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遗憾

作品:《谋你首级

    安沉陆还没开口,赵王就已经疲惫的靠上椅背。


    “你过来。”


    安沉陆绕过赵王,走到中间跪下来,表情却已经重归平静。


    他幼年长在宫中,姨夫教他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示于人,所以惯常隐忍,藏心事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我知道你不服,可前线毕竟实在难以支持,如今你母亲变卖首饰钗环筹集军费,连嫁妆都拿出来,好不容易等来朝廷肯派兵的消息……”赵王也是百感交集,连连叹息,“你上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爹也是日夜难安,你若入朝,也能保个平安,不至于被拖累。”


    赵王这通卖惨说的好像他没拿到好处,把儿子送出去避难一样,属实扯得离谱。


    安沉陆低头听着,怎么个想法也看不大出来,但赵王毕竟是他爹,知道安沉陆一定动容,因为他年轻时也会为这样的话动容。


    果然,安沉陆说道:“儿臣去。”


    赵王见他这样,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当即松了一口气。


    安沉陆只要入京,不管最后是死是活,至少有一半朝臣肯看在王子宁的面子上站在赵王这边,就不至于让兵马粮草断了供。


    年轻人胜在年轻也蠢在年轻,他不明白久在权力场上的人满心只有算计,扛不住几句话,就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倒不是安沉陆信了赵王的鬼话,是信赵王还有一丝为他着想。


    成长需要天真做祭品。


    不过按目前安沉陆这个脑袋不转筋的样子,距离反应过味来还有个九九八十一难要过。


    安沉陆抬头看了看,账外是一片漆黑,浓稠的裹着,密不透风,同一片天,王远行却在山林中默默刨坑。


    火舌舔上纸钱的时候,王远行什么表情也做不出,盘腿坐在魏文侯坟前,那个小土包里,装的是一个好人,死在镇压流民之中。


    王远行只觉得麻木,暴动的流民没错,被逼到生存的边缘,只能看得到官兵断他们活路。


    魏文侯也没错,他不忍心打杀同胞,出手犹豫。


    这到底是谁的错?难道魏文侯的死真的是他活该赶上了吗?


    流民饿殍遍地,官兵以命相搏,到底是谁的错?


    添着纸钱的过程中,王远行也就这幽幽火光真正审视这个世间。


    如果,错的是这个人间呢?


    两个少年各自在命运的岔路口上犹豫,有人的生命却已经如爆竹的捻线,一下子烧到头,炸在他们脚下,逼着他们往前走。


    夜里安沉陆换药,他自打上次捡回一条命来,这伤就一直没养好,军中事务繁忙,也没那个野空让他躺个十天半拉月,这伤就这么拖着。


    刚拆开布条,就有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安沉陆刚转头,倏然远处响了四下响板,心里登时一紧。


    这是报丧。


    安沉陆匆匆把伤裹上,穿着里衣掀开帐帘问道:“谁?”


    门口的卫兵连忙去打探,不多时,回来禀报。


    “回世子爷,是……青章先生快不行了,王府提前来报丧。”卫兵略迟疑了一下。


    安沉陆撂下帐帘,迅速换了衣服,这卫兵有些眼力见,将战马牵来,安沉陆一出门便翻身上马,奔着王府疾驰而去。


    夜色浓稠,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很快奔到赵王府门前。


    安沉陆下马进府,疾步快跑到常青章门前,大夫正巧出来,安沉陆急忙拽住他,问道:“山长如何了?”


    那大夫摇了摇头,答道:“世子爷,先生心力衰竭,实在是……”


    安沉陆松开大夫进了门,门内安丘墟正在床前,一双眼也是通红。


    常青章躺在床上,瘦的要命,几乎如街边饿殍一样,他伸手,拽住了安丘墟的袖子。


    安沉陆赶紧上前,常青章此时已经是回光返照,眼珠空转,扫过一圈看到安沉陆,眼泪却滴下来,一直望向门口。


    安丘墟握住常青章的手,安沉陆则弯腰将常青章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山长,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尽可以说。”安沉陆说道。


    然而常青章却摇了摇头,安丘墟则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安沉陆也难忍悲伤,泪水在眼里打转,硬忍着哽咽,不叫常青章徒添负担罢了。


    常青章支起力气,拍了拍安丘墟的脑袋,拍了拍安沉陆的大腿。


    “远行……还没回来?”常青章问。


    “山长,正在路上了。”这当然是骗人的,可安沉陆怎么忍心叫常青章死也闭不上眼。


    “罢了……”常青章摇摇头,“替我告诉他……别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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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罢,常青章便把头一歪,撒手人寰,眼睛却还是望着门口。


    安丘墟一声嚎啕,将安沉陆的泪也震下来。


    此时门板响动,有一婆子迈步进来,两兄弟还没从悲伤里抬头,就听那婆子咳了一声,说道:“世子爷,您不忌讳,怎好带着小公子也这般不忌讳。”


    安沉陆将常青章放躺,站起身来,生平第一次骂了个脏字。


    “滚。”


    安丘墟也连忙将那婆子推出去,岂料下一刻看见赵王妃就站在门外。


    “丘墟,赶快出来。”赵王妃脸上也添了年纪,威严更甚,“什么要紧的人,也值得你掺和?草席一裹就算打发了。”


    赵王妃轻飘飘的埋怨传进了安沉陆耳朵里,他走过去,红着眼眶,脸上却第一次有了怒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王妃,在那小小的门房里,他几乎将整个屋占满,下人举着的火把映在他眼里,跳动的火苗闪在瞳孔。


    “你再说一遍?!”安沉陆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很沉,却难掩怒气。


    赵王妃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然而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刚要张口,安丘墟便插了进来。


    “大哥,母亲只是为我好……”


    安沉陆并不买账,将安丘墟推到一边。


    “你再说一遍,你打发谁?”安沉陆步步紧逼,“那是当世大儒!”


    “我是你母亲!”赵王妃端起架子,“你要做什么?你要因为一个教书先生忤逆不孝吗?”


    安沉陆并不搭腔,回去屋子里将常青章抱了出来,背身侧头对安丘墟说道:“安丘墟,你若是来,我还认你是我弟弟,你若是不来,就一辈子别喊我大哥。”


    安丘墟眼里,安沉陆抛给他一个千古难题,一时间左右为难,安沉陆却不给这个机会,连犹豫也没犹豫一下,拿脚就走了。


    安丘墟看了看母亲,发现赵王妃神情严厉,盯着他,双眼尽是威胁。


    最终,安丘墟还是甩开母亲的手,追着安沉陆去了。


    安沉陆连夜置办了棺材,在外设了灵堂,依着曾经的回信依次发了讣告。


    只有一个人,安沉陆略过了他。


    王远行身在何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离开王家也不回来青省,那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