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寒气降临。


    和子躺在塌上就寝，元嬷嬷给和子多添了一条红棉被道：“姑娘若是冷，就早些把汤婆子备上。”


    车和子虽是南方人，可她并不怕冷。她一合眼，便想起柳儿说说的故事，几乎一夜未睡着。


    第二天，又是杨夫人院中每月核对账目的日子。这可是和子的大工作。因没睡没好觉，和子脑袋晕晕地到杨夫人处对账。


    此时杨夫人刚开始用早膳，一旁的蔡夫人舀一碗长生粥端给杨夫人，才侧身坐于下首，见杨夫人动筷子了，她才跟着用膳。杨夫人用了两口粥，见和子来了，命人摆好矮桌，又搬来一个矮凳，让和子坐下，杨夫人笑道道：“水晶龙凤糕、玉露团给和子吃了。”


    刚把糕点端给和子，账本连同底稿也到了和子跟前。和子顶着发晕的脑袋打开账本，忽有下人来禀道：“清水庵的太宁师太有事情求见。”


    杨夫人不喜欢这位师太，已不见客了三次，可太宁师太是故意装听不懂，还前来打扰。


    蔡夫人见状，笑道：“姐姐，若是不方便打发，容妹妹打发了如何。”


    杨夫人扬了扬手，示意太宁师太进来。


    蔡夫人抢道：“太宁师太前来找我们可以什么要紧的事？若是没要紧的事，你随嬷嬷到库房中领三石米。蔡夫人想着：“她只是打秋风，给点东西打发走算了。省的在夫人面前碍眼。”


    太宁师太捻着佛珠，笑了笑道：“我来府上的目的是替永平坊的刘夫人向养夫人问好。”太宁师太来的真正的目的是替他人说事的，说道：“承蒙夫人照顾，沈进福公子上学不错……只是。”太宁师太低头，叹道：“刘夫人与我说，她一位寡妇的照顾孩子上学，钱的用度大了，如今是实在受不了，马上要是冬日了，可惜连给孩子们做冬衣的钱都不够了，才求了我向夫人讨一点银钱，给孩子做衣裳。”


    沈进福是沈凯之五服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父亲早亡，随着母亲过日子，沈家念及是同宗才有所周济，蔡夫人命人取来旧年的账本，略略一看道：“我们府上心疼他家孤儿寡母，准了月钱五两银子三吊钱。况且永平坊的刘夫人家中不过三口人，并两个奴仆，钱怎么不够花？”


    太宁师太说道：“如今沈家这般富贵了，可不能太穷了亲戚，若是过于寒酸了，被他人知道了，可就是沈家没面子了，给刘夫人月例加个三两五两。不就是体面了。”


    蔡夫人明白是这刘夫人嫌弃月钱少，来讨钱的。可事情究竟是太宁师太竟怂恿永平坊的刘夫人坏规矩，还是永平坊的刘夫人怂恿太宁师太来坏规矩的。蔡夫人放下账本，冷笑道：“她们一家三口，并两个奴仆，一个月吃饭三两银子最多了，如今我们府上是富贵了，将军也没了忘记了这般亲戚，中秋节将军不是每家每户都送节礼。永平坊刘夫人的礼，可是我备下的。十两银子，十匹绸，外加两头羊，都够洛阳城中普通人家过大半年了。”


    “沈进福公子读的家学是将军出资办理，管饭管茶，可未收过他们一分银子。将军是为了能让族中的子弟认真上学。特地赏赐凡是读书者四季各衣衫二身。刘夫人怎么说沈进福公子连一身冬装都没有呢？居然为了一个三五两银子，挑唆着你到我们跟前磨牙子。”


    太宁师太见蔡夫人露出了怒色，连忙不敢说了。


    蔡夫人道：“永平坊刘夫人了真是不知恩图报，当初她死了汉子，不是夫人出面平分的家产。她得了每年百两的田租，自己有屋子，还敢说自己穷，来沈家讨钱。”蔡夫人喝道：“若是永平坊刘夫人敢在外头沈家半点坏话。”蔡夫人对着杨夫人道：“姐姐要不我们给刘夫人一封妆匣，令她改嫁，把她的一对儿女接到沈家养活。”


    太宁师太腿都打颤，心想：“我才收了刘夫人二两银子，就要跑到沈家受这个罪。”连忙转身，想要离开。


    “太宁师傅且慢。”杨夫人微微启口道：“贵庙一个月二十贯香火钱，我们家许久没增过了。今个难得师傅来，以后每月加五贯香火钱，只是以后不打紧的话，别在我们面前说了。”


    太宁师太见杨夫人给台阶下迅速撤了。


    杨夫人冷声道：“若是还有下次，就断了他们庙的香火。”又侧头问道：“和子，帐核对好了吗？”


    车和子念道：“西院中二百人，本月用了四百贯。北院一百三十人，本月用了四百贯。”


    沈家有两个小院，西院与北院。蔡夫人管理的西院。听到她管理的西院人数多于北院，可花的钱却一样多。蔡夫人故意略略发怒道：“夫人，我们可要好好教训北院的姑娘们，她们竟如此浪费。”


