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解开

作品:《被献给旧情郎后

    话音落下,谢成昀抬起头,他的黑眸动了动,而后缓缓蹙眉,露出愕然的神色。


    “嗯?”


    愕然转变为迷茫,谢成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罕见地呆滞了一瞬,似乎没有听明白姜宁话中的意思。


    二人皆未说话,屋内愈发寂静。


    诀别信?


    什么诀别信?


    他怎么从来不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姜宁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令他有些糊涂了。


    谢成昀仔细回想着近来的每一封信件往来,却始终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阿宁,你所言何意?”


    谢成昀迟疑地开口确认,目光紧紧锁住姜宁,生怕错过些什么。


    “你!”


    姜宁闻言也恼了,她将汤匙扔回碗中,在桌案上溅出了几滴鱼汤。


    汤匙与碗壁碰撞,发出的声响使人烦躁不安。


    他装傻!


    姜宁见他此番做派,心中一股无名的怒气,从心底翻涌上来。


    姜宁想起那日收到信件时的心如刀绞。明明是他说让她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便等来一封字字诛心的信。


    前一刻姜宁还满怀期待,后一刻却被打回,只能像一只蜗牛,缩回壳中。


    而此刻,谢成昀竟摆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他倒是好啊。


    明明是做了的事情却不认,他的字迹她还能认不得么?


    她给他诀别信时,都敢做敢当,他何苦装作忘记了的模样。


    是为了糊弄她,将她留继续留在这方院落中么?


    姜宁心口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像是被细密的针尖轻轻扎着,令她呼吸困难。


    姜宁生气地别过头去,长睫微微垂下,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成昀彻底被姜宁的举动弄得迷糊,想去扯她的袖子,却被她拂开。


    姜宁见他这般模样,更加气愤,怒气和委屈一同被展露出来。


    既然他不知,她便拿出来给他看。


    看看他还有什么可辩解!


    姜宁愤然从桌案旁起身,木屐哒哒敲在地上,步子越来越大。


    她焦躁不安地去内室绕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自己随身带的行李。


    “我的行李在何处?”


    姜宁轻轻呼出一口气,压着气息问道。


    谢成昀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姜宁忍着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打开了内室不起眼的一扇柜子,柜子一隅有一只红木箱子。


    “在这里。”


    箱子上有一只铜锁,现下并未上锁,虚虚地掩着。


    姜宁觉得这箱子有几分眼熟。


    但此刻,姜宁她无暇多想。


    她蹲下身子,迅速将其打开,衣裙逶迤,她将半个身子埋进箱子之中,拼命翻找,最终在角落里翻出那只落了锁的漆木匣子。


    匣子完好无损的放着,姜宁松了口气,伸手去探那只匣子。


    双手捧住它时,姜宁的手指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摩挲着匣身花叶蜿蜒盘绕,又抚了抚四角的如意云头,最后捏着已有些泛旧的合页与锁扣。


    姜宁心一横,将锁扣打开。


    锁扣弹开,姜宁抽出那封薄薄的信纸,她抬首,递给谢成昀,却别过头不肯看他。


    “至此,你可知我在说些什么了?”姜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尾音微微发颤。


    她仍然是半蹲着柜子旁,眼睛睁得大大的,因还在病中,苍白中带着几分可怜。


    指尖一松,谢成昀已将那信纸抽走。


    信上的内容不多,他的目光在纸上飞快地移动,每看一行,脸色就沉一分。


    谢成昀简单扫了两下便看完了。


    这信……


    谢成昀的眉头越蹙越紧,在眉心刻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信纸在他手中攥出折痕,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谢成昀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谢成昀,你若是不想见我,何苦再来纠缠?”姜宁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柜子才稳住身形,“两年前是我对不住你。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嗓子微微发痒,她用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咳嗽起来,咳到眼角沁出点点泪花。


    谢成昀攥着那信纸,沉默地将一旁桌案上的茶盏递给她。


    姜宁避过他的手,拿过茶盏一饮而尽。


    到如今,她仍是两手空空,彷徨迷惘。


    姜宁平顺着气息,最终嗡声开口:“我真的倦了。你我二人不若就此别过。”


    “阿宁……”谢成昀努力着开口,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信纸已经被揉皱成一团。


    忽然,姜宁被一双手臂勒住,隔着胸膛能感受到他剧烈得喘息声,他的心跳快得惊人,像是要冲破胸膛。


    姜宁反应过来,她挣扎着,想要逃脱桎梏。


    谢成昀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手却未曾放松半分。


    姜宁气极,转瞬身体一轻,她被抱起,再回过神来时被稳稳地放在了床榻上。一连串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天旋地转间,她已陷入柔软的锦被中。


    姜宁挣脱不过,只能紧紧攥着被角,她感受到后背传来稳稳的热源,一低头,腰上环绕上了他的手臂。


    那只手臂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又不容她轻易挣脱。


    姜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袖下紧绷的肌肉,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她一顿,而后表情悲戚:“你这又是何必。”


    姜宁发觉谢成昀越来越不能坐直身子,端端正正地沟通了。一遇到他,谢成昀总是如今这般将她圈在怀中。


    她泄愤一般去掰他的手指。


    “此信非我所写。”


    一股热热的气息咬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叹息,气息拂过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


    “什么?”


