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目连救母

作品:《青玉案

    “车大姑娘!快!庄外搭了戏台子,要唱大戏了!”三个彩兴冲冲地围住车和子,不由分说便簇拥着她朝山庄大门走去。


    刚到门口,一阵“噼噼啪啪”的喧闹锣鼓声便扑面而来,夹杂着乡民们的吆喝与孩童的嬉笑。


    车和子心知肚明,这三个丫头想看戏,又怕沈浩不去,便拉她出来当“幌子”。她无奈道:“你们想看戏,拉我出来做什么?”


    彩云嘻嘻一笑,凑近低语:“和子不去,大公子哪肯赏脸?我们不就沾不上您的光,看不成戏了嘛!”


    原来如此。沈浩得知今日戏台要演车和子喜欢的《目连救母》,特意让三个彩来探她的口风。


    “《目连救母》?”车和子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去看。”


    三个彩顿时欢呼雀跃,拍手笑道:“戏快开锣了!咱们得赶紧!”


    戏台就搭在沈家山庄大门不远处,一座有些年头的二层木台子。台柱上挂着褪色发白的红绿绸布,在晚风中飘荡。背景幕布更是简陋粗糙,歪歪扭扭地画着些神鬼图案,色彩浓艳却透着乡野草台的粗犷气息。


    车和子与三个彩挤在一张条凳上坐下,沈浩则坐在不远处特意为他准备的太师椅上。山庄里出来看戏的人不多,大多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台上演员也都是些农闲时爱唱两嗓子的乡民。


    彩霞指着那花花绿绿的布景,扑哧一笑:“明明是阴曹地府的景儿,画得倒像猪八戒娶媳妇的洞房,红彤彤一片!”


    “哈哈哈!”这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锵——!”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戏正式开场。


    两个画着鬼脸、穿着破烂戏服的“小鬼”翻着筋斗上了台,插科打诨,唱念着地府的阴森恐怖。


    “好!”


    “再来一个!”台下观众纷纷叫好。


    正热闹间,一位身着朴素僧衣、手提竹篮的年轻僧人缓步登场,神情悲悯。


    小鬼喝道:“呔!来者何人?”


    那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清朗:“阿弥陀佛,贫僧目连。”


    他转过身,面向台下,目光仿佛穿透虚空,唱腔哀婉,诉说着对失散母亲的深切思念与寻母决心。


    两个小鬼故意夸大其词,用地狱的刀山火海、油锅拔舌吓唬他。


    可目连神色坚定,不为所动,执意要去那丰都鬼城寻母。


    小鬼无奈,只得引着他,一步三摇地走向后台。


    紧接着,锣鼓点一变,气氛陡然阴森。一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刘氏)被铁链锁着,由两个凶神恶煞的小鬼押解上场。铁链拖地,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小鬼狞笑:“老虔婆!今日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选一个吧!”


    刘氏步履蹒跚,仰天悲泣,唱腔凄厉,字字泣血:


    “娘不该在佛堂咒骂神圣,


    娘不该用荤油污了佛灯;


    娘不该将白骨花园攘定,


    娘不该打僧骂道,毁谤神灵!


    娘不该不听菩言,开了五荤,


    今日里身受这无边灾星!


    我的儿呀!为娘悔不当初啊——!”


    (改编自京剧《目连救母》)


    《目连救母》本就是中元节祭奠亡魂的应节戏。戏文里讲的是因果报应——人在世间造下罪孽,死后便要坠入地狱受苦。而地狱中最残酷的刑罚,并非刀山火海,而是“饥渴狱”——任何食物入口,皆化作灰烬,永世不得饱腹。盂兰盆节,便是为超度这些在地狱受苦的亡魂而设。


    演到此处,车和子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眼眶瞬间发热。台上刘氏那撕心裂肺的悔恨与呼唤,仿佛穿透时空,重重敲击在她心上。


    就在刘氏饿得奄奄一息,蜷缩在地时,目连终于寻至!母子相见,抱头痛哭,诉不尽离情别苦。目连跪地苦苦哀求,欲救母亲脱离苦海。


    然而,小鬼厉声阻拦,更有威严的冥在后台高声宣判:“修正不果,造孽过多!打入铁围城,永世不得超生!”声音如同雷霆,在简陋的戏台上回荡。


    小鬼们不由分说,强行拖走哭嚎的刘氏。台上,只剩下目连一人,孤零零地跪在空荡荡的戏台中央,绝望地望着母亲消失的方向,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细长而凄凉。


    刘氏是无辜的吗?戏文里说,她下地狱,确是因生前造下的口业与不敬之罪。


    一念至此,车和子猛地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她会不会也在地狱的某个角落,承受着这样的苦楚?