    “北院的妹妹年轻，自然用的多一点。”杨夫人道：“但也经不起这般浪费。当初就是因为北院人多，我们经挑选了一百来人到你我院中当差。就只剩下一百多人，梅下雪还管理成这样？”


    蔡夫人叹气道：“要不我们把梅小夫人叫来问话。”


    梅下雪里面来禀道：“夫人、蔡夫人。北院上个月花销是因将军命让北院内的歌伎们做衣裳……”


    蔡夫人冷笑道：“布料将军都格外赏赐了……”


    “布料有了……还有裁缝钱……”梅下雪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她管家虽是小心谨慎，可北院人多事杂，加上梅下雪未曾管理过这么人，即便她小心控制支出，还是超支了，她实在解释不了，跪下道：“夫人，我真不是一个管家的人，接了这活，我是坐立不安……”言毕，梅下雪泪流满面，只磕头……


    “好了。好了。”蔡夫人笑道：“我也是管家的人，知道你的难处……”蔡夫人又看了看账目问道：“何夫人的月料是不够吗？”


    梅下雪脸色煞白道：“现在何夫人不过三位侍女并四位嬷嬷……用度不大……”


    “可她还是超出十贯钱的月料。”蔡夫人盯着梅下雪道：“你就没问过吗？”


    梅下雪被吓的魂都快没了。


    “何夫人曾是一个县主，怕是有问题，梅小夫人也不敢问。”杨夫人示意梅下雪退下，又和子道：“今日发口粮的事情由你和子做了。”杨夫人打发走车和子，对蔡夫人说道：“文锦，认为北院有谁适合管理呢？”


    蔡夫人笑道：“陈夫人，赵夫人比梅下雪强不了多少。要不让把媚奴去管理北院如何？”


    “媚奴是不错的，只是将军现在越发了离开她了”杨夫人道：“将军一直有心，两个院都让妹妹管了。”


    蔡夫人忙摇头，管理西院她是有油水在，管理北院是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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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买卖。更重要的，管理北院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里面的姑娘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们现在的身份，虽只是沈家的奴仆，其中既有陈朝的旧朝贵族，还有陈宫的旧宫人，盘根错节。还有吴家的旧人与车家的旧人。在陈朝两家的军人遇到，可都是会打架的。北院两家的人见到了，轻者对骂，重者便是相互扯头皮。


    “姐姐的心意我是领了，可若是把两院都管理了，可就我妹妹不规矩了。”蔡夫人把昨日收到礼品册子给杨夫人看。说道：“我光是应付送礼的人都忙碌不行了，哪还有时间管家呢？”


    杨夫人正看礼品册子，忽郑押班来禀道：“车大姑娘，已把口粮都发好了。”


    杨夫人估摸时间道：“速度还是挺快的，可有出什么事？”


    郑押班说道：“没出什么大事。”


    杨夫人笑了笑，把和子核对过的账本给蔡夫人，说道：“你检查一下和子做的账，有什么问题吗？”


    蔡夫人翻了几页道：“账目是做的是挺好的，算术都对的，只是下人用的肉一百文一斤，和子都写的下。”


    杨夫人笑道：“公侯小姐不懂这些正常，她还需要历练历练。”


    两人目光一对视，蔡夫人笑道：“这不有一个好机会。


    杨夫人道：“劳烦妹妹跑一趟将军哪里？”


    严下堂内，钱琼瑶坐于矮凳上，轻轻按摩着沈凯之的双腿，自从被升为小夫人侯，在诸姬妾押班中，就要数她伺候沈凯之的时间最多了。忽见蔡夫人来了，钱琼瑛正要起身规避，沈凯之扬了扬手，示意钱琼瑛不要停下。


    蔡夫人慢悠悠道：“我与夫人对北院的帐，上个月花了四百多贯。”


    沈凯之随口问道：“现在北院是谁管账？”


    蔡夫人道：“梅小夫人，只可惜她的性子软，加上还要伺候将军，管理北院难免力不从心。”


    沈凯之思忖片刻道：“文锦，有什么合适的人吗？”


    “我与夫人商议很多人选。”蔡夫人看向下首的钱琼瑛，玩笑道：“让媚奴去如何呢？”


    钱琼瑛一怔道：“我从未管过家，将军与夫人选一位管过家的人合适的。”


    蔡夫人借坡下驴道：“说来也巧，和子是管过家的，在陈朝，和子可是管理过上千人口的车府。”


    “你让一位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管家，岂不是让她过家家。”沈凯之想到南陈朝廷，笑道：“陈朝不过是一个过家家吗？说不定陈末帝管家的本是还没有和子好。”


    沈凯之嘲讽道：“那陈末帝连南陈一年税收？一年人口都不知道？，”


    钱琼瑛婉婉道：“南陈二百七十万户，钱二千八百万贯，粟米一千五百万石、绸五百万匹……”


    “媚奴是怎么知道的？”沈凯之心下生了让钱琼瑛管家的念头。


    钱琼瑛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这是和子无聊是碎碎念的。”


    沈凯之心想：“那小妮子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管家这种事，不是一开始都会的，谁不是慢慢学习起来的。”蔡夫人道：“将军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机会好好栽培一下和子吗？”


    沈凯之有意让和子学习管家的本事道：“让和子到我这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