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到我的另一个意识,我想知道,她在哪里?”


    模糊的视野中,亚路嘉空洞的五官扭曲成一个微笑,“好——”


    呲。


    微凉的触感抚过你的手腕和脖颈,灰白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下起了温热的雨。


    发生了,什么?


    ……


    噢,那是一条红色的河流。


    那是一条,从天上落下来的河。


    你见过它。但是这一次,河里没有人脸,也没有人声。


    你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了对岸的自己。


    “……”


    你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背对着你,站在一条漆黑的长廊上。长廊两侧亮起朦胧的灯影,像电车穿行于隧道的一瞬,光被拉扯成不分明的丝线。刹那的定格后,电车轰隆着背你而去,破碎的火光倾倒水底,她的身影向着长廊深处前行,你下意识的追逐,踏进奔腾不息的河流。


    你向着河底坠落,脚下是一场大火。


    炽热,干燥。扭曲的火舌舔舐过皮肤,带来刀刮般的痛意,你跌在地上,空气灼烧体表,搜刮走最后一丝水分。所见之处,仿若铜炉。


    这是哪里?


    一只手将你从地上拉起,你踉踉跄跄的跟着这个人奔跑,视野中是深色的羽织,黑色的头发。


    “快一点,他们就要来了。不能……发现……”


    他回过头,黑色的眼睛焦急地看向你,声音在风中撕扯,破碎。


    “……”


    燃火的高楼在身后倒塌,远方传来夜枭的嘶鸣,你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隐秘的不安。


    “……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佑京君。”你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该来找我的。”


    “会有办法的。”


    他重复了两遍,紧紧攥住你的手。


    ……


    眼前是流淌的河,你趴在岸边,仿佛一步也未曾移动,刚刚经历的像是一场幻梦。你撑起身体,猛然低头,伏在地上剧烈咳嗽。


    暗红的血迹洇入泥土,你在旁边看到了一根红线,它一端嵌入你翻开的伤口,另一端延伸向前。你抬头看向对岸,红线越过河水,遥遥的将你们相连。


    她走到了长廊的尽头,身前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不能推开,不能推开!


    你的直觉叫嚣着。你抓住那根线,将它用力向后拉扯。


    她似乎察觉到阻拦的力量,放弃了推门,转身沿着原路折返。那张脸与你印象中的自己完全不同,却那么的熟悉。


    她没有看到你。长廊上的灯光从岸的近处渐次熄灭,灰烬般蜷缩着坠入河流。


    你恍然想起,这正是头部意识曾看到过的记忆中,那名少女的面容。


    原来那些是你自己的记忆。


    你看着无法触及的彼岸,她行走在幻影与虚无之间,日月交替,四季轮转,诸多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一呈现。


    真是遥远的上辈子的回忆。


    ……


    “哥哥是想让拿尼加治疗她吗?可是她不需要治疗呀。”


    “那她怎么一直不醒?好不容易趁着大哥不在的时候溜进来的……”


    “哈,她醒啦!”


    你费力地睁眼,面前是一团晃动的白毛球,啊,不是毛球,是顶着一头银白色软毛的小孩。


    唔,旁边是那天遇到的亚路嘉,所以这个没见过的小孩就是——


    “奇犽,你怎么在这里?”


    小孩刷的转身,牵住了旁边的亚路嘉。


    “伊路哥,我……路过。”


    你摇摇晃晃的从床上坐起来,扶住发沉的脑袋,“伊路,我睡了很久吗?如果不是他们俩在我耳边说话,我好像还醒不来呢。”


    “奇犽,带亚路嘉去妈妈那里,她有事情要问。”


    “好。”


    奇犽牵着亚路嘉一溜小跑,在门边转头看了看你,大大的猫眼盛着小小的好奇,你朝他微笑,他瞬间消失在了门后。


    “我很可怕吗?”你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微笑的弧度明明也很完美。


    “你睡了一个月。”


    “啊?那岂不是?”你算了算日期。


    “奇犽的生日已经过了。”


    “……果然。”


    “你在睡着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伊尔迷坐在了你身旁。


    “……看见了我的另一个意识。我那天的愿望你也听到了,其实,我的脖子上……”你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缝合线,手指却被厚厚的绷带阻隔,“哎?包扎起来了。哦,是[许愿]之后被割开了。”


    你简要的说明了你和头部意识的情况。


    “……割开我的脖子和手腕应该是为了大量放血,这样我就会快速进入濒死状态,从而看见[彼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另一个意识是在另一边的世界,[彼岸]是世界相交的一个节点。


    “不过这样一来,她岂不是也处于濒死状态?她的处境很危险?不,线还没有断,她不会有事的……


    “你让我许愿的时候,我其实完全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为什么亚路嘉会有这样的能力?”


    伊尔迷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直到这时才慢悠悠的开口,“亚路嘉的能力是揍敌客家族的秘密,不能被家族以外的人知道。”


    “我这种程度,算是''知道''吗?”你指了指自己。


    伊尔迷点头。


    “爸爸妈妈打算杀了你。”


    ……真不愧是杀手世家。你对此并不意外,但这就存在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还活着?”


