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才冒头，就被苏欢轻轻摇头否决。


    丞相府世子的车马，哪是能随便开口相借的？


    “等明日去尚仪府替大长公主请平安脉，顺路绕去丞相府便是。”


    苏欢指尖刮过苏芙芙挺翘的鼻尖，看着她眼底惧色渐退，唇角梨涡浅现，“魏世子库房里的机关匣，可比咱们家的算盘珠子有趣多了。”


    车轮碾过水洼的声响中，苏芙芙攥紧她的袖口，眼睛带着期待。


    真的能全搬来给我解吗？


    朱漆角门在雨幕中浮现时，赵安已踩着积水跑来：“三小姐！老爷在前厅候您半个时辰了。”


    苏景逸将油纸伞往姐姐这边倾了倾，墨色长眸掠过赵安局促的指尖：“姐姐，我陪你去。”


    “不必。”


    苏欢按住他欲抬的手，伞骨上的寒梅在灯笼下投出细碎阴影，“不过是些家常话，去去便回。”


    书房门推开时，檀香混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


    苏崇岳搁下狼毫，目光在她手中的青竹伞上顿了顿：“去顾府做客，倒让人家连伞具都备好了？”


    “顾叔叔体恤晚辈。”


    苏欢屈膝行礼，袖中指尖划过伞骨刻纹———


    这把伞分明是顾梵追出二门硬塞给她的，竹骨上的寒梅还是新刻的。


    书案旁堆着的朱漆礼盒映得烛火发红，苏崇岳指腹摩挲着镇纸：“今日吴家公子登门，你倒好，躲去顾府避客？”


    苏欢垂眸望着案上摊开的账册，墨字间夹着半张礼单：和田玉镯、翡翠屏风、赤金累丝步摇……最底层的锦盒里，还压着块刻着“吴”字的玉佩。


    “叔叔说笑了。”


    她指尖划过礼单上的字，眼尾掠过一丝冷意，“摘星楼那日，吴公子可是说我‘穿金戴银却连茶盏都握不稳’，这般盛情，我可受不起。”


    镇纸“当啷”砸在砚台上，墨汁溅湿半幅账册：“小孩子家的口角，何须记仇？吴家世代皆是员外郎，你嫁过去便是平妻———”


    “平妻？”


    苏欢忽然笑了，指尖捏住那方刻着“吴”字的玉佩，“吴公子后院早停了三妾，前月刚收了通判之女，如今又要我去管庶务？”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崇岳望着她腰间苏氏家纹的玉佩，喉间发紧———


    这双眼睛，与兄长竟有七分相似。


    “我爹爹在时，吴家主母见了我娘亲母亲，都要行半礼。”


    苏欢将玉佩拍在礼单上，羊脂玉镯在盒中泛着冷光，“如今我虽孤女，却也不是任人踩着门槛进后院的软柿子。”


    木门“吱呀”合上的瞬间，她听见身后镇纸砸在礼盒上的声响，嘴角勾起半分凉薄———方才瞥见礼单最下层的字，分明是“华州河防图”。


    檐角滴水声敲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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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时，苏欢立在回廊下望着手中的油纸伞。


    竹骨上的寒梅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想起顾梵递伞时耳尖通红的模样，她忽然低笑出声。


    “姐姐，吴家的礼单我让人抄了份。”


    苏景熙从角门走来，手中握着半幅图纸，“那玉佩的刻纹，与三年前山匪身上的令牌……”


    “明日送去丞相府。”


    苏欢指尖划过伞面，水珠顺着寒梅纹路滚落，“魏世子不是总说库房缺解环高手？妹妹的九连环，该派上用场了。”


    更深露重。


    苏崇岳盯着书案上的礼单，指尖停在“华州河防图”上。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声，忽有小厮蹑手蹑脚递上张字条———


    今日朱雀街有人见着，魏世子的青骓马与苏家马车并行，车帘掀开时，露出半截丞相府的鎏金车辕。


    墨笔重重划过礼单上的“平妻”二字，他忽然冷笑：“好个苏欢，当年能从山匪手里逃生，如今倒学会借虎狼之威了。”


    细雨又起，打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


    苏欢摸着伞骨上的刻纹，想起顾梵说“这是城西老匠人刻的，寒梅经冬不凋”。


    指尖忽然顿住——伞柄内侧，竟用极小的字刻着“待雪”二字。


    夜色中，她望着南憩居方向勾唇一笑。


    明日景逸的及笄之礼，该让某些人知道，这苏府的天，早就该换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