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不到两日，便破获奇案，一线四人组一回到缉妖司就接到了大眼青蛙的殷勤接待。


    但也有小道消息说，这桩案子全然是丹熏长老为找回自家的小野猫，向缉妖司讨来的人情。


    柳少司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要遂了丹熏的心愿，又要给上面写出一张良好答卷，于是便把这只烫手山芋扔回给九嶷，办好办烂，都是你们九嶷神宫的人办的。


    眼下，苦了只有燕子心了。


    她当初为了避免以身犯险，大包大揽了书面总结的活，正准备在缉妖司展开巴结少司的行动呢，现在连少司的工位没摸着，自己却深陷“重”任，在工位上奋笔疾书。


    “那群海妖们，还没有来。”


    最先注意到这点的居然是龙晴。


    四个人从下界回来，累得精疲力尽，杨婉竹更是往顾青莲的腿上一躺，舒舒服服的睡到天明，一睁眼听到这个消息，还泛着迷糊，嗯了一声：“他们在还水里游着呢。”


    说罢才意识到不对，一拍大腿：“啥子，都几天了，他们还没到啊！”


    “我靠，你打就打，但是别打老子的腿啊！”山无名暴叫。


    杨婉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么一直等下去可不行，万一他们在水里遇到危险了呢，必须和空桑长老说一声。”


    山无名：“那你可就让那老头子捉住把柄了。”


    杨婉竹琢磨道：“那我不能为了不让他捉住现在这个小把柄，再等到出了事，不管我让不让，他都要抓住我的大把柄的吧？再者说，我是领队，此事也应当有我负责。”


    杨婉竹歪头，看向边上这几天分外乖巧的顾青莲，眨眼笑了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他这几日的气色似乎又差了一些。


    而她也因为办案，对他略有疏忽，只记得他昨夜为她撑了一整夜的伞，如影随形。


    杨婉竹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阿姐，别闹。”顾青莲捉住她的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视角里藏在袖里揉，悄声道，“帮你可以，什么奖赏？”


    又是奖赏！想到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杨婉竹有骨气地把手抽出来：“你这么斤斤计较，大不了我自己找！我游过去找！”


    顾青莲轻笑：“斤斤计较的分明是阿姐。”


    他可从来不和活物计较，心中计较的，都已经死了。


    水不深道：“有一种追踪术，只要身边有一个带有那人气息的物品，涂以鲜血，便可追人行踪。只是追踪术过于奥秘，长老不曾传授于我们。曾经有一位师兄，满心痴恋一女子，苦于追求不到，便用追踪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手，最后那女子受不了他的纠缠，在悬崖边自戕身亡，是为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杨婉竹：“你们长老怎么教个术法还畏手畏脚的？”


    山无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谨慎。”


    杨婉竹真诚发问：“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可若有一日魔头降世，用追踪术追踪你们，你们不曾学会，又如何破解，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供人鱼肉。”


    山无名大笑：“你发傻了吧，魔王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丧身，你说我们畏手畏脚，你也不必杞人忧天，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的顶着，到时候我们一个个豁出性命冲锋陷阵就是了。”


    瞧他这般嬉笑，杨婉竹叹了口气，局中之人往往看不到自己身处陷阱。


    顾青莲扯了扯她的衣角：“拿来。”


    杨婉竹一愣：“什么？”


    四人偷溜出缉妖司，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杨婉竹掏出一颗压得不成的圆滚滚的刺胆，正立在阵法的中间：“还差血，山无名，到你冲锋陷阵的时候了。”


    山无名听到要放他的血，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只扒光了毛准备下锅的老母鸡：“给你。”


    “……”


    顾青莲嫌弃地以鸡血画出阵符，外行人看上去感觉像是小孩子在乱涂乱画，内行人则一看便知，他在画追踪符。


    “千里追踪——去！”


    符纸在空中即刻燃灭。


    山无名：“酷哦！”


    望着符纸燃尽洒落的灰尘，水不深想起了先前的怀疑，他究竟是何人？小小年纪，便是天纵奇才，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杨婉竹没有想到顾青莲会出手相助，小魔头还蛮好说话的嘛！


    少年忽然睁眼，定定道：“他们被困传音谷。”


    学过神州地理的都知道，当年传音谷受到南海水淹，谷中积水，又名“传音潭”。日久年长，潭水竟变成了一汪死水，任何的活物落进去都会被活活地溺死，变成滋养传音潭的养料。


    龙晴蹙眉道：“传音谷我曾经去过，里边积蓄着海水，看似浅浅一潭，实则深不可测，纵然是我父王在世，也不能轻易下潭。他们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杨婉竹扶额道：“多半，路痴吧。”


    山无名捏着被放了一碗血就晕死过去的老母鸡，甩了甩满身的鸡毛：“不如报告给柳少司，看看他什么态度，总不能不管他们吧？”


