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月又道了声“阿默”，这一声呼唤饱含久别重逢的贪欢。


    见白默欲用手推开剑，楚涵江连忙拿走。


    颈间剑离去，没了束缚，白默撑膝而起，缓缓向廊下走去。


    一步一年，白默感觉自己于漫漫长夜中踽踽独行了很多很多年，多到他已不辨今夕何年。


    他死死盯着她，生怕眼前人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不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女人，惹她不悦。


    阿月，月儿，他在心中亲昵地唤了她千遍万遍。


    两人越来越近，白默的呼吸也愈发急促。


    他于女人一寸之隔停步，颤颤巍巍伸出右手向女人脸颊抚去。


    半空中，女人回握那双因练剑而生了老茧的大手，轻笑道：“阿默清减了不少，我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白默慢慢挪步，将脸贴在相握的手上，蹭了蹭，清眸含着悬泪，依旧望着女人不语。


    千言万语，满腹思念，白默却不知从何说起。


    “月牙儿，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


    “你也变了。”白默哽咽着回。


    “呜呜，太感人了。”如此悲戚的情景兀地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众人只见寒泠双手交叠，紧攥着胸前衣袖，一副悲恸至极模样。


    宋岚青走过去，默默递给她方丝帕。


    “你们继续，别管我，呜呜......”寒泠挥挥白嫩小手。


    许慕楠如蜷缩在暗处的阴鬼，倏地幽幽道：“白默，现下可愿商谈？”


    她身形本就颇为消瘦，方才以血画符又耗去不少精力，此刻面色煞白，与那丧鬼无异。


    什么苦命体质，真是生不逢时啊。


    这一身本领，若放在修真世界，定能成为名震四海八荒的天才。


    而非现在，每用一“远古”技能，就虚弱得不行。


    这不就是扣红血条嘛，啊啊！原著误我！


    许慕楠内心万马奔鸣而过。


    天可怜见，她现下连笑都无法，真“有苦难言”。


    白默不愿错过一分一秒，眉目依旧汇于某处：“自然，在下定如实相告，绝不欺瞒半分。”


    他这番话倒像是专门说给冉月的，许慕楠不去理会，爱人重逢向来如此，难舍难分。


    “如此便......好。”


    话音刚落，许慕楠因体力不支向一侧倒去。


    “阿姐！”情急之下，寒泠显出毫末实力。


    衣袂飞扬间，如蝶自花丛迅疾掠过。


    寒泠个头小，力气不足，竭尽全力托着许慕楠慢慢滑落，娇小瘦弱的身躯迸发出无穷能量：“阿姐，如何了?”


    经寒泠昨晚不懈盘问，已对许慕楠倒霉催的体质有所了解。


    孰不知，许慕楠隐去了深层的答案，只道：“透支些许体力而已，过后休息一阵，依旧如初，莫要忧心。”


    许慕楠双眉微动，有气无力道：“无碍。”


    冉月和白默也围了过来。


    “我为你调息。”白默言出法随，旋即输送灵力，却见对方不肯接受，剑眉紧蹙，道，“你放心接受，灵力于我而言，用处不大。”


    见对方不为所动，又道：“就当是我二人还你的昭雪之情。”


    “许姑娘，别推辞了。”冉月忧心切切道。


    终于肯接受了。


    宋岚青也拿出不多见的聚灵符，为二人护法。


    楚涵江拾起剑鞘，收剑其内。


    他入殿观察，见神庙后有卷先前旅人留下的草席，将它放置干净处所缓缓铺开。


    思忖了会儿，他又双叒叕松开自己的剑，搁置一旁。犹豫片刻，躺了上去。


    不行。


    他起身脱下外衫放于其上，再次躺下，俄而眉眼舒展。


    楚涵江出来时，白默已为许慕楠调息完毕，她乖乖昏睡在寒泠怀里。


    “我抱许姑娘进去歇息，里面有一草席，我打理好了。”楚涵江轻声问寒泠。


    寒泠向内殿望去，果有一草席，默默松开了臂膀。


    楚涵江缓缓抄起她膝盖，另一只手尽量避免碰到尴尬位置。


    春日暖阳，衣着渐薄，肢体接触间，楚涵江白皙的脖颈晕上深深红晕。


    他将她轻轻放下，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手自脊背慢慢移至脑后，拖其徐徐往下。


    寒泠跪坐一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白默则牵着冉月来到一偏静之地，倾诉柔肠情意，询问近况和当年原委。


    楚涵江虚倚门框，盯着庙宇荒草愣神。


    我刚才是怎么了,胸口那颗温热呼之欲出，多年来从未如此。是担忧所致，还是别的？


    于礼而言，照顾一个受伤的姑娘是他应做的。


    于私，扪心自问，他却是掺杂了个人感情。


    或是因为那个缠人的痴梦吧。


    嗯，定是如此。


    怀中残留的余温提醒着他，方才所触所感皆非虚妄。


    楚涵江越想越乱，干脆悉数算在了那尚未知真假的虚幻上。


    “你依旧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许慕楠睁不开眼，辨声才知是上次梦中奇怪的男人。


    她感受到有灵力不断涌入，流经四肢百骸。灵力如双温和大手，抚平每寸痛楚。


    真是壕无人性，在这灵气稀疏的时代，竟似不要钱的白白送人。


    “放开我。”冉晴挣扎着，连喊带踢。


    可惜，此乃鲜有人途径的小巷，她所做一切不过徒劳。


    抓住他的男人，攥着她秀发恶狠狠道：“没用的，不会有人来。”


