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希气笑了。


    “我谈什么谈啊，天天上班那么多事儿，我连说话都费劲儿，干嘛给自己找麻烦。”


    沈潋大惊：


    “我又怎么谈上恋爱了，我每天跟谁在一起都跟你说过，哪儿凭空冒出个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是你先不回我消息的。”


    “我哪天没回了！”


    “三月四号晚上九点，我给你发了一百三十二天消息，你就回了一条，你还不如不回！”


    沈潋一气之下捏扁了手里的汽水瓶，挤压喷发的汽水飞到向希脸上，她却笑的比今天哪一次都开心。


    什么鬼的谈恋爱，什么鬼的一百三十二条消息，怎么会是这么个乌龙。


    都在怀疑对方谈恋爱不告诉自己！


    “你怎么会这么想？”向希问道。


    沈潋：“三月四号晚上我本想偷偷去接你，结果发现你和一个男生一起下的楼，然后你坐上他的车，你们一起去外面吃了饭。”


    又是那天。


    向希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啊。”


    “他就是那个关系户。”


    “那天下雨邀请我坐他的车去地铁站，我以为这人就是热心肠就答应了，没想到他会直接载我去餐厅。”


    “那天不是下雨了嘛，交通特别堵塞，中途我本来还想着算了不如自己跑到地铁站去，结果他把车门锁了，我下不去，根本没考虑我的意愿，强制地把我载到了饭店，现在想还很生气。”


    “至于为什么回你比较敷衍，一是因为他的事儿我很生气，二是因为你发了太多了，我一个个回复太累了。”


    “为这个回应敷衍，我道歉。”


    手边没有饮料，她举起茶水以表诚意，沈潋本想拿着空瓶的汽水和她碰杯，中途又撤了回去。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你中途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向希颇为无奈。


    “再补充个理由，我那个时候手机没电了。”


    “真的不是借口？”


    “绝对是事实，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虽说这个男的是同事，但是不顾女生意愿冒然地把人载到餐厅吃饭，就能断定他不是啥好东西。


    “而且你都跟踪了，怎么就不能跟踪到底，到了那个餐厅后我根本没吃任何东西，没过多久我就出来打车走了。”


    “再者，为什么那天我会坐他的车，明明是某人口里说的不愿意来接我，嫌烦，嫌累了。”


    沈潋心虚地摸摸鼻头。


    “我当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突然来接我算什么惊喜，先拒绝后出现，你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糖，心机男！”


    沈潋赶忙解释，“惊喜不是来接你，惊喜是我那天提的新车，就今天这辆。”


    向希佯装生气，本来表歉意举起的茶水都兀地收了回去，杯底和陶瓷桌面碰撞出脆响，比外面的锣鼓声还大。


    沈潋心一跳，直接从她对面的座位跑到她旁边。


    “别气别气，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该小鸡肚肠地以为你谈恋爱了故意瞒着我把你丢在坏男人旁边不管不顾，这水该我敬你，我道歉我道歉。”


    他本想一个旋风旋完这个汽水以表诚意，结果九十度仰头压根一滴水都没留下，水早就喝完了他忘记了，尴尬地碰上向希戏谑的神情，还一本正经地拿起刚刚向希放下的茶水。


    “以茶道歉，我自罚三杯。”


    向希终于忍不住笑了，连忙拦下。


    “哈哈哈，你怎么又被我牵着鼻子走了。喝什么喝，这茶水我喝过了，不准你喝。”


    沈潋松了口气，不过还是重拿了一个杯子倒满水。


    “后悔了，早知道当时我应该冲上去问个清楚。”


    向希给了他一颗爆栗子。


    “对呀，这有什么不能问的，我干什么事儿会瞒着你。”


    不是因为害怕向希有事儿瞒着他，而是对这个话题，沈潋是个不敢轻易试探的胆小鬼。


    垂下眼睫，神情比刚才还认真稳重，目光抚过向希的鬓发、脸颊、下颌，又向上摩挲着她的笑着唇角。


    “你怀疑我谈恋爱了不是也没问我，自以为地相信了吗。”


    如果说他之前的声音如同清亮的长笛，现在则是典雅的大提琴，醇厚又深沉。


    向希一下变成了冷笑，泯了口茶水，为接下来的批斗做准备。


    “这个还得从你开始骂。”


    “我本来想找你聊天，但你上个月就是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愿搭理我，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就在猜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躲着我。交新朋友？不至于吧，应该是这个新朋友有什么特别之处，想来想去只能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才要避嫌。”