    “因为我跟他们保证,你不会对揍敌客家产生任何威胁。”伊尔迷拿出了一根念针,“我会在你的脑子里扎一根针,它会帮你控制住自己。”


    “等等等等!”你抓住伊尔迷的手腕,拦住他的动作,“你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愿意让你扎进去?你如果真的想这么做,应该趁着我还没醒的时候吧?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吗?难道……你已经扎进去了,现在是在误导我?”


    “啊,被你发现了。”


    伊尔迷无辜的眨了眨眼。


    “哎?你真的往我的脑子里放奇怪的东西了?”你摸着额头和后脑勺,“你从哪里放进去的?快帮我拿出来……呃,这感觉好恶心……”


    “可以取出来,但是作为交换,葵要把你的能力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伊尔迷伸出两根手指,“所有的能力,再加上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


    “我没有查到你存在过的任何信息。”


    当然查不到了,这个时间,你甚至都还没有被村子里的人捡到。


    “成交。”


    “一定要在这种地方吗?”


    你们所处的位置是揍敌客家宅邸的地下三层,一般来说,地下室会被用来储藏物品,但你面前的这个显然不是这种用途。


    你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排不知名工具和地面上疑似血迹的暗痕,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其他地方都有妈妈的监控。”


    呃,据伊尔迷说,他的妈妈可以监视到整个揍敌客家的情况,好可怕的能力。


    “好吧。”


    你跟着他走进这个不明用途的房间,在墙边坐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先从我的来历说起吧,我是从十年后的世界来到这里的……”


    你简单讲述了过去的经历,在回忆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十年后的伊尔迷在认识你的前提下将你“杀死”,并推下生命之泉,是否说明十年后的你们有做过约定?


    是否意味着你能活下去是个必然?


    不,这不能证明你没有死在“过去”。


    可惜当时伊尔迷什么都没解释,虽然解释了你也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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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就这样,我到了不具名村。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关于我的念能力,其实我自己也没太搞懂,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知的部分——它是变化的。”


    你张开手掌,看着掌心淡青色的血管。


    “我的念以血液为媒介,最初只有一个能力,就是使接触到的人概率性患上[花吐症]。这是一种单相思才会感染的疾病,没有药物治疗的方法,也不能通过除念来治愈。花吐症的病人到最后通常都会死。”


    “既然是单相思,治愈的方法是让单恋对象爱上自己吗?”


    “或许是,但我没有见过成功的案例。在有人可能因此得救之前……我的念因为我自己情绪波动太大,爆发了。”


    你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你已经知道,我曾经被人杀死过一次,虽然我忘了那个人的样子,但脖子上的这道疤留了下来。再加上后面发生的种种,我确认了一件事——我会因为自身的死亡或对他人生命的掠夺获得新的能力。”


    你竖起四根手指。


    “到目前为止,这两种情况一共出现了4次。第一次,我在离家后被不明人物杀死,获得了[念]的概念和[花吐症]的初始能力。


    “感染花吐症的病人死亡后,我获得了第二项能力,[占卜]。最初只能通过病人吐出的花瓣占卜单恋对象的信息,只有在病人失忆或者感情经历过于丰富的情况下适用。


    “之后,我的念力爆发催化了花吐症的病程,当天留在医院内的病人全都因此死去。占卜的能力也随之进化。只要给我提供饱含情感的物品,我就可以通过血液去占卜这份感情的作用对象的位置。但是必须是强烈的情感,爱、恨,或是别的什么。


    “第三次是我来到1990年之前,或许是因为我们有过约定,你杀死了我。这一次获得的能力是[控制],通过血液将念植入活着的生物内部,从而在24小时内控制对方的行动,并感知位置。到时间会自动解除,也可以提前解除,应该没有副作用。植入的方式是喂血和输血两种。因为我的血有点特殊,所以我只用动物练习过,动物不会染上花吐症。而对人类的控制,只在你身上试过。”


    说到这里,你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你原本要再为伊路做一次检查,却因为昏迷完全错过了时间。虽说揍敌客家肯定有专业人士,但你还是有些在意。比如,你有没有缝错位置……


    “伊路,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检查过吗?”


    “嗯?”伊尔迷顺着你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啊,你是指这个。已经完全好了。”


    他伸手勾住卫衣的领口,向下拉了拉,露出一段光滑干净的脖颈。


    “欸,你不会留疤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你深感羡慕。


    “没什么后遗症就好,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做手术。”


    你继续中断的话题,“然后是第四次,在那个奇怪的村子里。”


    你不想回忆那时候的事,关于小优、没有舌头的村民、蛇形的怪兽、摔倒的孩子,还有笑着把贝壳递给你的小林。


    “小优在整个村庄布置了一种阵法,只要用念触发,就能在一瞬间……杀死所有人。再用他们的生命进行……[交换],可以得到红线。红线只要不断裂……就能在一定范围内,无条件控制所有生物。”


    你艰难地说完,看着指腹上整齐的切痕,攥紧手掌。


    “这项能力在那时还只是设想,我尝试着将自己的血牵拉成线,没有成功。我不知道小优是怎么发现的。他对我说,''那条路就在那里''。可是我不想……我不想那么做,我……”


    “我调查过那个村庄。”


    “什么?”


    你从情绪的漩涡中短暂的抽离,伊尔迷拉过你的手,将你无意识掐进掌心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而你只盯着他的眼睛,“你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