    他用破旧发馊的布帕堵住冉晴的嘴，拖拽着她来到一幽暗血腥、密闭逼仄的小房间，粗鲁地将她摔在地上。


    冉晴双手得以解放，顾不得身上酸痛，颤颤巍巍起身，一边寻找趁手工具，一边拿出口中异物。


    “呕~”恶心至极，这手帕不知用了多少次，用在了哪里，即使浆洗无数遍，也遮不住味道。


    男人拿着一根血迹斑斑，带刺的藤条，朝她走来，诱哄：“别怕，不疼的，忍忍就过去了。”


    “我呸！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冉晴狠狠啐道，满眼嫌弃厌恶。


    男人不再伪装，癫狂大笑：“哈哈哈，骂得好！我就是畜生，畜生是不和人讲道理的，所以你别挣扎了，乖乖尝尝我宝贝的甜头。”


    他爱抚手中藤条，嗅着上面各色血味，喃喃道：“可怜宝贝，你饿了吧，为父今日便让你大饱口福。”


    男人慢慢逼近，高高举起的藤条将落在因持续呕吐而脱力的冉晴身上。


    “啊！”


    一道劲瘦身影破门而入，一个滑铲将男人铲倒在地。


    另一人随之脚踩男人腰身，手中阔刀死死抵着男人脖颈，只要身下人一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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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刀便立即送他入黄泉。


    冉晴：“终于来了，再不来，替我收尸吧。”


    “小姐恕罪，属下来迟，还望小姐责罚。”侍卫江轩盯人足吓人，恳切请罪。


    江轩是慈济堂侍卫之首，亦是先前冒死谏言的。他和一众侍卫是华珒买了专门保护冉晴，连冉怀青等人都不知的存在。


    外人看来，他们是华珒发善心为慈济堂孩子们安全考虑，特意安排的。


    冉晴摆摆手，有些无奈：“你这人太过迂腐，我看你就该去和那些夫子论道论道。”


    “读书人也不都是迂腐之人，怎能以偏概全？”另一人连忙为读书人辩论正名。


    冉晴走过来，夺过男人的藤条，扯不动。


    江轩加大脚下力气，男人痛得松手。


    “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冉晴捡起藤条，继而对江轩道，“捆起来。”


    转头对另一人道：“还要继续看吗？柴大夫。”


    柴大夫俯身掸去衣角灰尘，沉声厉色言：“自然，不然岂不是白忙活。”


    江轩三下五除二便将男人绑好，主要因这小地方工具齐全，分门别类，好找得很。


    冉晴扫过去，大小粗细不一的麻绳，各类形制刀具，还有一个砧板，两个缺口瓷碗，带刺的藤条、荆条......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冉晴拿了把细长的小刀，朝男人步步逼近。


    “风水轮流转，滋味如何？”刀尖自眉心顺着轮廓往下，令人战栗，冉晴充满侵略的凶狠目光随之移动。


    她神色恹恹，双眸冷冽，宛若刀下是个死物件。


    刀尖所过皆生裂隙，鲜血自此迸出，沿着骨颌滑落，或溜进颈间，或融于发丝，偶有几滴落地。


    男人双目囧大，布满惊愕，毫不在意脸上伤，反讥笑道：“就这？”


    “说，你当年对长姐做了什么。”冉晴陡然将刀尖抵在男人大动脉处，刺了一分。


    生命垂危之际，男人仍是任君处置的随心不在意的模样。


    死到临头，还不拒承认。


    柴净过来，给他来了一针，笑眯眯道：“此针无害，只会让你分秒如万蚁噬骨残心。”


    江轩不作声，只摸了个顺手工具，挑断其手筋脚筋，快、准、狠。


    男人额间大汗淋漓，仍是不松口。


    “江轩，崔三公子崔顥现在何处？”僵持良久，冉晴蓦然开口。


    江轩如实回：“不日便是旬假。”


    男人闻言，从始至终不变的神色有了动容：“你敢？！”


    冉晴：“我怎就不敢。你说，崔公子是信一穷鬼，还是信我这菩萨心肠的闺阁小姐，嗯？”


    ......


    “这地不错，便在此暂歇了。”叶恩折扇轻摇，拾步而入。


    楚涵江见有人来，手握上剑柄，一招飞鸿踏影至来人身前，漏出的剑身抵在其颈，冷喝道：“来者何人？”


    “过路人。”叶恩收起折扇，用扇身推开剑，轻言浅笑，“若有打扰，这就告辞。”


    话罢，他转身就走。


    “小泠......”


    “阿姐，你终于醒了。”


    楚涵江见叶恩离去，放心入内查看。


    “许姑娘？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一温润尔雅男声自远方传来。


    许慕楠视线越过人群，终识清来人：“叶公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