴,堪比上了锁,不要妄图撬出一点儿消息。


    更令人奇怪的是。


    ——在这样式家庭长大的父亲,为什么一张童年旧照都没有留下?


    后来,她把这个原因归结为:他爸年轻时候太过冷淡,不喜别人拍照。


    “我还以为我爸从小就少年老成,”蒋珈禾缩着脖子点评,“实在是想不到,他还能闯出祸来。”


    “爷爷,您快展开说说。”


    “当年那件事,可把你奶奶和我气得不清。”说到这儿,蒋平国没忍住吹胡子瞪眼的。


    蒋珈禾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上来,“什么事?”


    “就是一点儿你爸不愿意提及的人生黑历史,糗事一桩。”沈诵兰轻描淡写,“年轻的时候,常和朋友一块儿打球。结果没把控好力道,把别人家浴室的玻璃打破了,谁料里头有个壮汉正在洗澡,吓得不轻,出来就把你爸臭骂了一顿。”


    “是吗?”


    赵文青没忍住笑,“你真干过?”


    “我有没有干过,你不知道?”


    蒋延庆抬了抬眉。闻言,赵文青瞬间不说话了。


    只有蒋珈禾不明真相,他对上女儿期待的目光,哑然着默认了这件事,“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我想,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好吧。”


    蒋珈禾瘪了瘪嘴,失了兴致。


    将碗中最后一点食物消灭,她迅速离开了座位,“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等人走远后。


    蒋平国松了口气。方才在妻子怨怼的目光中,才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说漏了什么。


    好在对方反应快,随口胡诌了个故事,成功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