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画面一闪而过，他抿唇不语。仿若挣扎良久，他苦笑一声：“我没有父母。”


    他双手握住酒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是一个人......直到遇到了他们。”


    他看向沙滩上那群悲惨但快乐的水手，眼中满是柔情。


    布兰笑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也是啊...”


    诺亚看向她。她苦涩一笑，故作轻松道：“我比你好点，他们只是不在了。”


    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诺亚今晚本就喝得格外多，此刻脸颊微红。他低着头，眼神空洞，专注地思考着，完全没注意到布兰把酒杯里的液体倒进大海的动作。


    “你觉得，这艘船怎么样？”诺亚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试探着开口。


    “很好。”布兰微笑。


    诺亚今晚格外温柔，而她也出奇的温顺，二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两人都在伺机而动。


    风很凉爽，诺亚身上的燥热散去不少，他假装看着大海，其实是在偷偷看她：“你想继续做海盗吗？”


    不出所料，布兰怔住了。诺亚莫名感到懊恼，在这种情感的驱使下，他又抓了把头发，别过头去：“你可以...继续在影子号上呆着。”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迟迟没有到来的回应让他的懊恼瞬间涨了好几个维度。他开始反思这样的邀约的合理性。


    说不定他不想继续做海盗呢？说不定他还有别的安排。在红宝石号上他那么急着要逃跑，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做吧...我不应该在这时候邀请他。


    但是...脑海中想起他在面对海怪的那一幕...


    浑浊的酒意下，他的眼神格外坚定。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有镇压那海怪的能力。他一定要留下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他在他的面前演戏！


    感受到后背抚摸上一只手，他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诺亚惊喜又克制地转头，仿佛面前是一触即碎的梦幻，令人不敢触碰。


    布兰不着痕迹地掩去眸中的狡黠。


    她握住他的手...


    “我愿意。”


    -


    “船长？船长？”


    诺亚醒来，看到的是湛蓝的天空。


    “船长，你怎么一个人躺在夹板上？”


    “是啊船长，布兰呢？”


    诺亚揉揉眼睛，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众人。是啊，布兰呢？


    影子号被翻了个底朝天，谁也没发现布兰的身影。最后还是汤姆无意间发现备用小船不见了。


    布兰去哪了，不言自明。


    “怎么办，船长，要追吗？”


    诺亚脸色阴沉到极点，他压下恼火：“不用。走吧。”


    蓝月石拿到了，现在该去看看那张航海图到底有什么名堂。毕竟当务之急是陛下的任务。


    他往自己的船长室走，手一摸兜。他呆住了，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又摸了几遍。


    蓝月石...不见了？！


    昨晚喝酒时的场景浮在眼前，诺亚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强烈的怒火下，他一拳打在墙壁上。


    “布兰！！！”


    -


    与此同时，布兰正悠闲的在大海上飘荡。


    阳光晒得她皮肤通红，灼烧的痛感越发清晰。她却无心在意，重得自由，她开心地唱着歌...


    自从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后，她就从不在人前唱歌。她犹记得小时候，有人对自己说：“人类讨厌‘不同’，这对他们来说代表危险。”


    她一直记在心上，哪怕那人的长相已经随着记忆褪色不少，可这句话却在心底刻下烙印。


    近三天是她唱歌最多的时候，料是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把这能力拿出来使用。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把它当做秘密隐藏起来，直到带进棺材呢。


    “唉，总之，这样也不错。”她好心情地想着，要是一直藏着，也怪可惜的...


    海风突然变了方向，松松垮垮耷拉在头顶的帽子被吹起来。她眼疾手快的扶住，抬眼看去，眼前是熟悉的港口，她曾来过的——


    图加特港。


    “嘿，伙计，收货吗？”


    并不明亮的房间中，布兰把帽子压得低些，从胸口的口袋取出那枚石头。


    眼前带着单边眼睛的商贩被这石头吸引，他从吧台内绕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石头举在眼前。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蓝月石？”


    “啊...”布兰本想纠正是月光石，但想了想，她隐晦地问道：“老板觉得如何，我拿还有些月光石，你要诚心收，下次我再给您带来。”


    那老板一惊：“您居然还有月光石？！好说好说。”他搓搓手：“只是...月光石，就没有这蓝月石这么珍贵了...但是您放心，我保证给您一个公道价！”


    布兰笑了：“那这蓝月石您开个价吧。”