    一阵凉风吹过,带着夜露的湿气。车和子再也无法抑制,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猛地站起身,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转身便朝着戏台外漆黑的夜色中跑去——她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此刻的脆弱与狼狈。


    沈浩见状,立刻起身要追。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沈大公子,”一个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让我去吧。”


    沈浩回头,见是雍王妃崔令舒,眉头一皱,语气不耐:“三王妃,我家的事,与您何干?”


    崔令舒微微一笑,抬手指向戏台另一侧。沈浩顺着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气质高华的美人正款款朝他们走来,正是他的胞姐,魏王妃沈舍那。


    崔令舒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若是我弟弟对一个小姑娘这般上心,我这做姐姐的……恐怕也难以安心呢。”


    沈浩看着姐姐走近的身影,心头一凛,终究没敢再追出去。


    星稀月朗,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山庄外低矮的农舍和静谧的田野。


    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枣树下,车和子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哭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渐渐止住抽泣。月光下,她清秀的脸庞布满泪痕,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她的内心仿佛翻腾: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戏台上的刘氏,那凄厉的哭喊,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母亲真的放下滔天大罪,母亲真的在地狱受苦吗?这无边的悔恨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车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崔令舒不知何时已来到树下,递过一方素净的丝帕,“上回中元节见你,是在为生者垂泪;这次见你,却是在为逝者伤怀。”


    车和子默默接过丝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是想念母亲了吗?”崔令舒柔声道,她已知晓朱夫人过世的消息,“对于母亲而言,孩子能平安喜乐地活下去,或许才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她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车和子:“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车姑娘,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害怕没有用,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真正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车和子心中炸响。保护……杏子!是的,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住妹妹不受伤害!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富有韵味的女声,吟诵着一段诗文,由远及近:


    “若夫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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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时,仰天太息。


    紫台稍远,关山无极。


    摇风忽起,白日西匿。


    陇雁少飞,代云寡色。


    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


    (庾信《哀江南赋》中关于王昭君的片段)


    车和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姿高挑、容貌明艳的女子款步而来。她凤目凛然,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五官轮廓让车和子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像谁。


    崔令舒介绍道:“车大姑娘,这位是沈大公子的姐姐,魏王妃。”


    竟是沈舍那!车和子连忙行礼,同时悄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沈王妃。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只用两三支素雅的玉簪绾住,身上的长裙虽料子名贵,却无过多繁复装饰,通身透着一种低调的华贵与清冷。


    沈舍那的目光也落在车和子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这小姑娘虽一身素白孝服,但那衣料却是上好的吴中云锦,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然而,再精美的织物,也难掩她此刻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绝色姿容。沈舍那唇角微扬,淡淡道:“车大姑娘,好相貌。”


    “多谢王妃夸奖。”车和子垂眸应道“方才王妃吟诵的诗文……极好。”


    沈浩在一旁听着,却有些不以为然:“哼!我们大周强盛,才不会靠送女子和亲来换取什么和平!”


    车和子闻言,抬眼反驳道:“昭君为国牺牲小我,乃是忠孝两全之举。若换作是你,沈大公子,让你娶一位漠北公主,可换得国家百年太平,你可愿意?”


    沈浩被她噎住,一时语塞,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崔令舒笑着打圆场:“沈家何等门第,自然只有大周的公主才堪匹配。沈公子怎么会看得上漠北的公主呢?”


    沈舍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车和子身上。这个女孩,漂亮,聪明,言辞锋利,难怪弟弟会对她如此上心。可弟弟与瑞阳公主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这样一个出色的少女留在弟弟身边,对沈家绝非好事。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面上却带着赞许的微笑:“车姑娘方才的解释,我很喜欢。” 她话锋一转,看向沈浩,“浩儿,领着妹妹们回去吧。天色不早,该用晚膳了。”


    沈浩如蒙大赦,连忙应声,招呼着和子与三个彩离开。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沈舍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声音恢复了清冷:“令舒,你说,若你我成婚前,丈夫的院子里就有这样一位姑娘,心中会作何感想?”


    崔令舒玩味地笑了笑:“若是我,定会拿出最心爱之物去讨好她,向她请教,如何才能获得丈夫的欢心呢。”


    沈舍那秀眉微蹙:“令舒,你是存心气我吗?”


    崔令舒收起玩笑,正色道:“我又不是你,有娘家这般倚仗。舍那,换作是你,会如何?”


    沈舍那望向车和子消失的方向,月光在她眼中映出冰冷的寒星:“若有人可能影响我弟弟的前程……我定会将她除去。”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这位小姑娘母亲新丧,送她去佛寺清修,为母祈福,倒是个清静去处。”


    崔令舒摇头轻笑:“舍那,你还不懂吗?男女之情,越是阻拦,男人便越是念念不忘。你不如找个机会,问问那车姑娘,她心中可有喜欢之人?若她无意于浩儿,岂不皆大欢喜?”


    她顿了顿,笃定地补充道:“而且我猜……那位车姑娘,多半是不喜欢浩儿的。”


    沈舍那沉默片刻,转身望向山庄内渐次亮起的灯火,轻声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