    “猜到这个后我也想直接去问你，结果一个电话过去了还是被你挂断了，甚至那天连个不接我电话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微信大半夜三点才回的，气得我肝疼。”


    “那时候我就在想，坏事儿沈潋是个恋爱脑，天都不和我聊了，以后不会直接绝交吧。”


    “你说都这样了我还要自己再去贴冷屁股吗，滚蛋吧！”


    “沈潋，你知道那天我有多伤心吗。”


    伤心你一声不吭地去外地开音乐节，伤心你冷漠地回我消息，伤心你我不再是知心知底的朋友，伤心你因为爱情而选择抛下了我。


    回忆起当时的难过，向希现在心里还有酸楚。


    沈潋无法反驳。


    “对不起。”


    向希悠悠叹了口气。


    “我也有错，以后你消息我会认认真真地回复的。”


    两人相视而笑。


    所有的误会全部解开，他们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外面的楼台又开戏了，台上锣鼓喧天，水袖飞舞，台下人声鼎沸，熙来攘往，两人不懂川剧，但高昂的戏腔无形地夺去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曲落幕，沈潋帮她拿上东西，准备离开。


    向希让他等等。


    沈潋揶揄道：“喜欢上听剧了？”


    向希摇头，“不是，还有道菜。”


    正当沈潋想问还有什么时，服务员恰好赶来。


    “客人好，你们的老式红糖冰粉来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两碗红棕的冰粉，没有多么丰富的佐料，只是加了些花生碎，红豆，却是今天晚餐里最能激发沈潋食欲的一道。


    “这家店竟然不是手搓冰粉。”


    “对啊，而且味道和以前文化宫门口卖的一模一样。”


    这家店是今天向希点名来的，最开始也是同事推荐，最终还是这碗冰粉彻底留住了她。


    “上次来吃它上的很早，本来是用于中途给你解辣的，没想到今天是最后上，只能当餐后甜品了。”


    现在流行的是手工冰粉，那种里面全是气泡，空口吃也带甜味的，然后还要在上面撒上各种馅料，水果、坚果、小汤圆……甚至味道也多样了，奇异果柠檬，蜂蜜玫瑰，但是向希他们最开始吃的冰粉只是简单用白凉粉冲兑出来，淋两勺的红糖，撒点花生和红豆。


    就和今天这两碗一模一样，甚至勺子都是过去那种黄薄的塑料勺。


    向希不爱吃红豆，一般都会给沈潋解决。


    都不需询问，沈潋直接将她碗里的挖走。


    “你要是点的是鸳鸯锅就好了，今天吃完，我肯定要和厕所为伴了。”


    等他挖走红豆后，向希才用勺子将冰粉搅匀。


    “就是故意的啊。”


    她又道：


    “话说我刚刚还在饭桌上一直试探你呢。”


    “试探什么？试探我谈恋爱了。”


    “对啊，为什么那么笃定你谈恋爱了，就是某天张士的朋友圈里有张你和某个女生双人的合影，至此之后我就一直留意着，发现你们经常一起出去玩，每次都离得很近。”


    沈潋自己都不知道张士发过一次他的双人照片。


    那家伙一天三百条朋友圈，看都不想看。


    “真的吗，我不知道。”


    “那你还说和他们关系好，你说完我就更笃定了。”


    “假的啦，故意气你的。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上个月干了什么，埋着脑袋一直吃东西，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很生气，就不想说。”


    “不想说也不能瞎说。”


    向希无可奈何。


    沈潋笑笑，“其实我刚刚也在试探你那个同事是不是你恋爱对象。”


    向希：“滚蛋，人家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还带你去西餐厅，这人不老实。”


    “我的确是和他一起去吃的西餐，但没说只有我们两个啊，昨天是部门团建，大家都去了。”


    沈潋转转勺子，“这还能接受。”


    他一口喝完所有冰粉，趁着喉间的甜蜜的红糖还没消散，一字一字郑重说道。


    “向希，不准单独和男生去吃饭。”


    又补充，“除了我以外。”


    “知道了知道了。”向希答得随意，以为他只是为安全考虑，紧接着，她说道：


    “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谈恋爱了，不准瞒着我。”


    沈潋望着她，潋滟的长睫下，遮住了波澜的思绪。


    “不会。”


    在向希看不见的背后，听不见的心底，他默默补充道：


    我不会和别人恋爱的。


    向希拍了拍他肩膀。


    “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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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再过多停留，给下桌的客人腾位，分开的这一个月他们有好多话没讲，以至于上了车，向希显出了话唠的一面。