    事实证明，缉妖司是能不管就不管。


    作为柳少司的嘴替，丰年直截了当说：“这传音潭不就是水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鱼儿掉进水里还需要救的？你们啊，就是扰乱公务。”


    山无名叫道：“那不是普通的水！”


    水不深接道：“那是传音潭！”


    龙晴补充道：“是死水。”


    丰年仍然不为之所动，他们缉妖司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关缉妖司的事，想让缉妖司帮忙去救人，免谈！


    大眼青蛙眼皮子一忽闪：“快散了，赶紧到工位上去干活，一个个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要是让少司看见了，又要说是我管理不严了。这件事缉妖司是不会插手的，你们现在属于缉妖司的一员，也不许插手，还是赶快禀告给九嶷神宫吧，他们会出手的。”


    说到底，就是想撇干净关系。


    杨婉竹思忖片刻，握起门口摆放着的鼓锤，扬手就要敲那登天鼓。丰年见状，以身挡下，两腮吓得鼓鼓的：“姑奶奶呀，你要干啥呀？”


    鼓锤在手中一抛，杨婉竹笑：“不劳烦您出手，这海妖刚归顺仙门百家，接着就遇到了麻烦，神殿的诸位大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放着不管，不如直接敲这登天鼓来得划算，请您让一让。”


    “别别别别——”丰年握住那即将落下的鼓锤，一改态度，“这怎好劳烦神殿的大人呢，倒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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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我们底下的人无能了，还是杨姑娘你想得周全啊。”


    “那这件事，缉妖司是管还是不管？”


    “管！”丰年眼珠一转，笑道，“只是现在柳少司并不在工位，我只是个守门的，没什么实权，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这样好了，我给你们几个批假，你们去救他们。”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传音古位于南海西侧海岸的一处小岛上，岛上自然形成的一处仙谷。岸上住了不少与世隔绝的人类，他们安贫乐道，用自己的双手盖出一座又一座的风格迥异的小房子，有的像海螺，有的像贝壳，还有的像一条大鲨鱼。


    他们热情好客，看到岛上突然来了一群外人，纷纷好奇地趴在窗户上去望。


    “哇，他们好俊俏啊。”


    “我喜欢穿粉衣裳的少年，虽然冷冰冰的，但瞧他看啊女孩子的模样，对待女人一定疼人很。”


    “那是他老婆吧，你又不是他老婆，我还是喜欢穿白衣服的，温润如玉，一定是个大暖男！”


    龙晴故地重游，心中不免泛起回忆的涟漪。水不深知她灭族的伤痛，微笑着说道：“龙姑娘，故乡的水会眷顾每一个思乡的儿女，你的族人也会化作水，永远守护着你。”


    “谢谢你水大哥，”龙晴悄声道，“我一直以为水是冷的，但水大哥你，是暖的。”


    山无名的耳朵拉得老长，听他们说着情话，心中忿忿，不知道师弟从何处学来的花言巧语，这么快就把公主给哄住了。


    于是他也凑上去含情脉脉道：“公主，山其实也是暖的。”


    龙晴：“……”


    杨婉竹：“东施效颦，辣耳朵。”


    岛民热情好客，把他们簇拥到一座贝壳磊的房子里，人们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他们听不懂话，只有龙晴能听明白，她充作翻译解释：“他们说，他们想请咱么吃饭。”


    杨婉竹欣然答应：“没问题啊，正好在饭桌上问问传音谷在何处。”


    晚间明月高悬，酒席上满是山珍海味，龙晴抱着绝不食用族类的态度，端着海螺杯兀自饮酒。只有杨婉竹大快朵颐地吃着，顾青莲在旁边给她剥虾，虾红色的虾壳垒成小山丘。


    部落族长的身边坐着一个爱笑的少女，她亲昵地挽着父亲的臂膀，指尖朝着杨婉竹的方向指来，嘴里叽里咕噜和父亲说着什么。杨婉竹看她倒有几分面熟，只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族长把龙晴招呼了过去，再回来时，龙晴表情沉重，低声道：“族长说，可以带我们去找传音谷。”


    “好事呀。”


    “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这条件多半苛刻，杨婉竹呆呆道：“不会是要金山银山吧？”


    “倒不是钱，”龙晴瞥了一眼不停剥虾的顾青莲，声音更低了，“你看到族长边上的女孩了吗，那是族长的独女，她说，顾公子脖子上挂着的珊瑚项链是她的。先前她女扮男装到白菜集市上游玩，被困在蟾蜍列车上，她把这枚海螺项链，抛给了救她出来的美少年。没想到今日再相遇，她认为这是一场天赐的缘分。”


    “所以……”杨婉竹唇角抽搐，“条件是要顾青莲以身相许啊？”


    龙晴重重地点头：“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