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跄
作品:《池中物》 霓虹在车窗上晕染成破碎的光斑,池鸢倚着后排座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红酒杯残留的纹路。
代驾平稳驶过跨海大桥时,她盯着江面倒映的璀璨灯火,恍惚觉得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极了晚宴上宾客虚情假意的笑。
电梯上升时耳膜微微发胀,十八层的数字在幽蓝背光中跳动,如同倒计时般割裂着她紧绷的神经。
鎏金雕花的水晶灯将电梯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菱形,池鸢攥着包链的指节泛白。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响在寂静楼道里格外突兀,她数着墙上暗纹壁纸的藤蔓图案,试图用机械的计数驱散酒意带来的眩晕。
密码锁键盘亮起冷光,颤抖的指尖第三次才准确按下数字,金属锁舌弹开的瞬间,某种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雪松混着硝烟的陌生香调,混在她惯用的蓝风铃香薰里,诡异地违和着。
玄关处摆放整齐的黑色皮鞋刺得她瞳孔骤缩,那不是她的米色穆勒鞋。
夜风突然掀起纱帘,月光斜斜切过客厅,在波斯地毯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银边。
池鸢轻手放下包,指甲悄悄掐进掌心保持清醒,经年累月在商界厮杀的本能让她瞬间冷静。
黑暗中,某个角落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她喉间泛起苦涩的酒气,却在转身时扬起职业性的冷笑:“这位先生,撬锁技术该更新换代了。”
落地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池鸢摸到玄关处的开关,冷白色的顶灯骤然亮起。
阴影中的轮廓缓缓舒展,当看清来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她后退半步撞翻了伞架,金属骨架倒地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傅渊,怎么是你?!池鸢的声音比预想中颤抖得更厉害。
眼前的男人与记忆里判若两人——高定西装沾满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原本锐利的眉眼凹陷下去,颧骨突兀地撑着苍白皮肤,唯有那双琥珀色瞳孔还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傅渊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喉结滚动着发出沙哑的笑:本来是不打算来这的,但是碰巧经过,就上来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池鸢已经跌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男人的手臂硌得她肋骨生疼,隔着残破的西装布料,她摸到了绷带缠绕的凸起。
空气凝滞了足有半分钟,池鸢将脸埋在对方肩窝,突然闻到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
她抬手想触碰对方凹陷的脸颊,却被傅渊偏头避开。“我要走了。”
他松开手臂的瞬间,池鸢抓住他袖口沾血的布料,指甲深深掐进那片暗红:“走?走去哪?”
男人低头望着她泛白的指节,嘴角扬起自嘲的弧度。客厅的座钟突然敲响,在寂静中震得人心慌。
不知道。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也许是该去的地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将两人的倒影冲刷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还残留着紧张交锋后的凝滞,池鸢转身时故意放缓脚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垂眸避开傅渊的目光,指尖抚过衣柜里沉睡已久的男装区,灰蓝条纹衬衫的褶皱里似乎还留着往昔的温度。
抽屉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纯棉睡衣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池鸢恍惚想起傅渊最讨厌这种宽松版型,总说像被裹进了云朵里。
喉间泛起酸涩,她将叠得整齐的衣物放在沙发扶手上,余光瞥见傅渊正盯着机票碎屑出神,修长手指捏起一片残角。
她转身去厨房烧热水时,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玻璃水壶撞在电磁炉上发出轻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池鸢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
池鸢正将红糖姜茶放在茶几上。
氤氲的热气中,男人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轻笑出声:这身衣服,倒是像量身定做。他端起茶杯轻抿,琥珀色液体在杯壁留下深色痕迹,不过鸢鸢的手艺退步了,姜放多了。
送走傅渊时,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脊背绷紧。
转身时,盛明栩倚着门框,银灰色西装勾勒出笔挺身形,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恰好打在他似笑非笑的嘴角。
你怎么哭了,刚刚谁和你说话。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镀金门把手,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池鸢盯着他腕间新换的檀木手串,那是上个月拍卖会上被神秘买家夺走的藏品。喉结滚动间,她摸到口袋里傅渊留下的带血丝巾,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颤。
水晶吊灯突然被风吹得轻晃,在盛明栩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池鸢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化的浅笑,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可能是酒喝多了。她刻意放软语调。
两人走进电梯,紧张氛围袭来。
开门时,男人缓步逼近,雪松香水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池鸢后退时撞翻了边几上的香薰蜡烛,蜡油泼在她脚踝,烫得她踉跄了一下。
盛明栩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指尖隔着真丝睡裙传来灼热温度:你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