    “为什么又新买了跑车了？”


    “因为它好看。”


    “为什么又染了紫毛。”


    “因为它好看。”


    向希把手放在耳朵边，斜着身子倚过去，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为什么和向希做朋友呢？


    沈潋发动好汽车，车内的氛围灯迅速亮起，流彩的灯光线条既像今晚舞者的水袖，又像古时神仙腰间的绸带，轻盈地圈住了向希。


    “因为她好看。”


    沈潋看得着迷。


    沈潋将她送到了地下室，两人依依不舍分开，但约好了明天一起的行程。


    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后，向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抱着枕头把脸埋在柔软的棉花里，时而扭动，时而溢出两声欢笑。


    如果当时自己放点狠话吓吓沈潋他们会不会早早地就解开误会，怪她轻视了两人之间的友情。


    不过错最多了的还是沈潋。


    瞎想这么多干什么。


    她怎么会现在谈恋爱呢，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做，怎么晋升、买什么房子、未来什么安排……


    忙着呢。


    情感的事情太复杂了，现在的恋爱又牵扯了太多，理想的、现实的，向希思索得很快，因为就是不愿意。


    不想了，画画！


    她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爱好——画画，别人喜欢日记，她喜欢日绘，现在科技产品发达了，就买了个平板画，画完存在云盘里。


    心里早有了灵感，点开软件，迅速摸了一张，主角一头紫发，异行成了今晚火锅里牛肉片的形状，软塌塌的一片，耳朵边冒着烟，眼睛辣成了漩涡，脖子刚好被一双筷子夹住，赫然是沈潋。


    背景也是他，手边一堆隔空的汽水瓶罐，头仰九十度倒水喝。


    简单上完色，保存到一个叫“混球”的文件夹，放眼一看里面的图绘攒了不少，随手一划，都见不到底。


    存好后她好好欣赏了一番，手指戳了戳那个牛肉片，幻想着是在蹂躏沈潋。


    大混球！


    远在一边到沈潋无端打了个喷嚏。


    画完意犹未尽，向希把它理解为余气未消，毕竟这事儿害她失眠了一个月，又灵机一动，点开了一个社交软件，把今天的佳作发网上继续吐槽。


    配上文字：又犯浑的混球。


    二次元里，她是个喜欢给自家cp产粮的画手太太，没有什么独特的个人风格，画技也不算顶尖，所以名气不大，热度不高。


    这样也好，偶尔分享下自己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关系。


    发完后还觉得不过瘾，干脆又挑了几个过去画的黑图发。吹气球的彩虹毛，趾高气扬开新车的银毛，在动物园和孔雀合照的绿毛，摇晃着钥匙靠在门边坏笑的红毛，以及抱着蓝玫瑰手上是破洞购物袋的粉毛。


    当时没一下爆火，和往常一样只有零星几个网友评论。


    “太太今天产量怎么这么高！”


    “这是哪个本本上的主角？看着怪可爱的哈哈哈。”


    “他的毛怎么这么缤纷，红的、粉的、紫的、绿的……还有个五颜六色！”


    向希一一回复。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是粮，是三次元的一个混球。”


    “我死对头，一点也不可爱。”


    “他喜欢染发，审美比较超前。/嫌弃jpg.”


    网友们八卦开始追着她问故事，向希把握着尺度分享。


    “彩虹毛那张是他第一次染发，假装小丑在我家一直吹气球，特别逗。”


    “银毛是他刚刚买了新车，打着来接我借口过来炫耀。”


    “绿毛那张是一起去动物园，刚好碰上了孔雀开屏，我觉得跟他傲娇的姿态一模一样。”


    “红毛是我第一天租他家的房子，他仗着身高优势不给我钥匙，我狠踩了几脚他的新鞋，气人jpg.”


    “粉毛是叫他去买菜，结果购物袋破了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就买了束没用的花回来。”


    有人问他们什么关系，向希说，十二岁时认识的邻居，然后又讲了几件以前的故事。


    最后大家感慨两人的故事真有趣，关系真好，向希回复道。


    “全天下最好的死对头！”


    这不是向希第一次把现实生活中的事物分享在上面，不过是头一次分享这么多关于某一个人的。


    网友们还想她分享更多，但向希困意上来了实在支撑不住告诉他们以后有机会再见，悠悠下线。


    那晚一夜好眠，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殊不知那些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就像绘画留白引人遐想一样，一晚上被网友们传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