    “蓝月石”卖了不少钱。布兰数着金币，暗暗咂舌。这蓝月石，比肯尼号都贵，怪不得范恩看不上诺亚的船呢。


    她拿着钱在岛上吃了顿饭，又凑了一支出海的队伍，向玛格丽特岛前进。


    -


    在布兰离开的第三天，一个寂静的夜晚，诺亚回到了终结者号上。


    唐纳德把他从小船上扶上来。


    “准将，您辛苦了。”


    诺亚脸色有些阴沉，他把手里的航海图递给唐纳德，面色阴沉地走进舰长室。


    简单洗漱一番，诺亚换上军装，整个人俨然是另一幅样子。


    诺亚头疼地揉着眉心，心中烦不胜烦。本来这趟行程收获颇丰富，他得知了“海妖”的存在，拿到了蓝月石，还意外得知了范恩的秘密。


    可现在，最重要的蓝月石被偷了。


    他心中默念着布兰的名字。抬眼看向唐纳德：“那场讨伐，最后结局如何。”


    “被范恩给逃了。”唐纳德愧疚地低下头。


    诺亚不语，这结果不出所料。海怪发狂，两方都讨不到好处。


    “对了，准将。图加特有人传来消息，有人买到了蓝月石。”


    “买到的？”


    “对，我也觉得奇怪，要去看看吗？”


    诺亚沉思片刻：“看看也无妨。”说完，他问道：“卡林顿伯爵最近有什么动向。”


    这是他对自己父亲的称呼，唐纳德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是这世上除了陛下、卡林顿公爵和诺亚自己之外，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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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知道的他冒名顶替的人。


    他恭恭敬敬地说：“伯爵最近身体不错，一切安好。陛下也渐渐稳住了局势，只是身体一直欠佳，最近还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还有一件事。”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偷偷打量诺亚的脸色。


    “讲。”诺亚已经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件，心不在焉道。


    唐纳德默默咽下口唾沫，清了清嗓。


    “布兰奇子爵和子爵夫人，去世了。”


    -


    “什么？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布兰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她一路风尘仆仆，头发因为长期被太阳暴晒，变得干枯发黄。皮肤也被海风吹得干裂。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又黑又红。她指缝里满是泥垢，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白色的衬衣都因为汗渍变成了黄色。


    “小姐！”安妮哭倒在她脚边：“城堡突发大火...姥爷和夫人...都、都没来得及逃！”


    “只有、只有小少爷。夫人说先带小少爷走...”她泣不成声，泪珠连成线，沾湿了一片地板。


    “汉斯。”布兰仿若突然抓住了什么：“汉斯在哪？”


    “小姐、小姐，汉斯少爷在房间休息。”安妮连忙抓住她：“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没事、没事，我就看看他...我就看看他。”她红着眼眶：“我就看看，我不会吵醒他。”


    “小姐！”安妮抓住她的胳膊，提醒道：“小姐您先洗漱一番吧。”


    “对、对。”布兰呆愣地点点头：“我得先洗洗。”


    浸泡在热水中，布兰才觉身体的控制权一点点回归。她想起着一路上的艰辛，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呢？


    要是能早几天...能赶在大火前回来...


    泪珠啪嗒啪嗒融进浴缸，她曲膝抱住自己，不住抽泣。


    “要是我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桌上，粗麻布袋里，一株株新鲜的药草静静的躺着。它们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


    汉斯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他就猛地睁开双眼。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床边突然传来异响。是离家多日的姐姐！


    他掀开被子，下床，安静的站在姐姐面前。


    布兰正支着头打瞌睡，这一个多月她时常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即使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可还是被这细微的声响弄醒。


    “汉、汉斯。”她轻声唤他。


    “姐姐，你回来了。”汉斯双眼噙满泪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愿落下。


    布兰看着自己懂事的弟弟，她压下悲痛，严肃又认真地看着自己十三岁的弟弟：“告诉姐姐，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火灾发生前父亲有没有异常。”


    看着自己坚强又精明的姐姐，汉斯的双眼逐渐被坚毅覆盖，他正要开口，房门却被敲响，打断了他即将开口的话。


    安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姐，卡林顿少爷说要找您。”


    布兰头一直痛着，一时没听清楚，她下意识询问道：“谁？”


    安妮柔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卡林顿少爷，小姐。是诺瓦·卡林顿。”


    “您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