    姜宁一瞬间僵住,她回身去看他。她几乎与他鼻尖相触,近得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惊愕的倒影。


    这次换姜宁愣在原地,不能辨别谢成昀话中何意,耳边嗡嗡作响。


    谢成昀低头,但见一双美目微睁,滴溜溜地看着他,满眼写着怀疑与不可置信。


    他忽然不忍再看,伸出手覆住她的眼睛。


    “我方才说,我未曾写过这封信给你。”


    谢成昀已将信看了几遍,字与他的字差别极其微小,笔锋甚至模仿地像了个十成十。若不是他深知自己从未写过这样的内容,几乎也要被这以假乱真的笔迹所迷惑。


    能做到这般境地的,他心中模模糊糊地大概猜到了是何人所为。


    只不过如今……他不甚死心。


    姜宁听到了谢成昀的确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心中的郁闷与气愤,顶到了胸口,又只能生生压下去。


    前些日子的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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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起大落,突然像水面鼓起来的巨大水泡,被轻轻一戳,便散落在湖面上,只剩下点点涟漪。


    不是他写的?


    可是明明就是他的字。


    谢成昀的字习自她的字,她不可能认错。后来他的字虽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但根基仍在,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莫非是谢成昀在骗自己。


    姜宁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思忖片刻,拉开覆在她眼皮上的手。


    “你再说一遍。”


    姜宁抬眸,死死盯着谢成昀的表情。


    “嗯?”谢成昀愣了一瞬,而后如实回答,“此信并非我所写。”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又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


    姜宁的眸光来回逡巡着谢成昀的神色,不放过一分一毫唇角的弧度。


    没有什么变化。


    姜宁咬唇。


    似乎,他说的是真的。


    姜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该如何?


    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作一片茫然。姜宁只能无助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将手中的被角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是谁给你的这信。”谢成昀将手中的信纸展开,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


    姜宁思索了片刻,将那几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我在书肆遇到了石原,他说若想找你,他可相助。”


    “石原?”谢成昀重复了一遍名字,立刻想起是谁,“是两年你我便认识的石原?”


    姜宁颔首,不想过多回忆:“而后我听闻你已从鲜卑返回建州,便想递信与你。可丞相府那段时日戒备森严,仅有你的腰牌并不可直入。我便交给了石原,他言可转交于你。”


    姜宁顿了顿,几缕发丝垂下:“再后来,石原便给了我这封信。”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石原递信时的表情确实有些古怪,只是当时她太过着急,故而忽略了许多细节。


    谢成昀越听心中所写这封信的人越明朗,他心头憋闷。


    他回建州后,便因箭毒陷入昏迷,那些日子发生的事,倒是疏忽了。现在想来,那段时日确实有诸多蹊跷之处,只是他醒来后急于处理军务,没有深究。


    如今线索串联起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谢成昀只是未曾想,那人的手却伸到了自己身旁,他却未察觉分毫,到底是大意了。


    姜宁瞅着谢成昀的面色越来越冷,心中惴惴不安:“出了何事?”


    谢成昀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突然促狭地笑了:“师氏,仅仅过了两年,你却连我的字迹也认不得了。”


    他的指尖在某个字的转折处停留,那里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破绽,若非刻意寻找,几乎难以察觉。


    姜宁没想到他会将话题拐到这上面来,让她措手不及,顿时哽住。


    他又唤她“师氏”。


    忒也讨厌!


    姜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最终只能气恼地瞪了谢成昀一眼。


    “我知晓了。此事我会查清楚。”谢成昀将信纸折起来,收到袖带中,转而盯着她笑问,“我回建州后,便中了箭伤,一直在昏迷中。我还不知,阿宁当日你找我何事?”


    何事?


    姜宁有些踌躇,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初她惧怕父亲将她送给他人做妾。


    而如今,姜宁想起,父亲似乎说要自己与他结姻。


    那依照父亲所言,她是要嫁给谢成昀了。


    他应该知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